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執意把用來遮陽的傘留給了沐云清,沐云清也就接著了。</br> 這邊送走了雀兒,她剛舉著傘剛往前走了幾步。</br> 就被一道尖細的聲音給喊住了:“四小姐,請留步!”</br> 沐云清一回頭,發現福公公一臉大汗地跑了過來。</br> 福公公是沐云清來到這里之后見到的第一個太監,那張白面饅頭似的胖臉,留給她的印象是相當的深刻,想不記得都難。</br> “福公公!”</br> 四周的太監宮女看到福公公,都連忙朝著他行禮。</br> “去去去,都忙自己的去!”</br> 福公公擦了一把汗,將人給揮趕到一邊去了。</br> “福公公,你叫我?”</br> 沐云清有些納悶,這永嘉帝身邊的大太監找自己做什么?</br> 莫非是永嘉帝知道自己進宮了?</br> “四小姐,陛下要見您!”</br> 福公公看著沐云清,白饅頭臉上笑開了花。</br> “陛下找我做什么?”</br> 沐云清現在很渴很累也很熱,她很想趕緊回府……</br> “這……雜家也不知道。四小姐趕緊吧,陛下還在御書房等著呢!”</br> 福公公看沐云清這一臉不情愿的樣子,他又擦了擦額頭的汗。</br> 不過他見識過在百日祭那日她的表現,對此并沒有多少意外。</br> “那,好吧,公公先請!”</br> 這大雍最大號的大佬要見她,她能怎么辦?</br> 看著沐云清臉色不是很好看,蔫頭耷腦頻頻擦汗的樣子,福公公當即喊過來一個小太監嘀咕了幾句。</br> 很快一頂轎子抬了過來:“四小姐,這天兒太熱了,您坐到轎子上吧?”</br> 沐云清一看到轎子就想吐。</br> 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暈轎!”</br> 福公公:……</br> 活了這么多年,第一次聽說有暈轎的!</br> “那要不,您坐在這里歇會?”</br> 他真的怕沐云清在這里會出事,到時候他的罪過可就大了去了。</br> 看到前面有個樹蔭,連忙提議。</br> 沐云清點了點頭,她實在是熱的也走不動了,既然福公公這么提議了,她也不怕永嘉帝怪罪了,便順勢坐下了。</br> 她剛才在怡和宮一頓白活,又頂著大太陽和雀兒走了一段路,已經很渴了。</br> 而此時福公公在身邊,她又不方便溜到實驗室去喝水。</br> 實在是口干舌燥嗓子冒煙,難受的不行。</br> 甚至有點后悔坐下了,想著早點到了御書房,說不定還能混上碗茶水喝……</br> 越這么想著,越是難以忍受。</br> 正琢磨著要不要用傘擋著,她去喝點水。</br> 突然一道陰影擋住了毒辣的日頭,瞬間那種火烤似的感覺消失了。</br> 沐云清正詫異,接著就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拿著一個水壺遞到了她的跟前,低沉冰寒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天熱,喝點水!”</br> 沐云清猛地抬頭,正好對上了李懷瑾幽深看不到底的黑眸。</br> 他怎么來了?</br> 大熱天的,真是奇怪,這個人穿著這么深色的衣裳,怎么一點汗意都沒有?</br> 甚至渾身還往外冒冷氣!</br> “不渴嗎?”</br> 看著沐云清干的有些起皮的嘴唇,李懷瑾的眸色更深了些。</br> 剛要撤回去手,沐云清猛地把水壺給奪了過去,咕咚咕咚一陣,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才將水壺還了回去。</br> “謝謝,你怎么在這里?”</br> 沐云清在皇后那里沒見李懷瑾,以為他早就離開了。</br> 想起顧斐說皇后要罵他的話,她還特意仔細端詳了他的臉,看他是不是很傷心,片刻之后放棄了。</br> 這人萬年寒冰臉,根本就沒什么表情!</br> “我出宮時,碰上你祖母和沐魁在宮門口等著你,才知道母后宣你進宮了……”</br> “什么?