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景祐四年(1037年),王安石隨父入京,以文結識好友曾鞏,曾鞏向歐陽修推薦其文,大獲贊賞。
王安石一心治學而不修邊幅,經常蓬頭垢面出現在眾人面前。仁宗在世的時候,有一天宴請群臣,大臣們在池塘釣魚。王安石對釣魚沒什么興趣,專注思考其他事情,竟然把盤子里的魚餌都吃光了。仁宗以為,誤食一粒魚餌尚情有可原,但是把整盤魚餌都吃光,實在不合常理,他感覺王安石是個奸詐之人,很不喜歡他。
王安石自幼聰穎,酷愛讀書,過目不忘,下筆成文。稍長,跟隨父親宦游各地,接觸現實,體驗民間疾苦。文章立論高深奇麗,旁征博引,頗有移風易俗之志。
歐陽修有天在工作群里給老王發帖:
翰林風月三千首,
吏部文章二百年。
老去自憐心尚在,
后來誰與子爭先。
大意是前輩們文采絢爛各領風騷,老王你繼往開來前途無量。這個老王不是現在偷香竊玉的老王,他的名片自上而下黑壓壓的一摞頭銜:文學家、書法家、江西同鄉會會長。王安石。老王在梅花窗下一邊摳腳一邊回聊:
他日如能窺孟子,
終身何敢望韓公。
意思是前輩過獎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別說孟子,我連韓愈的小指頭都比不上。
王安石表面上謙虛,其實自視甚高,惟我獨尊。不僅瞧不起現實中的人,就連古代圣賢他都藐視。他罷相回到金陵后,住在劉相故宅。竟然在小廳寫下:“當時諸葛成何事只合終身做臥龍”的詩句。同樣的詩句有數十處之多。意思是諸葛孔明也沒啥造就,只配一輩子隱居隆中,遠不能和他王安石相比。
宋英宗趙曙還是王子的時候,和本家的一個小趙是親密伙伴,兩個年齡相仿血緣相近三觀一致的小趙在相同的時間里同時娶新娘。慶歷八年,兩個小趙又同年同月同日生了小小趙,一個是未來的大宋天子趙頊,一個是未來的狀元趙伯堅。
公元1067年(治平四年)正月,宋英宗駕崩,太子趙頊繼位,即宋神宗,次年改元熙寧。趙頊即位時,北宋的統治面臨一系列危機,軍費開支龐大,官僚機構臃腫而政費繁多,加上每年贈送遼和西夏的大量歲幣,使北宋財政年年虧空。據《宋史-食貨志》記載,公元1065年(治平二年)宋朝財政虧空已達1750余萬。廣大農民由于豪強兼并、高利貸盤剝和賦稅徭役的加重,屢屢暴動反抗。值此內憂外患、財政困乏之際,趙頊對宋太祖、宋太宗皇帝所制定的“祖宗之法”產生了懷疑。年輕的趙頊有理想,勇于打破傳統,他深信變法是緩解危機的唯一辦法。為了實現富國強兵,緩和階級矛盾,挽救封建統治的危機,他不治宮室,不事游幸,廢去元老,起用王安石主持變法。在王安石的輔助下,開始了一場兩宋歷史上空前絕后的大變法,在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面進行了諸多改革,對趙宋王朝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在保守傳統的人們眼中,王安石是個古怪的人,甚至有人從王安石的面相上斷言其“眼中多白”,是奸臣之相。以張方平、蘇洵為首的官員反對神宗重用王安石。但這些沸沸揚揚的議論并沒有動搖神宗的決心,他決定把王安石召到身邊親自考察。
