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瓊理屈地:“你不要誤會好不好?我是說現在天天在行軍打仗,我又走背運,抬不起頭來,將來孩子……”苦妹子:“和這些有什么關系?”
歐陽瓊愴然喟嘆:“咳!你不懂……”
苦妹子生氣地:“就你懂!站在他們反毛派一邊,積極參加整姚老師的活動。”
歐陽瓊驀然變色:“好哇,連你也瞧不起我!從今天晚上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轉身就走。
“站住!”霍大姐突然出現在門口,嚴厲地盯住歐陽瓊。
歐陽瓊立刻軟了下來:“霍大姐,你……”
霍大姐:“一、先去老馬處赴宴;二、吃完飯以后,給我回到這兒來,把苦妹子給我逗笑了。”
歐陽瓊:“是!”
霍大姐閃身一邊:“先去赴宴吧!”
歐陽瓊低三下四地走出門去。
霍大姐走到苦妹子面前:“堅強些!”
苦妹子:“霍大姐!……”遂又忍不住地失聲哭了。
霍大姐嘆了口氣“原諒歐陽這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吧,他經受不住委屈。”
老馬的住處內夜
一桌普通的飯菜,一瓶打開的茅臺酒。
老馬端起土制的陶瓷酒杯:“來!為我們的老首長重回前線,一起干了這杯茅臺酒。”
張華男和歐陽瓊舉起酒杯,三人碰杯而干。
歐陽瓊嘆了口氣:“老首長重新出山,我歐陽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老馬一怔:“你這是什么意思?”
歐陽瓊:“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的。”
老馬搖了搖頭。
歐陽瓊:“你是老井岡山的,就是犯反毛派的錯誤,人家也會爭取你的。我是外來戶,這日子可就難過了!不僅失去了領導的信任,而且還有天天做不完的檢查……”
張華男嚴肅地:“我看你這個態度是不正確的!”
歐陽瓊一驚:“為什么?”
張華男:“錯了,第一就是要正嫻對待錯誤,第二是要痛下決心改正錯誤。”
歐陽瓊:“老首長,這些我全懂!關鍵是我想改正錯誤,人家老是揪著你的小辮子不放。”
老馬:“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歐陽瓊:“理解?我早就理解了!我們的老首長復出之后,我歐陽連檢查都不用,別人就得另眼看我!”
張華男:“不行!你不做深刻檢查,我就通不過。”
歐陽瓊:“好,好!我為了獲得首長的信任,愿做深刻檢查。”
張華男:“不對!不是為了我張華男,而是為了廣大的官兵。”
歐陽瓊:“好,好!我聽首長的。”
張華男:“老馬同志,我希望你跟著我回到前線去!”老馬:“你說晚了,霍大姐把我扣住了,要我和龍海負責醫院和劇團的給養。咳!這差事可不好干啊。”
張華男沉重地:“也好!說句私心話,彤兒的媽媽擔子重,孩子的生活,就得托付給你了。”
老馬:“放心吧!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彤兒就能長征到底。”
歐陽瓊:“還有我那一口子……”
老馬:“也放心!苦妹子和未來的小歐陽,全都包在我老馬的身上了!”
張華男端起酒杯:“來!為了長征的勝利,干杯!”
“干杯!”
小鎮街道外夜
霍大姐領著彤兒和張華男邊走邊談。
霍大姐:“華男,明天你就要回部隊了,今天晚上,和秀芝告個別吧?”
張華男難為情地:“算了,這個別……”
霍大姐:“一定要告!”指著身邊的彤兒,“你問問她?今天晚上是秀芝同意的。”
張華男一怔:“真的?”
彤兒:“真的!媽媽說,就要分別了,我同意話別。”霍大姐:“秀芝還同意讓彤兒跟著我睡一晚上。”
張華男突然獲得意外的驚喜。
姚秀芝的住處內夜
姚秀芝佇立窗前,似在沉思著什么。
室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姚秀芝從沉思中醒來:“請進!”
門打開了,張華男十分尷尬地走進來你……找我?……”
姚秀芝不自然地:“不完全是這樣。”
張華男一怔,沉吟片時:“請問,你今晚邀我來團圓的目的是什么呢?”