我祖母在宮外等我?”</br> 沐云清一聽,騰地一下彈了起來。</br> 祖母果然是不放心她的!</br> 這么熱的天,這么大的年紀在宮門口等著,得有多遭罪?</br> 這一刻沐云清有些后悔了,剛才不該在皇后那里逞口舌之快,就應該速戰速決,然后趕緊出宮!</br> 可是后悔已經晚了。</br> 李懷瑾見狀,薄唇抿了抿道:“放心,我已經讓魏英送她回去了!走吧,我陪你去見父皇!”</br> 李懷瑾被宣進宮后,因為大理寺的事兒,被張皇后訓斥了一頓,出來后就被太子李玄成給叫到了東宮。</br> 拉著他扯七扯八了一通,剛不久才放他出來。</br> 起初李懷瑾還納悶,他這位大哥,這些年跟他很是生疏,今兒個為何如此反常地同他親近?</br> 出宮后,看到候在宮門口的焦急等候的趙氏時,他才明白。</br> 這是他母后怕他會幫沐云清解圍,特意讓大哥把他給支開的。</br> 他從趙氏那里得知沐云清仍舊在宮里,就趕緊往怡和宮趕,結果在怡和宮碰了一鼻子灰,還是雀兒告訴他沐云清往這邊走了。</br> 幸好看她沒事,幸好他隨身帶了水。</br> 對于沐云清和李懷瑾的熟稔,福公公好像并不怎么驚訝。</br> 只是對于李懷瑾提出要一起去見永嘉帝,他有些遲疑:“燕王殿下……”</br> “本王只是送她過去!”</br> ……</br> 都這么說了,福公公還能說什么?</br> 沐云清喝了水,感覺跟重新活過來一般:“那就趕緊走吧!”</br> 雖說趙氏回去了,但只要自己沒回去,她還是會擔心的。</br> 就這樣,福公公在前面走,李懷瑾和沐云清在后面跟著。</br> 沒走兩步,李懷瑾突然就換到了沐云清的西側了。</br> 沐云清開始不解,待看到自己整個人都在李懷瑾的陰影下時,心中有了觸動。</br> 李懷瑾這個人也是個外冷心細的。</br> 只是眾人都看到的是他冰冷的一面。</br> 被陰影照著,身邊又是個隨時散發寒氣的冰山。</br> 酷熱的下午,沐云清竟是不覺得熱了,步伐也輕盈了不少。</br>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御書房。</br> 李懷瑾停住了腳步,沐云清回頭看他。</br>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br> 李懷瑾一身黑色錦袍,高大挺拔,如天神一般站在那里,黑眸凝視著她說出這樣一句話,沐云清心頭突然不受控制地涌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慌亂地別過了眼:“你不用等我的!”</br> 李懷瑾沒做聲,但絲毫沒有挪動的身體表達了他的意思。</br> 知道這是他對趙氏的承諾,沐云清也沒再堅持,把手里的傘塞給了他,說了句:“你先幫我拿著!”</br> 之后轉身跟著福公公進去了。</br> 李懷瑾的大手攥著還帶著沐云清汗意的小傘,微微有些顫動。</br> 望著她顯瘦的背影,眸色更晦暗了些。</br> “陛下,四小姐來了!”</br> 福公公先領著沐云清到了門口,站住腳,往里面通報了一聲。</br> 很快一道威嚴又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進來吧!”</br> 福公公掀開了簾子,“四小姐,請!”</br> “謝謝!”</br> 說著沐云清就抬腳進去了。</br> 這御書房比起張皇后的寢宮可是舒服多了,涼爽又不憋悶,更沒有奇奇怪怪的香料的味道。</br> 往前方看過去,一個身著明黃龍袍的男人正坐在書桌前,拿著毛筆正在龍飛鳳舞地寫著什么,不用想,這正是大雍的當今圣上永嘉帝。</br> “臣女沐云清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前世沐云清見過的世界級的大人物不計其數,但唯獨沒有見識過這古代的皇帝,想著今兒個可真是圓滿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