第81章英語口語</br> 清水縣初一學生的班級座位排起來是如此地直白簡單粗暴,就是按照成績名次來的。白雪和蜜芽兒分別是第一和第三名,所以她們就成為了同桌。而很巧合的是,劉燕兒和李樹桃成為了同桌,她們名次實在是太接近了,一個三十七名,一個是三十九名。</br> 暫且撇開劉燕兒和李樹桃不說,蜜芽兒和白雪這兩個女孩子,是班里比較好看的兩位,也是引人注意的兩位,同時也是學習最好的兩位,這就有意思了。她們兩位很快成為班級里男生女生熱議的對象,大家私底下會比較她們的相貌學習甚至穿戴和家境。</br> 特別是現(xiàn)在改革開放了,一部分人的家境確實比以前好了,服裝上也不像以前那么閉塞簡單,這個時候手里有點錢,更容易穿出點小花樣來。</br> 個人的穿戴就很能體現(xiàn)家境差異了。</br> 幾周的課程上下來,牙狗過來匯報大家的猜測。</br> “蜜芽兒,他們開始說你穿得挺好,說你這個牛仔褲得七八塊錢一條,還說你比白雪打扮得好看?!?lt;/br> 牙狗這么說著,看了看自己妹妹,的確良短袖襯衫,寶藍色牛仔褲,確實挺好看的,也挺洋氣,特別是那牛仔褲,是個稀罕東西,一般人很少穿的。這么一身,把蜜芽兒襯得亭亭玉立,跟春天正在長出嫩葉的小樹一般。</br> “不過很快他們就又開始說了,說我五叔是個暴發(fā)戶,農村人,做買賣掙了點錢,說他的錢充斥著資本主義銅臭味。他們還說白雪的父母都是老師,是書香門第,教師家庭,說人家白雪學習特好,暑假里已經提前復習初一的功課了,還說她英語學得特別好,已經把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給背熟了?!?lt;/br> 牙狗說到這里有些愁;“蜜芽兒,你這次考了第三,以后要是考不了第三,那可怎么辦?”</br> 劉燕兒看不過去了:“你咋就不說點好的?現(xiàn)在能考第三,說不定以后能繼續(xù)考了第三啊,你怎么老說話這么衰呢?這不是詛咒人家蜜芽兒考不了第三?”</br> 牙狗有些小不屑:“得,就蜜芽兒那水平,以前連顧曉莉都考不過,現(xiàn)在拿啥和人家白雪比!”</br> 蜜芽兒倒是不在意這些的:“算了,你們該學習學習去吧,咱們何必非爭第一第二的呢,早晚咱們能考上大學不就行了?”</br> 她是再明白不過了,其實小學初中這些知識點,根本不重要,太簡單了,考大學最關鍵的是高中三年,只要高中三年努力,考大學還是很容易的。</br> 她上輩子就是,初中三年臥病在家,高一勉強能上課,高二正常上課但是不敢太用功,高三拼命一年,考上了北京大學數(shù)學系。</br> 劉燕兒和牙狗看蜜芽兒這不爭不搶的樣子,也是無奈,心想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算了算了,他們還是趕緊回去學習去吧。</br> 而就在旁邊教室里,靠著窗戶的顧曉莉,往這邊看了一眼。</br> 她其實很佩服蜜芽兒,也開始羨慕蜜芽兒。</br> 現(xiàn)在上初中了,周圍都是從小在縣城里長大的孩子,人家各方面都比自己強,看上去也比蜜芽兒強。自己其實心里已經開始忐忑了,到底能不能熬下來這三年,能不能順利考上高中,高中后能不能考上大學,這些都是一個未知數(shù)。</br> 這幾天睡在宿舍里,同宿舍的幾個同學也都很優(yōu)秀的樣子,看著那些舍友,她才漸漸地感到自己之前的無知和自以為是。</br> 她以為自己好好學習就一定能成功,但其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只是坐在井里的一只青蛙,外面的世界太大了,她根本見都沒見過。</br> 還有那英語,學起來太難,太難了,二十六個字母都認不清,太難了。</br> 就在她迷茫到看不清前面路的時候,卻聽到了蜜芽兒和牙狗他們的談話。</br> 看起來牙狗和劉燕兒也有些慌,但是蜜芽兒竟然絲毫不在意。