姚秀芝猝然變色:“你搞錯了,我根本就沒有邀請你來團圓!”
張華男大驚失色。
姚秀芝:“再說,我姚秀芝也沒有那樣庸俗!”
張華男全身顫抖,猛然轉身,負氣出走。
姚秀芝大聲命令地:“站住!”
張華男下意識地立正站定。
霍大姐的住處內夜
霍大姐在燈下吃力地縫補舊軍衣。
彤兒坐立不安,似有什么大事。
霍大姐:“彤兒,沒事就學寫字吧!”
彤兒忙說:“阿姨,我的書本忘到媽媽那兒啦!”
霍大姐:“快去快回,懂嗎?”
彤兒:“懂!”她笑著跑了出去。
姚秀芝住處的門外夜
彤兒躡手躡腳地走到窗下,偷聽室內的談話。
姚秀芝嚴厲地:“本來,我想找你深談一次,現在看來很難了,至多說幾句心里話,以作臨別贈語。”
張華男漠然地:“悉聽尊便!”
姚秀芝:“那好吧!你是一位戰場上的英雄,情場上的偽君子,我祝愿你在戰場上再度成為英雄的時候,情場上也變成一位堂堂正正的君子!”
張華男大聲地:“你錯啦!我不是一個偽君子!”
咣當一聲,屋門大開,張華男憤然地走出。
彤兒害怕地:“爸爸!……”
張華男一把將彤兒摟在懷抱里,凄楚地叫了一聲:“彤兒……”
彤兒仰起臉:“爸爸,什么叫情場上的偽君子啊?”張華男眺望著漆黑的遠天,近似抽泣地:“爸爸不是情場上的偽君子,只是因為太愛你媽媽了!”
在男女聲畫外音中,疊印出相應的畫面:
男聲畫外音:“張華男回到部隊以后,每天不是行軍,就是指揮打仗,他個人的苦惱和歡樂,全部融于偉大的長征中了!他指揮的部隊參加了巧渡金沙江、智涉大渡河、飛越瀘定橋等著名的戰役,被同志們譽為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英雄!”
女聲畫外音:“不久,張華男獲悉一、四方面軍就要在川西會師了。一方面,他希望通過紅四方面軍有關組織解決姚秀芝的問題;另一方面,他又擔心由于李奇偉的畏罪自殺,很難推翻那些不實之詞,從而使得姚秀芝剛剛摘掉毛派骨干分子的帽子,遂又戴上一頂托派嫌疑的帽子。因此,他又陷人了另一種痛苦的矛盾中……”
原始森林外日
云霧翻滾,陰雨霏霏,籠罩著一望無際的大森林。張華男率領一支紅軍部隊,披荊斬棘,艱難地穿行在森林中。
歐陽瓊張著大口,喘著粗氣,踏著枯枝朽葉,撲哧撲哧地跋涉著。
歐陽瓊身后的一位身強力壯的戰士緊趕兩步,搶過他的簡單的行李背在自己的肩上。
歐陽瓊急忙回過頭,上氣不接下氣地:“我……還行。”戰士笑著說:“那就加快步子吧!”
歐陽瓊有點難為情地點點頭,以示謝意,他驀地轉回頭來,眼鏡被樹枝掃到了地上。
歐陽瓊慌忙蹲下,伸出雙手在地上摸眼鏡。
身后的那位戰士險些撲到歐陽瓊的身上,發牢騷地:“出什么洋相!”
歐陽瓊大聲地命令:“停止前進!”
前進中的紅軍有些愕然地停住了腳步。
歐陽瓊繼續在地上摸找眼鏡。
張華男大步走到跟前,指責地:“你有什么權利下達停止前進的命令?”
歐陽瓊:“我……我的眼鏡掉在了地上。”
張華男俯視地上,伸手撿起眼鏡:“給你!”
歐陽瓊接過眼鏡戴好:“謝謝!”
這時,一位騎著快馬的通訊員趕到,滾鞍下馬,取出一紙命令,行過軍禮:“張副參謀長!軍委向你下達的緊急命令。”
張華男接過命令閱畢:“請轉告軍委首長:我部保證完成任務!”