神宗先是任命王安石為江寧知府,幾個月之后召為翰林學士兼侍講。熙寧元年(1068)四月,王安石入京受命。神宗一聽王安石來京,異常興奮,馬上召其進宮。神宗與王安石晤面,聽取王安石有關政治、財政經濟以至軍事上的改革謀略之后,深感王安石就是能與自己成就大業的人才。而王安石亦被神宗勵精圖治、富國強兵的遠大抱負所折服,君臣二人為了共同的理想和信念走到了一起。不可否認,神宗的改革理想之所以在繼位之初就能付諸實施,與王安石的支持有著密切關系。
宋神宗年輕氣盛,朝氣蓬勃,他感到王安石提出的一整套變革方案符合自己的理想。于是重用王安石為參知政事,主持變法。在思想上,王安石主張開源,司馬光主張節流。司馬光和王安石因政見不同,在一些問題上進行激烈的爭辯,有時在皇帝主持的議政會議上也毫不相讓。
王安石既為首相,與神宗天子相知,言聽計從,立志一套新法來,即農田法、水利法、青苗法、均輸法、保甲法、免役法、市易法、保馬法、方田法、免行法。荊公自以為是,復倡為三不足之說:“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因他性子執拗,主意一定,佛菩薩也勸他不轉,人皆呼為拗相公。
話說登州有一婦女,許嫁未行,聞夫婿貌丑,心甚不平,竟暗挾利刃潛往害夫。乃夫尚未睡著,慌忙起避才得不死。只因用手遮格,被斷一指而去。乃夫遂鳴官訴訟,知州許遵拘婦到案,見該婦姿色頗佳,與乃夫確不相配,遂有意幫她脫罪。令她一一承認,當為設法保全,該婦自然聽命。許遵即以自首減罪論上達朝廷。王安石就同意了。
司馬光憤然道:“婦謀殺夫,尚可減罪么?”王安石道:“婦既自首,應當減罪。”光又道:“該婦謀殺乃夫,謀自謀,殺自殺,能夠減罪么?”王安石道:“若自首不得減罪,豈非自背律文?”兩人相持不下,請神宗判斷。神宗袒護王安石,也說應當減罪。
其實婦女殺夫又自首,誰也不知道該不該減罪。
熙寧三年,司馬光三次寫信給王安石,列舉實施新法弊端,要求王安石廢棄新法,恢復舊制。王安石對司馬光的指責逐一反駁,并批評士大夫階層因循守舊,表明堅持變法的決心。司馬光遂上書道:
臣聞大奸似忠,大詐似信。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詐,驕蹇慢上,陰賊害物,徒文言而飾非,將罔上而欺下,臣竊憂之!誤天下蒼生者,必斯人也!
看官!你想神宗方信王安石,怎能瞧得進去?看到誤天下蒼生句,不禁怒形于色,立將原奏擲還。司馬光大聲道:“陛下如不見信,臣不愿與奸佞同朝,乞即解職!”神宗也不多言,命他退去,司馬光辭職離京。
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國,每憎他兄所為誤國。安國為西京國子監教授,頗溺聲色。時安石為相,以書戒安國道:“宜放鄭聲。”安國回書與安石道:“亦愿兄遠佞人也。”安國又嘗力諫安石,言:“天下不樂新法,皆歸咎于兄,恐為家禍,宜速罷之。”安石不聽。安國泣于影堂前道:“是吾家滅門矣!”