</br> 是因為她家已經搬到縣城來了嗎?可是就算搬過來,她和縣城里孩子的差距應該也是很明顯嗎?</br> 就在這一片迷思中,上課鈴聲響了,大家都各自回去上課了。</br> 這一節(jié)是英語課,英語老師姓范,是恢復高考后第一屆本市師范學院畢業(yè)的大專生,今年才畢業(yè)回來,分配到縣一中。這位范老師知道白雪的父親是學校后勤主任,母親是多少年的一中老師,其實是有心巴結的,平時對白雪就特別上心。</br> 當然了,白雪也是個優(yōu)秀的學生,她打心眼里喜歡。</br> 上課后,她先挑學生進行背誦:“現(xiàn)在,我們先挑一位同學出來給我們復習下昨天的學習內容?!?lt;/br> 說著,她溫柔地望向白雪:“冰冰,你來背誦第一段吧。”</br> 白雪是個并不太愛笑的女孩子,她站起來,把背脊挺得筆直,開始背誦:“IamanEnglishboy.MynameisMike.Iamtwelve.Mysister’snameisRose.Sheisfourteen.RoseandIarestudents.Welikeschool.”</br> 蜜芽兒從旁聽著白雪背英語,可以聽得出,白雪是下了功夫的,英語很流利,就是發(fā)音很生硬,有一些地方發(fā)音并不太準,帶著濃重的清水縣口音,屬于清水縣地方英語。</br> 當然這并不能怪她,其實現(xiàn)在教學的這位范老師——就是課堂上這位英語老師,水平也不咋地。</br> 當然這也并不能怪范老師,她在市師范學校大專學的英語,也許教她的那位老師就是這水平。</br> 英語這東西,和數(shù)學語文不同,其他的都能自學,唯獨這個英語發(fā)音,不可能天然發(fā)音好的,必須有環(huán)境熏陶,必須多聽多說。</br> 而在這個年代,中國根本沒幾個合格的英語老師,少數(shù)過得去的英語老師應該集中在大中城市重點中學了。</br> 蜜芽兒上輩子的英語幾乎是母語水平的,這輩子她也愛聽廣播,平時聽廣播的時候也很注意聽一些英語頻道,比如商業(yè)英語節(jié)目TheManfromVancouver和ModernOfficeLimited等。</br> 這些英語廣播節(jié)目讓她重溫了上輩子英語句式,她也會在無人角落里自己試著去發(fā)音,慢慢找回了曾經熟悉的預感。</br> 這么想著,蜜芽兒又低頭翻了翻那英語課本,從頭到尾,都很簡單,初中第一冊英語課文到了最后一課,還在講述“Iamamiddle-schoolstudent.MynameisWeiFang”。</br> 這對她這能聽懂地道流利英式商業(yè)英語的水平來說,簡直是幼稚園水準了。</br> 她是沒什么好擔心的了,不過,該怎么幫著牙狗劉燕兒他們呢,他們可沒自己這種先天的條件,在自己已經聽英語和文學類廣播的時候,他們一直在苦苦練習小學應用題。</br> 就算是讓他們聽,估計一時半會也聽不懂啊。</br> 蜜芽兒開始擰眉思考這個問題了。</br> 誰知道正想著,猛地看到范老師已經來到了她面前。</br> 抬起頭,只見全班的人都在望著自己,包括很是不高興的范老師,以及面無表情的白雪。</br> 白雪已經坐下了。</br> “顧緋同學,剛才白雪背誦了第一段課文,她背得非常流利?,F(xiàn)在輪到你了,請你接著她的背誦繼續(xù)往下背?!?lt;/br> 蜜芽兒聽到這個,站了起來。</br> 不過想了想,她并不知道白雪背到哪兒了,所以她應該從哪兒開始背?。?lt;/br> 于是她開口說道:“老師,實在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剛才白雪同學背到哪里了,能麻煩告訴我一聲嗎,這樣我也好接著往下背。”</br> 范老師其實早就猜到她走神了,不過聽到她親口承認,還是臉色不好起來。