通訊員行過軍禮,縱身上馬,加鞭而去。
依然是原始森林外曰
霍大姐一馬當先,率領紅軍劇團艱難地行進在林海之中。
老馬領著彤兒朝前走著,側首看看累得大口喘著粗氣的彤兒,商量地:“怎么樣?還是趴在叔叔的背上來吧?”彤兒好強地:“我才不呢!”
老馬伸出大拇指:“好樣的!”
苦妹子的腹部明顯地隆起,行軍也顯得很不方便。
龍海不容分說,搶過苦妹子的行李背在自己的肩上。苦妹子回轉身來欲奪行李。
姚秀芝忙說:“不要爭了,就辛苦龍海一些吧!”
苦妹子轉身向前方一看,驚得伸出右手指著前邊:“姚老師!你看誰到了?”
姚秀芝循著苦妹子指的方向看去:
張華男騎馬趕來,大聲地叫著:“彤兒!”
彤兒邊喊“爸爸!”邊快步向前跑去。
張華男飛身下馬,緊緊抱住彤兒“彤兒!爸爸想彤兒仰起臉:“我也很想爸爸……”
霍大姐走到跟前:“張副參謀長,留著一點感情吧,今天晚上宿營,我一定讓你全家團圓!”
張華男慘然一笑:“謝謝!”
霍大姐:“首長駕到,一定有重要指示吧?”
張華男:“指示不敢當,前來搬請救兵倒是真的,”霍大姐:“那就趕快下命令吧!”
張華男:“出了這片原始森林,前面就是有名的雪山夾金山,軍委首長指示:組織調查組,做好翻越大雪山的準備工作。”
霍大姐:“請轉告軍委首長:我們保證完成任務!”張華男:“據軍委首長電告:這里本來居民就少,且又多是藏族同胞,槍一響,早就嚇得跑到森林中去了,找誰去了解情況呢?”
霍大姐“放心吧!天無絕人之路。”
張華男:“好!我們邊走邊談吧。”
荒野大路外曰
老馬牽著張華男的戰馬,上邊馱著彤兒,走在隊伍的前邊。
霍大姐和姚秀芝緊隨其后,邊走邊交談。
霍大姐指著前方閃著金光的夾金雪山:“那就是飛鳥難過的夾金山,我們必須找到翻越這座雪山的向導姚秀芝深沉地點了點頭。
霍大姐指著不遠處一片金碧輝煌的喇嘛廟:“那就是我們的臨時宿營地。”
姚秀芝:“里邊還有喇嘛嗎?”
霍大姐:“都跑光了!”
姚秀芝:“這不僅要求我們注意民族政策,而且還要教育我們的同志尊重宗教信仰。”
霍大姐:“只有如此,我們才能找到翻越雪山的向導。”姚秀芝:“苦妹子懷孕六個多月了,組織上能不能讓她和詩人歐陽團聚幾天?”
霍大姐:“華男同志已經做了安排。”
緊隨其后的苦妹子忙問:“領導是怎樣安排的?”
霍大姐:“看急得你!”
苦妹子害羞地低下了頭。
姚秀芝:“大姐,再不急就有問題了!”
霍大姐:“我本來想給苦妹子一個驚喜,看來得先貼安民告示了!”
苦妹子:“那……你就……”欲言又止。
霍大姐:“開門見山,今天晚上就讓你們夫妻團聚。”苦妹子:“真的?”
霍大姐點點頭:“真的!但有個條件,”指著苦妹子滿身的泥水,“必須洗得干干凈凈!”
苦妹子為難地:“這……”
霍大姐:“前邊有一個溫泉,住下以后,我和姚老師帶你們女同志去洗個溫泉澡。”
雪山下的溫泉外日
山角下,一片碧清的泉水,水面上滾動著淡淡的熱氣。霍大姐和姚秀芝帶著十多名女戰士戲游在溫泉中,發出陣陣悅耳的歡笑聲。
苦妹子有些吃力地蹲在溫泉旁邊,洗著剛剛換下來的臟衣服,從她那呆滯的目光中可知,她似在回憶著什么。
姚秀芝緩緩游到泉邊,一把奪過苦妹子手中的臟衣服,邊洗邊愛責地說:“不要怕羞,跳下來,痛痛快快地洗個干凈。”
苦妹子:“我……不是怕羞。”
姚秀芝:“那你是……”
苦妹子:“我是怕小產,對不起歐陽。”
姚秀芝:“不會有事的!再說,你就不怕帶著個臟身子見他?”