有一天御史蔣之奇上書彈劾歐陽修,說他不修私德強奸外甥女。神宗覽畢當然不信。詔問之奇,之奇無從取證,只好說出一個彭思永來。
之奇的御史本由歐陽修推薦,朝臣視他為邪黨,對之奇冷嘲熱諷,之奇聽不過去,便欲與歐陽修立異借塞眾謗。歐陽修妻弟與修有嫌,捏造謠言誣修淫亂,彭思永聽后轉告之奇,之奇也不問真偽上章劾修。及奉詔詰責,只好將彭思永的話復奏上去。神宗再詰思永,思永也拿不出真憑實據,于是誣告反坐,思永、之奇兩人一律貶謫。歐陽修辨明誣偽后對蔣之奇十分不滿:當初我對你是舉薦,現在你對我是舉報。歐陽修要求退位,乃罷為觀文殿學士,出知亳州。
王安石身上長虱子,這些琵琶狀的蟲子甚至出現高攀到他的胡須,傳為笑柄。史料記載王安石“性不好華腴,自奉至儉,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由此可見他身上常年攜帶虱子也就不奇怪了。
有一個故事流傳下來,說王安石 從來不換他的長袍。一天,幾個朋友同他到一個寺院里的澡堂會。在他由浴池出來 之前,朋友們特意偷偷的留在外頭一件干凈的長袍,用以測驗他是否知道衣裳已經 被換了。王安石洗完出來,把那件新袍子穿上,朋友動了手腳,他完全不知道。不管怎么樣,他總是身上穿了件衣裳就行了。
又有一天,朋友們告訴王安石的胖太太,說她丈夫愛吃鹿肉絲。 胖太太大感意外,她說:“我不相信。他向來不注意吃什么。他怎么會突然愛 吃鹿肉絲了呢?你們怎么會這樣想?”
大家說:“在吃飯時他不吃別的盤子里的菜,只把那盤鹿肉絲吃光了,所以我們才知道。”
太太問:“你們把鹿肉絲擺在了什么地方?” 大家說:“擺在他正前面。”
太太明白了,向眾人說:“我告訴你們。明天你們把別的菜擺在他前面,看會怎么樣?”
朋友們第二天把菜的位置調換了,把鹿肉絲放得離他最遠,大家留意他吃什么。 王安石開始吃靠近他的菜,桌子上照常擺了鹿肉,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還有一個故事說王安石在揚州太守幕府時,他徹夜讀書。那時的太守是韓琦, 他后來做了宰相。王安石總是苦讀通宵,天將黎明之時才在椅子中打噸。等睡醒時, 已然晚了,來不及洗臉梳頭發,便連忙跑到辦公室上班。韓琦一看他那副樣子,以為他徹夜縱情聲色,就向他勸導幾句。
韓琦說:“老弟,我勸你趁著年輕,多用功念點兒書吧。” 王安石立在那兒未做分辯。王安石接受朝廷高位那一年,正好韓琦罷相。王安石在日記中曾有這樣批評韓琦的話:“韓琦別無長處,惟面目姣好耳。”
王安石做宰相的時候,兒媳婦家的親戚蕭公子到了京城,就去拜訪王安石,王安石邀請他吃飯。第二天,蕭氏子穿盛裝前往,料想王安石一定會用盛宴招待他。過了中午,他覺得很餓,可是又不敢就這樣離開。又過了很久,王安石才下令入座,菜肴都沒準備。蕭公子心里覺得很奇怪,喝了幾杯酒,才上了兩塊胡餅,再上了四份切成塊的肉,上飯后,旁邊只安置了菜羹罷了。蕭氏子只吃胡餅中間的一小部分,把四邊的都留下。王安石就把剩下的餅拿過來吃了,那個蕭公子很慚愧地告辭了。
王安石任知制誥時,王安石的妻子吳氏給他買了一個妾。 等到這個女人進見時,王安石驚問道:
“怎么回事?”
女人回答說:“夫人吩咐奴婢伺候老爺。”
王安石又問:“你是誰?”
女人回答道:“奴家的丈夫在軍中主管一船官麥,不幸沉船,官麥盡失。我們 家產賣盡,不足以還官債,所以奴家丈夫賣掉奴家好湊足錢數兒。”
王安石又問:“把你賣了多少錢?”