</br> “顧緋同學,你英語基礎如果不好,聽不懂老師講課,那你就該認真聽講,多學多問,這樣才能進步??墒悄悻F(xiàn)在連上課的時候都要走神,這樣怎么能學好?剛才白雪同學背得多流利你知道嗎?”</br> 蜜芽兒:“老師,對不起,是我走神了,我錯了,可是課文我其實也會背,我從頭到尾背一遍可以嗎?”</br> 可惜,范老師沉浸在她的思緒中,根本沒聽明白蜜芽兒的話,她還在激昂地教訓:“你們之間到底是什么差距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多向白雪同學學習!”</br> “你們既然是同桌,老師希望你們團結有愛,互相學習,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白雪背課文,你都故意不去聽!”</br> 蜜芽兒沒想到她竟然直接來這一串,還和白雪比較上了,頓時皺眉。</br> 本來她其實對于這種小孩子的學習比較沒啥興趣,所以別人雖然拿她和白雪比,她根本也不在乎,比啥比,不就是“what'syournameIamLily”之類的玩意兒嗎?你說她比贏了這個有啥意思?她還不如趁著有功夫多聽點廣播了解下世界先進知識增加點見識呢!</br> 泥人也有三分脾氣啊,蜜芽兒淡淡地掃了范老師一眼:“老師,課文我是會背的,剛才我走神是我不對,可是咱們一碼歸一碼,請你直接告訴我,你要我背什么,我現(xiàn)在就背,好嗎?”</br> 她的語氣涼淡卻充滿力道,一時之間,教室里安靜下來,所有的同學都看向蜜芽兒,劉燕兒也為蜜芽兒捏了一把汗。</br> 旁邊的白雪沒想到這位總是一臉笑意的同桌,竟然還有這脾氣,不免多瞥了她一眼。</br> 不過她從來沒見過蜜芽兒開口說英語,英語這個東西,你不開口說,是不可能會的。</br> 所以她知道,蜜芽兒不太可能背出來這課文。</br> 范老師聽她這樣說話,臉色就更難看了,不過到底是老師,又當著這么多學生的面,她還是勉強忍下:“你從頭開始背吧?!?lt;/br> 蜜芽兒聽了后,便開始背了。</br> “……Myfatherisateacher.HeisateacherofEnglish.Mymotherisanurse.Theyworkhard.Mylittlebrother’snameisJack.Heisonlyfour.WealllikeJack.”</br> 她的聲音清脆動聽,發(fā)音精準,語句流暢,咬字清晰,是地地道道的英式英語。</br> 盡管在場的大部分孩子都完全達不到蜜芽兒這種英文水準,可是他們還是被震撼到了。這種發(fā)音,聽起來就很動聽很婉轉,不像白雪那樣聲音地在一個個蹦詞兒,而是仿佛流水一樣,又好像他們日常在說話一樣,抑揚頓挫有緩有重。</br> 旁邊的白雪也呆了,她不敢相信地望向蜜芽兒,完全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英語。</br> 她說的英語,和范老師說的英語根本不是一碼事!</br> 在她的嘴里,英語不是一門學習,她也不是在背書,她就是日常在說話,很隨意也很專業(yè)!</br> 蜜芽兒背完了后,發(fā)現(xiàn)教室里寂靜得能聽到外面蠅子在飛翔的聲音,全場小伙伴都呆在那里了,就連范老師,也一句話不說,不可思議地望著她。</br> 她在心里輕嘆了口氣,是不是這效果太過了?</br> 可是如果她不照常發(fā)揮,總不能故意扭曲著學習范老師和白雪用那種聲音的語氣說話吧?那樣偽裝得太累了。</br> “范老師,請問還需要我背什么嗎?”她輕聲問道。</br> “沒,沒,沒……”范老師愣了半晌,終于發(fā)出了幾個沒,之后含糊地說:“坐下吧,我們現(xiàn)在開始繼續(xù)講課?!?lt;/br> 接下來整節(jié)課,范老師好像都不太在狀態(tài),旁邊的白雪也時不時地望向自己這邊。