苦妹子:“好!為了干干凈凈地見歐陽,我洗。”
姚秀芝嘆了口氣:“這就是女人最大的弱點!”
苦妹子茫然地:“什么弱點?”
姚秀芝:“只要委身于一個男人,就丟掉了自己的一切!”
不知何時,霍大姐游到了泉邊,感慨地說:“說得更準確一點,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交給男人!”
苦妹子聽后欣然地笑了。
姚秀芝愴然地看!我們的苦妹子就是這樣的女人啊……”
苦妹子不以為然,她穿著衣服就往水里走。
姚秀芝急忙勸阻:“把衣服脫光了再下水!”
苦妹子:“這……”
霍大姐:“這多難為情,對吧?”
苦妹子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霍大姐邊攙扶苦妹子下水邊說:“我聽姚老師說,當年的苦妹子為了給歐陽一個干凈的身子,洗吉祥澡的時候可勇敢了!”
姚秀芝:“苦妹子,還記得吧?”
苦妹子:“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閃回中央蘇區……)
江西奶水泉外日
一掛瀑布飛瀉而下,浪花疊起,水煙彌漫,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泛起五彩繽紛的彩虹般的流光。
飛瀑之下,是一泓泉水,濺起堆堆雪浪花,泉水自然回旋,流向遠方。
苦妹子赤身浸泡在水中,烏黑的頭發罩住了她那美麗的面容,只有輕聲哼唱的山歌和著飛瀑之聲在繞空飄蕩。
哎呀來!
送我情郎±前線,
聽到槍聲莫心寒,
阿妹凈身等郎回,
連心的紅線扯不斷。
心肝哥,
相愛的瓜兒香又甜。
姚秀芝挽起衣袖管,用一塊雪白的毛巾,輕輕地擦洗苦妹子的胸前背后。
苦妹子把頭發甩在身后,她那動情的眸子射出憧憬幸福的光芒,她那起伏的乳峰可窺視涌著激情的心潮。
苦妹子從姚秀芝的手中接過毛巾,在齊腰深的泉水中涮了涮,時而擦洗臂膀,時而搓揉乳峰。
歌聲化做加弱音器的弦樂合奏,深情而又揪心。
姚秀芝:“苦妹子,這兒為什么叫奶水泉呢?”
苦妹子:“這泉是姑娘山流出來的奶水。”
姚秀芝:“本地的姑娘出嫁,為什么要到這兒來洗吉祥澡呢?”
苦妹子:“姑娘山是保佑女人的仙山,姑娘出嫁,到奶水泉中凈身,是為了討個吉利。”
姚秀芝:“苦妹子,泉水涼,就不要洗了吧?”
苦妹子:“不!我的身子不干凈,要多洗一會兒才行。”
姚秀芝:“水太涼了,再洗會得病的!”
苦妹子:“不怕的!我答應過歐陽,要把身子洗得干干凈凈才和他成親。”
姚秀芝點點頭,遂陷人愴然的沉思。
苦妹子盡情地洗啊洗,擦啊擦,完全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中。
苦妹子驀然回身,看著憂郁沉思的姚秀芝:“姚老師,你在想些什么?”
姚秀芝苦笑了一下:“我在想男人對待愛情,會像苦妹子這樣虔誡嗎?”
苦妹子想了想:“多數男人做不到,我的歐陽……”姚秀芝:“是一定會的!”
苦妹子堅信不移地點點頭:“姚老師,今天歐陽他們會從前線回來嗎?”
姚秀芝:“放心,絕不會耽誤你們的婚禮的!”
這時,遠處傳來雄壯的男聲合唱:
當兵就要當紅軍,
處處工農來歡迎,
官長士兵都一樣,
沒有人來壓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