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能逃掉,遭到了那男人的毒打,被關在那陰暗的地牢中。</br> 地牢里,空氣中彌漫著東西腐爛的惡臭,潮濕,陰暗,沒有絲毫光亮。</br> 只有在白日里,才會從那門縫中透進絲絲縷縷的亮光,讓他得以分辨出何時是白日,何時是夜間。</br> 那男人不給他吃的,將他關了幾日。</br> 許是怕他也受不住那樣被折斷四肢后死去,那男人沒對他下手。</br> 似乎是打算先養他一些日子。</br> 餓了幾日后,他奄奄一息,沒力氣跑了,那男人看他快餓死了,才開始給他吃的。</br> 蒼玄知道,他不能留在這,那個男人不會放過他。</br> 他開始學乖,開始聽話,那男人心情好的時候,會放他出去干活,他也可以尋機摸清這里是什么地方。</br> 可他哪里會干活,做不好,沒用,遭到的便又是一頓毒打,挨餓。</br>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月余,那男人似乎尋到了可以讓他被折割后不會死掉的法子。</br> 尋到了法子,也該對他下手了。</br> 在得知那男人想要動手的前一夜,蒼玄用白日干活時偷偷藏起來的刀,砍壞了鎖門的鐵鏈。</br> 他又一次逃了。</br> 夜間漆黑,空中掛著一輪圓月,那月光異常明亮,為他照亮了逃亡的路。</br> 他知道,這個村子離天啟皇城不遠,只要他跑到了皇城,那里有官兵,他可以去官府。</br> 總會有人可以救他。</br> 可他太大意了。</br> 他砸開鎖鏈的時候驚動了那男人。</br> 那男人發現了砍斷的鎖鏈,他怎會允許花銀子買回來賺錢的工具逃掉。</br> 蒼玄拼命的跑,他知道那男人會追上來,他不能再被抓到了。</br> 他還不想死,他還沒有做到母妃交代他的事。</br> 不可以!</br> 不可以死在這!</br> 不可以現在就死掉!</br> 天色漸漸亮起,他逃了一夜,跑了很久,已經精疲力盡,可總算也快要看到了皇城城門。</br>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帶著絲絲暖意。</br> 快要到城門的時候,他看到了很多人,那些不知為何都伏跪在地的平民,還有那些恭敬跪著,等待迎接什么的守城官兵。</br> 到城門幾百米的距離,可對他而言看上去是那么的遠。</br> 他顧不了那么多,便是爬,也要爬過去。</br> 遠處一盛大的巡游隊伍走來,金甲護衛伴隨在側,儀仗莊重威嚴。</br> 看到那一幕,蒼玄身為皇子,怎會不知那儀仗護送的是什么人。</br> 那華貴奢侈的鎏金輦轎,除了皇帝,無人能有此儀仗。</br> 他知道只要他跑到了隊伍旁,只要進了城,他就安全了。</br>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有絲毫不敬。</br> 他跑了一夜,腿已經要酸痛到沒有知覺了。</br> 剛踏出一步便倒在了地上。</br> 身后那男人的聲音響起,他猛然一震,毫不猶豫的用盡力氣沖著那隊伍呼喊救命。</br> 嘶啞干涸的嗓音并不響亮。</br> 百米的距離也無人注意到他。</br> 在他喊了幾聲后,那男人用布塊捂住了他的口鼻。</br> 他絕望了,沒有人回頭看他一眼,沒有人……</br> 在他支撐不住要昏過去時,他看到了風吹開了金輦的簾幕,簾幕后那個女孩,看向了他。</br> 等他再醒來時,睜開眼便還是那個陰暗的地牢。</br> 地牢中回蕩著那男人磨刀的聲音,昏暗的燭火讓這地牢中更加陰森。</br> 蒼玄被綁著手腳,他絕望著。</br> 看向那破舊木門縫隙中透過的亮光,微弱的光,照不亮這陰森的黑暗。</br> 他不怕死。</br> 這世上,他已無親人。</br> 他的親人被他那自詡對他寵愛萬千的父王殺了個干凈。</br> 他已是孤身一人。</br> 可他沒有完成母妃的遺愿,他什么都還沒做,他不甘就這樣死去。</br> 磨刀的聲音停下,那男人拎著磨好的快刀走向了他。</br> 蒼玄沒有反應,目光空洞的望著那扇地牢的門。</br> 他不甘。</br> 可他也知道不會有人來救他,也或許他還有一絲期待。</br> 那個看向他的女孩……</br> 她……會來嗎……</br> 那男人在他身旁蹲下,舉起磨好的刀刃就要砍在他的腿彎。</br> 在刀刃將要落下的那一刻,地牢的門被踹開,明亮的日光瞬間照亮了陰暗的地牢。</br> 蒼玄木然的眼神亮起,眸中落入一個身影。</br> 那男人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也停了。</br> 兩個金甲侍衛將那人極為輕松的壓倒在地,一腳便將那人踢暈過去。</br> 一個小小的身影,逆著光慢慢走下臺階。</br> 她穿著華貴繁瑣的錦衣,軟白的小手捏著衣角,極為可愛靈動的小臉上滿是厭棄的看著腳下的臟污。</br> 可她仍是走下了那充滿腐爛惡臭,臟污不堪的地牢。</br> 來到了蒼玄面前。</br> 看到蒼玄呆傻的樣子,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稚嫩的童聲天真可愛:“本殿下來救你了哦,本殿下很厲害吧。”</br> 她仰著高傲的小臉,對他伸出白嫩的小手:“快跟本殿下走吧。”</br> 她說,她要帶他走。</br> 蒼玄呆呆的望著她,她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眼中,他眼眶紅了,漸漸濕潤,淚水從他臟污的臉龐滑落。</br> 連日的遭受虐待,徹夜的奔波逃亡。</br> 在看到姜憐的那一刻,聽到她對他說的那句話,所有忍下的心酸委屈爆發了。</br> 她將他從那深淵的邊緣拉了回來。</br> 他身心疲憊,痛哭,暈了過去。</br> 再醒來時,便已是在皇宮中,在姜憐的寢宮。</br> 他一醒來便看到了守在身旁的姜憐,她在盯著他看,似乎對他很好奇。</br> 蒼玄知道,這里是天啟皇宮,眼前這個女孩是天啟最年幼的長公主,姜憐。</br> 之后,他留在姜憐宮中,讓他養傷。</br> 她待他很好。</br> 她也很愛玩,會經常讓他陪她玩耍。</br> 和她在一起時,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開心。</br> 她那樣的毫無心機,純善至極。</br>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吃好吃的,開心的玩耍,做喜歡的事,偶爾調皮。</br> 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令人厭惡的惡念。</br> 她還會在看到他不開心時,笨拙的想辦法哄他開心,給他一些小驚喜。</br> 她總是笨笨的,不懂很多事。</br> 可她的世界是那么干凈。</br> 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他最開心的。</br> 他也很喜歡這個傻乎乎的小公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