</br> 蜜芽兒挑挑眉,淡定地坐在那里,挺直背認真聽講。</br> 愛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她現(xiàn)在也大了,到了該干嘛干嘛的時候了。太優(yōu)秀就推說戲匣子功勞,好像也算是個解釋。</br> 主要是她有些累了。</br> 天天裝笨,太累。</br> ——</br> 下課后,范老師看了眼蜜芽兒,匆忙離開了。</br> 而接下來蜜芽兒就被團團包圍了。</br> “蜜芽兒,你這英語咋學的???竟然這么好!我聽著你這英語太好聽了,要是咱們老師能說你這么好聽我也學!”</br> “你家是不是買了那種英語磁帶?。磕闶遣皇敲刻於悸牥??我怎么就學不會啊?”</br> “蜜芽兒,你趕緊給我們講講吧!”</br> “蜜芽兒,我覺得你比我們學校任何一個老師英語都講得好!”</br> 大家伙開始是叫她顧緋的,后來陸續(xù)知道她小名,覺得小名好聽,也都紛紛叫她小名了。</br> 而就在小伙伴們圍上蜜芽兒的時候,白雪受不了了。</br> 她和蜜芽兒是同桌,蜜芽兒在里面,白雪在外頭,現(xiàn)在一群人圍著蜜芽兒,就等于把白雪圍起來了,白雪自然就不痛快。</br> 能痛快嗎,她為了初中能繼續(xù)保持第一,暑假里一直在提前復習,學習英語,練習發(fā)音,學著寫ABCDE,本以為自己初中能夠穩(wěn)居第一,至少英語肯定是名列前茅,結果呢,才開學沒幾周,就來了這么一個沉重打擊。</br> 她今天一聽蜜芽兒說英語就知道了,自己比不上,再學幾年也比不上,這肯定不是一種發(fā)音,不是一個級別。</br> 她備受打擊還沒恢復過來,一群同學就圍上了蜜芽兒。</br> 他們所有的人都華麗麗地忽略了還有個白雪,就這么去找蜜芽兒詢問。</br> 白雪終于受不了,冷冷地來了一句:“麻煩能讓開下嗎,我要出去!”</br> 她這一說,小伙伴們愣了下,之后趕緊給她讓開道。</br> 白雪起身,出去,一身白裙子在風中飄飄欲仙。</br> 盡管剛才那段背英語課文的對比已經為白雪“學習超級好”的完美人設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可是大家對她依然是很敬仰的,就這么目送著她離開。</br> 目送她離開后,他們繼續(xù)圍上了蜜芽兒。</br> “蜜芽兒,傳授下唄!”</br> 蜜芽兒當然沒什么隱瞞的,便把自己平時聽戲匣子的事都說了。</br> “除了我剛才說的TheManfromVancouver和ModernOfficeLimited外,還有一些入門級別的,也相對適合我們的,比如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就有一位陳琳先生,她主持的《業(yè)余英語廣播講座》就非常棒,里面就請了一些專家比如張冠林、奚寶芬、朱鑫茂,那可都是英式發(fā)音很棒的!另外,最近中央臺還新出了一個《星期日廣播英語》,周末的時候你們在家可以認真聽聽。”</br> 她這一番話說得大家面面相覷。</br> 一籮筐的問題撲來。</br> “啥叫TheManfromVancouver??”</br> ——有聽沒有懂??!這些詞匯已經完全超出他們的理解范疇!</br> “啥叫英式英語啊?”</br> ——英語還分幾種??不懂啊不懂??!</br> “你說的張冠林還有什么朱鑫茂的,你怎么認識他們的???”</br> ——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啊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看著大家伙熱情求知的眼神,蜜芽兒少不得繼續(xù)科普。