“九百緡。”
王安石把她丈夫找到,命婦人隨同丈夫回去。告訴她丈夫不必退錢。
宋神宗趙頊致力改革,唯有改革才能實現夢想。改革是宣言書,改革是宣傳隊,改革是播種機。然而,由王安石起草的宣言書,組建的宣傳隊,操縱的播種機卻因為觸動方方面面的利益受到阻撓,其中也包括他的弟兄。
一天趙頊和兩個弟兄在后花園踢足球,賭輸贏。趙頊問兩個弟弟賭什么?徐王說臣弟若是贏了,也不要金銀財寶,也不要珍珠瑪瑙,只求陛下不要再推行青苗法了。趙頊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點興致也沒有了。
熙寧四年(1071年),開封百姓為逃避保甲,出現自斷手腕現象,知府韓維報告朝廷。王安石認為施行新政,士大夫尚且爭議紛紛,百姓更容易受到蠱惑。神宗則認為應聽取百姓之言。
熙寧七年(1074年)春,天下大旱,饑民流離失所,群臣訴說免行錢之害,神宗滿面愁容,欲罷除不好的法令。王安石認為天災即使堯舜時代也無法避免,派人治理即可。監安上門鄭俠反對變法,繪制流民旱災困苦圖獻給神宗,并上疏論新法過失,力諫罷相王安石。
同年四月,曹太皇太后(慈圣皇后)、高太后(宣仁皇后高滔滔)亦向神宗哭訴“王安石亂天下”。神宗與祖母之間感情極好,見到祖母如此傷心難過,心里也是十分內疚,恰恰此時,岐王趙顥也從旁勸說神宗應該遵從太后的懿旨,新法是不會帶來什么好處的。神宗心煩意亂,怒斥歧王道:“是我在敗壞天下,那你來干好了!”岐王誠惶誠恐失聲痛哭。神宗面臨朝廷和后宮的雙重阻力,不得不罷免了王安石的宰相職務,改任觀文殿大學士、知江寧府,從禮部侍郎超九轉而徑授吏部尚書之銜。
王安石罷相后,奏請神宗讓呂惠卿任參知政事,又要求召韓絳代替自己,二人堅持王安石制定的成法。呂惠卿掌握大權后,擔心王安石回朝,借辦理鄭俠案件的機會陷害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國,又興起李士寧案件來傾覆王安石。韓絳覺察到呂惠卿的用意,,秘密奏請召回王安石。
熙寧八年(1075年)二月,王安石再次拜相。同年,王安石《三經義》寫成,加封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呂惠卿外調為陳州知州。王安石復相后得不到更多支持,加上變法派內部分裂嚴重,新法很難繼續推行下去。
王安石要求變法,既不是為了升官發財,也不是為了滿足個人野心,完全是出于一片報國之心。雖然貴為宰相,王安石在生活方面卻極為樸素,他從未貪污一分錢,也不接受別人的禮物。金錢對他似乎毫無吸引力,他連自己俸祿的數量都不清楚,拿回家之后,任家人隨便花銷。王安石這種無私為國的精神感動了神宗,在他眼里,王安石不是普通的臣子,而是自己的良師益友,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超出了君臣之誼。變法前期,神宗對王安石言聽計從,幾乎所有大事都要與王安石商量。新法實行之后,引發了巨大的反對聲浪,矛頭直指王安石。神宗雖然有過遲疑和動搖,但最終還是堅定地站在王安石一邊。
宋神宗死后,司馬光打著“以母改子”的旗號反對新法。他把變法的責任都推給王安石,攻擊“王安石不達政體,專用私見,變亂舊章,誤先帝任使”;全盤否定新法,誣蔑新法“舍是取非,興害除利”,“名為愛民,其實病民,名為益國,其實傷國”。新法大部廢除,許多舊法,一一恢復。
頭腦較為清醒的人們曾勸告司馬光,要為年幼的宋哲宗設身處地著想,異日若有人唆使哲宗反對今天的“以母改子”,后果將不堪設想。司馬光說:“天若祚宗社,必無此事!”
司馬光及其后繼者無視小皇帝,因而激起哲宗的不滿。哲宗親政后說,他在垂簾聽政期間“只見臀背”,斥責反對派全不懂君臣之義。宣仁太后一死,反對變法的舊派隨之垮臺,并受到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