</br> “詞匯量需要慢慢積累的,我們現(xiàn)在還處于初期階段,其實我也有很多聽不懂的,但是聽不懂也要聽,慢慢地聽多了,聽力和語感就上來了。”</br> “世界上不只是英國說英語,還有其他國家,比如美國。英國英語和美國英語絕大部分相同的,但是也有少部分詞匯不太一樣。我們現(xiàn)在學的主要是英式英語。”</br> 講完了這些后,小伙伴們又有其他問題,蜜芽兒都本著一個初中生能夠知道的范疇,盡量給大家伙解答了。</br> 當叮鈴鈴的上課鈴聲響起,數(shù)學老師走進教室時,蜜芽兒在小伙伴心中,已經是比英式老師還厲害的存在了。</br> ——</br> 上午放了學,劉燕兒終于在眾多同學敬仰的目光中,成功牽著蜜芽兒的胳膊去食堂領飯,牙狗也很快追上來了。</br> 牙狗很快從劉燕兒口中聽說了蜜芽兒的豐功偉績,也是嚇了一跳。</br>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br> “蜜芽兒你啥時候變得這么厲害?”</br> 劉燕兒白了牙狗一眼:“蜜芽兒啥時候不厲害過?她天天抱著戲匣子聽,知道的事比我們多多了!”</br> 牙狗想了想也是,服氣了:“回頭你教教我們吧,讓我們也能英語厲害起來。”</br> 蜜芽兒自然滿口答應,她之前還因為操心著怎么讓他們英語水平提高而走神,就這么被老師當場抓住呢。</br> 這么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食堂外面。</br> 現(xiàn)在這時候的食堂是不提供飯菜的,他們雖然也做飯,可是只負責給老師提供需要糧票的飯菜。對于學生,他們只負責幫著熱飯。</br> 簡單地說就是,學生們一般周一來上學會帶著一個尼龍網兜,尼龍網兜里掛著一周的口糧,條件差的是紅薯面窩窩頭,條件好的是玉米面窩窩頭,再好的甚至可能是白面饅頭,順便里面再放點咸菜疙瘩蘿卜條啥的。</br> 蜜芽兒一個月十塊錢零花錢,是打算偶爾不帶飯時用的,現(xiàn)在她是帶著飯的,是兩個玉米面和白面混合的饃饃。</br> 早上的時候,他們來到學校第一件事是把自己的饅頭或者窩窩頭用網兜綁好了,做上記號,之后交到食堂。</br>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伙一擁而上,去尋找自己的網兜。</br> 他們幾個來到了食堂后,很快就碰上了上初三的豬毛。</br> 豬毛讓兩個女孩子在外面等著,又詢問了她們網兜的特點,之后帶著牙狗沖進去,在熱氣騰騰的蒸籠中很快拿出來三個網兜。</br> 網兜有新有舊,豬毛和牙狗的糧食是在同一個網兜里的,是玉米面饃饃四個。</br> 劉燕兒用一個陳舊的網兜,里面是兩個紅薯面窩窩頭。</br> 大家拎著濕熱的網兜,往食堂外面走,打算找一個安靜地方一起吃飯。</br> 正走著,蜜芽兒看到了一個背影,有點熟悉。</br> 短發(fā),穿著晦暗的衣裳,身形蕭條。</br> 蜜芽兒認出這是以前和蕭競越說過話的女生。</br> 不知道這個女生是不是蕭競越當時的同學,如果是,按理說也應該高中畢業(yè)了吧,怎么還沒離開學校?</br> 豬毛一向細心,看到蜜芽兒在瞅著那個女生,便說道:“這個人學習挺好的,可惜今年沒考上?!?lt;/br> 蜜芽兒一聽豬毛認識,不由問道:“咋回事,你講講唄!”</br> 豬毛:“這個說來就長了。”</br> 說話間,大家伙已經走到了操場旁邊的樹蔭底下,蹲在那里,大家伙開始準備吃干糧了。</br> 蜜芽兒把自己的饃饃直接拿出來一個,要掰成三瓣給他們三個:“我吃一個就夠了,這個你們分了吧?!?lt;/br> 劉燕兒自然不要,畢竟大家家境條件不同,能做朋友不容易,總是貪朋友便宜,最后朋友也做不成的,她年紀小,還是懂這個道理的,于是便啃著紅薯面窩窩頭說:“我這個挺好吃的!”</br> 蜜芽兒見了,也不強求,把那個饃饃給豬毛和牙狗了。</br> 豬毛牙狗倒是沒客氣,一人一半分了——他們知道蜜芽兒肯定吃不了兩個。</br> 坐在那里,一邊就著咸菜吃饃饃,一邊說著話,豬毛講起了那位短發(fā)女生的故事。</br> 原來這個短發(fā)女生叫何美芹,和蕭競越同年,都是1963年生的,不過她比蕭競越低一年級,也沒有蕭競越那個直接被中科院少年班錄取走的機會,所以今年才參考高考。</br> 她以前和蕭競越走得比較近,現(xiàn)在矢志要追隨蕭競越的腳步,爭取考到中科大去。</br> 不能上中科大少年班,那就走常規(guī)路子去考上中科大吧。</br> 可是誰知道,她很不幸,以三分之差沒有被中科大錄取。</br> “挺可惜的,其實她學習特別好,之前一直年級第一的,很優(yōu)秀的一個女生,如果說她報考清華北大,憑她的字數(shù)就考上了,誰知道她非要考中科大,中科大多難考啊?!?lt;/br> 蜜芽兒聽到這話,心里是明白的,在這個年月,還沒有因為城市經濟發(fā)展差異以及其他各種原因導致后面一些大學發(fā)展的差距,所以這個時候各大學錄取分數(shù)線和在學生中的影響力,和后來大家所知道的略有些不同。</br> 那個時候中國科技大學,也就是大家簡稱的中科大,是最牛最牛的,錄取分數(shù)線最高,比清華北大還厲害呢。</br> 中國科技大學后面是中國人民大學,人民大學后面才是北大清華。</br> 而值得一提的是,北大清華后面,就是復旦大學和南開大學了。</br> 后來隨著城市經濟發(fā)展差別,地域不好的學校吃了大虧,比如中科大位于安徽合肥,南開大學位于天津,以至于漸漸地不復往日的輝煌了。</br> 非要考中科大,這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了。</br> 清華北大不也挺好的嗎,干嘛非爭那個第一高校?或者去人民大學,那也是絕對的好地方,出來前途杠杠的。</br> “她為啥非要考中科大?”蜜芽兒啃了一口干糧,隨口問道。</br> 問完后,她忽然明白了。</br> ……是因為蕭競越嗎?</br> 果然,豬毛嘆了口氣:“你還小,自然不明白了,她和蕭競越關系挺要好的,蕭競越去了合肥的中科大,她也非要去?!?lt;/br> 豬毛已經初三了,開始懂一些男女之情了。</br> “這樣……”蜜芽兒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如果這樣,那蕭競越太害人了吧?”</br> 之前明明說是他和這個女生沒有談對象,為什么人家女生還非要考去他所在的學校?總不能是那個女生剃頭擔子一頭熱吧?</br> 很快,豬毛就解答了她的疑問。</br> “我聽說哈,這個何美芹和蕭競越談對象呢,兩個人定時通信,我有同學看到過她去收發(fā)室拿蕭競越寫給她的信,挺厚的,里面估計寫了不少東西!”</br> “???”蜜芽兒的干糧咬不下去了。</br> “反正每一兩周她就收到蕭競越的信,聽說他們的信都老大一摞了,沒辦法,為了追求愛情,她一定要去中科大!”</br> 蜜芽兒這下子是真得吃不下去飯了。</br> 她開學那天才把一封信寄給了蕭競越,花了她一分錢的信封,兩分錢的信紙,八分錢的郵票,總成本一毛一分錢!</br> 寄出去那封信后,她就沒收到蕭競越的回信。</br> 她沒多想,以為他學習忙,或者說這郵政系統(tǒng)工作效率太差,信還沒能走一個來回。</br>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同時還在給何美芹寫信。</br> 按說他給別人寫信也不關自己的事,可是心里咋就那么不舒坦呢?</br> 蜜芽兒味如嚼蠟地吃完了手里的干糧,之后大家伙去旁邊的自來水管那里,擰開自然水管口對口喝了個痛快。</br> 喝完后,又商量了一會兒學英語的事。</br> 豬毛現(xiàn)在已經聽牙狗說了蜜芽兒英語口語好的事,打算聽她講講,牙狗和劉燕兒則是打算跟著蜜芽兒學英語。</br> 本來蜜芽兒計劃好了要讓他們一起跟著自己讀來提高英語口感,可是現(xiàn)在她意興闌珊,只好推說有點累,約好了明天繼續(xù),自己便先回教室了。</br> 蜜芽兒坐會座位后,白雪在那里聯(lián)系寫英文句子呢,寫的是“MynameisWhiteSnow”,自己略顯笨拙,不過很是努力的樣子。</br> 對于初中的這些內容,數(shù)學語文英語自然什么的,對蜜芽兒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并不需要花太多功夫在上面,不過字跡還是應該多練的。她拿來了筆,也開始悶頭練習,比較慶幸的是,或許是腦中還殘留著上輩子的手感,她寫出來的英文字母字形飽滿,弧度流暢,雖略顯生澀,但是比起上輩子并不差。</br> 她又試著開始寫了幾個花式字母,自己覺得挺好看的。</br> 不過鑒于她那口英語口語已經引起人注意了,并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竟然還這么會寫,也就趕緊用橡皮擦給擦掉。</br> 正擦著,就見白雪往這邊看過來,那目光直瞅向自己的練習本子。</br> 蜜芽兒抬起右邊的手微微擋住最后一點,擦拭干凈了,然后自然地放下了手。</br> 白雪嘴唇輕輕勾了下,淡淡地收回了目光。</br> ——</br> 這晚放學回到家后,父母還沒回來,蜜芽兒先去淘米把粥給熬上,又把菜都切好了,這樣等到父母回來,炒幾下就能吃飯了。</br> 然后她就鉆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拿出來了那厚厚一摞子的信封。</br> 這些都是蕭競越寫給她的信,以前收到信后,她總是滿懷期待地收起來,等到沒人的時候才打開來細細地讀,讀他的信,真是滿滿的幸福感。</br> 可是現(xiàn)在,這種感覺變了味。</br> 他其實并不是只給自己寫信,他還給別人寫信,而且也許給別人寫信寫得更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蜜芽兒攥著那一摞子信,一封封打開,看他給自己說起他的生活種種,心里不免納悶。</br> 他給那位何美芹也會說這些話嗎,會把自己的各種事都告訴何美芹嗎?除了這些,他們還會說什么?</br> 何美芹為什么那么執(zhí)意地要考中國科技大學,是不是這其中有他的鼓勵?如果是,他知道這樣對一個女孩子的影響嗎?</br> 如果他對何美芹無意,卻還助長何美芹非要考上中科大的信念,那么幾乎是在害何美芹了。復讀這種操作,對于中低水平的學生來說,確實很有幫助,復讀一年可以提高分數(shù)。</br> 可是對于在比較高層面競爭的高考生來說,因為基本功全都非常扎實,而且各方面思維能力本來就很強,復讀并不能保證一定提高分數(shù)。因為這種高水平的學生,高考其實考的是心理素質,是發(fā)揮狀態(tài),甚至是運氣了。</br> 中科大固然很好,清華北大難道就差,人民大學和復旦南開也很好啊,條條大路通羅馬,怎么就非認中科大?就算復讀一年考上了,用一年的青春換取心中的一個執(zhí)著,值得嗎?</br> 作為早就在這個河里淌過一次的人,蜜芽兒明白,其實大學的名次和排名,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是前十名的好大學,都差不多,去了里面挑一個好專業(yè),比啥都強。</br> 理工科的話,你就挑中科大和清華大學,文科的話,如果要從政,那就中國人民大學,準錯不了。</br> 蜜芽兒想到這里,心里真是一片混亂。</br> 一時又反過來想,假如說蕭競越沒有向何美芹表達過談對象的意思,一切只是何美芹自作多情,可能嗎?如果那樣的話,是不是他給何美芹寫信只是鼓勵安慰曾經的同學?</br> 如此翻來覆去的,等顧建國和童韻回來,她還瞎想呢。</br> 趁著父母洗臉洗手的時候,她迅速把菜給炒了,然后準備吃飯。</br> 顧建國自然對女兒好一番夸:“蜜芽兒現(xiàn)在已經能給家里做飯了,越來越懂事!”</br> 蜜芽兒想起今天自己的一鳴驚人,決定還是坦白從寬,免得父母太驚訝。</br> “我不但越來越懂事,還越來越厲害了!”</br> 童韻聽著噗的笑出聲了:“蜜芽兒怎么厲害了?”</br> 蜜芽兒便說起自己口語的事:“我不是之前特愛聽戲匣子嗎,那里面講英文,我也跟著聽聽,聽不太懂,不過多少摸到一點感覺,現(xiàn)在上了初中我們開始學英語了,大家都覺得我英語口語特好!”</br> 童韻和顧建國聽了很是意外,他們當初學的是蘇聯(lián)文,后來蘇聯(lián)解體了,應該是叫俄文了。當時并沒有學過英語,也不懂這英語學習的事。</br> 不過……都是語言,必然有想通之處,大概應該都是多聽多練多說吧。</br> “蜜芽兒愛聽戲匣子果然是有好處的,以后咱們再給蜜芽兒買個戲匣子,還讓她多聽?!蓖嵾@么說。</br> “還聽啥戲匣子,買個電視唄!”原來那個電視留在老家了,顧建國琢磨著再買一個。</br> “不用電視,我覺得還是戲匣子好,我聽著能比較專注,電視的話,咱這里有些臺都收聽不了。再說了,看電視還得往外面扯天線,咱們是三樓,把天線扯到樓頂上去麻煩著呢?!?lt;/br> 顧建國想想也是,于是打消了買電視這個念頭,琢磨著趕緊給蜜芽兒再買個新的戲匣子。</br> 成功地在父母這里對英語口語的事做了鋪墊,吃完飯,蜜芽兒告別父母,回到自己屋里。</br> 她再次翻出來了蕭競越的那些書信看了看,之后便捆起來放在了抽屜最里面。</br> 上次她給他寫的信,他至今沒有回過。</br> 她決定,在他給自己回信之前,自己是絕對不能再給他寫信的.</br> 就算他給自己寫信,自己也要拖一拖再回信!不能太把別人當回事!</br> 現(xiàn)階段,自己還是努力搞搞學習,爭取幾年后考上個好大學.</br> 當然了,她要考清華北大,不考什么中科大。哼,再過二十年,清華北大比中科大名聲響亮多了。</br> 想明白這個,蜜芽兒開始做作業(yè).</br> 初中的課程還很簡單,不過作業(yè)總是得做的。</br> 蜜芽兒三下五除二做完了當前階段的作業(yè),實在是太簡單了,沒什么成就感,她又翻了翻《代數(shù)》的后面,發(fā)現(xiàn)后面有些題目是這樣的:</br> 1、如果(x+y-3)2+(x-y+5)2=0那么x2-y2=________.</br> 2、代數(shù)式-12-(a+b)2的最大值是_____,代數(shù)式-12+(a+b)2的最小值是_____.</br> 這也一目了然,閉著眼睛都能寫出答案。</br> 一時想著,明天還是先把豬毛哥哥的初三課本接過來先做做練習吧,至少這樣能提前復習下。實在不行,就開始把高中的知識也預習一遍。</br> 這樣到時候高三再做做練習題找找手感,多做練習題,高考應該就差不多了。</br> 她攥著那充滿歷史氣息的《代數(shù)》課本,覺得自己重要找到了奮斗的目標。</br> 而在遙遠的安徽合肥的男生宿舍內,可憐的蕭競越坐在床上,靠著墻,正閱讀著世界先進的科技資訊,那是關于IBM公司被命名為IBMPC的世界第一臺個人電腦的消息。</br> 他拿筆在草稿紙上勾勾畫畫,想象著那個運行在電腦中的虛擬二進位制世界的規(guī)律。</br>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扣上了迷惑小女生耽誤人家前途的大帽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