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翊坐在座位上背書，前頭隔著幾排就是凌雪竹好看的背影。
　　凌雪竹連后腦勺都長這么完美。
　　大家都在背書，唯有他拿著筆勾勾畫畫，似乎在做卷子。白色的耳塞非常明顯。
　　他總那么與眾不同，他是天生的耽美男主。
　　再看看自己。

　　隨翊想了想，覺得姜乘曜和顧清揚一樣，可能都真的只是出于對新室友的關心。
　　他現在這樣，實在沒有任何值得被喜歡的地方，也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優秀的表現。

　　不過他還是更謹慎了一點，吃飯是和俞快一起吃的，除了喝水喝上廁所，他幾乎都在座位上坐著。
　　可能他實在太安靜了，又太普通，今天他在學校的熱度就下去很多。
　　基本沒什么人過來看他了。

　　可他卻不知道，他這樣的安靜，低調，反而讓另一個人更注意他了。
　　下課時間，凌雪竹上完廁所回來，看到隨翊趴在桌子上，很認真在看書。
　　周圍鬧哄哄的，聊天的，打鬧的，做保健操的。
　　唯有他坐在那里，出奇的老實安靜。
　　他好像一整天都沒怎么動。
　　這樣子似曾相識。
　　凌雪竹在座位上坐下來，戴上耳機，這一回沒聽英語，放了首歌。
　　劉子輝往前看，靠走廊這一排，大部分人都在活動，以至于第三排的凌雪竹，和第六排的隨翊坐在那里分外顯眼。
　　“408這是來了個小號凌雪竹啊。”
　　他想了想：“不對，應該是低配版凌雪竹。”
　　“不是說他是孟亮他爸爸帶著來報道的么？有背景吧？”
　　“孟亮說不認識他啊。”
　　劉子輝說：“他就是市長的兒子，這個樣也有點讓人失望啊，還不如讓我上！”
　　劉子輝剛說完，頭就被籃球砸了一下。還好他反應快，一把將籃球抱懷里。
　　“你哪來那么多話。”姜乘曜剛睡醒，頭發有點亂，他又從柜子上拿了個籃球，抓著往后門走。
　　劉子輝趕緊抱著籃球跟上，在后頭哭：“曜哥，你不能這樣啊，新室友才來幾天，就把我比下去了，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后排的男生跟著哄笑，顧清揚卷著袖口，對劉子輝說：“你就是嘴賤，都是同學，你在班里這么講話，人隨翊聽見了該怎么想。”
　　劉子輝說：“大家都這么說，又不光是我……哎哎哎，我錯了，曜爺！”
　　姜乘曜笑著松開他：“傻逼。”

　　他是真的覺得劉子輝是傻逼。
　　將來臉估計會被打腫。

　　周五最后一節課是大掃除時間。這周值日的正好是他們左邊這兩列同學。
　　隨翊才發現姜乘曜和顧清揚都不在。

　　“他們練球去了，咱們學校每年國慶都會和其他中學打籃球聯賽，曜哥他們都是主力隊員。去年我們一不小心被春原那幫小子鉆了空子，只拿了個亞軍，今年他們憋著一股勁，一定要拿冠軍呢。”
　　春原？
　　隨翊腦子里模模糊糊浮現出兩個名字。
　　“邢岱？”
　　“你也知道他？”俞快說，“那個邢岱是籃球體育生，超厲害，長的也帥，春原一枝花，所以狂的一逼，今年曜哥他們不把他打尿，他估計能上天。”
　　隨翊忍不住笑出聲，忽然瞥到不遠處有個女孩子正彎著腰撿地上的飲料，撿起來一瓶掉兩瓶，眼鏡都快掉了。
　　隨翊手上空著，就過去幫她撿了起來，發現那女孩飲料買太多，袋子墜爛了。
　　“你要去哪？”隨翊幫她拿了幾瓶，抱在懷里。
　　女孩子紅著臉感激地說：“籃球場。”
　　這邊距離小賣部太遠了，距離籃球場倒很近。他一邊走一邊問：“你一個人提這么多，也沒人幫你么？”
　　女孩子臉有點紅：“是我自己要買的。”
　　等他陪女孩子來到籃球場以后，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幾個坐在地上休息的男孩子很不悅地說：“買個水磨嘰那么長時間？”
　　按理說這事他不該出頭，但既然撞見了，隨翊也不能坐視不理，他把水放下，說：“你們幾個男的，為什么指使一個女孩子當跑腿？”
　　“呦，這不是408那個轉學生嘛。”有人認出了他，“小兄弟管的挺寬。”
　　女孩子趕緊扯隨翊的衣服：“我沒事的，你不要說了。”

　　“我們可沒逼迫她，四眼妹，你說我們逼你了么？”
　　女孩子趕緊搖頭。
　　隨翊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想揍人。

　　對方卻更囂張了：“四眼仔，和姜乘曜他們一個宿舍，就以為自己也牛起來了是不是？你在這逞個幾把英雄。不讓她跑腿，你來啊？”

　　他話音剛落，一個球砸到了他身上，砸得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栽地上。
　　那人立馬氣勢洶洶轉過頭： “誰他媽不長眼，往你……”
　　話說到一半就截住了，只有那籃球“砰砰砰”幾下滾到一邊。
　　隨翊回頭一看，見劉子輝喘著氣跑過來撿球：“誒，小同學，你在這干嘛呢？”
　　隨翊立馬換了副表情：“胖哥，他們欺負女同學。”
　　劉子輝被這一聲胖哥叫的舒坦，扭頭看向那幾個男生，又看了看那女孩子：“誰啊，這么丟臉，小妹妹都要欺負。”
　　那幾個男生自然認識劉子輝，臉色紅了又白：“誤會，誰會欺負小女孩。”
　　顧清揚跑過來：“怎么了？”
　　剛才好好打著球，姜乘曜突然把球砸過來了。

　　劉子輝看向那女生：“你別怕，哥哥給你做主。”
　　那女生還有點怕，看向隨翊。
　　隨翊看出她可能怕背事后報復。
　　他們幫完這一次拍拍屁股走了，這幾個男生再找她麻煩怎么辦？
　　被霸凌的都怕這個。
　　于是隨翊掏出手機說：“你知道我是誰吧？知道我們宿舍都有誰吧？咱們加個微信，以后再遇到什么事，你給我發微信。”
　　女孩子眼圈一下子紅了，軟軟糯糯地說：“他們……他們……”

　　劉子輝一手抱著籃球一手搭上那男生的肩膀：“來來來，咱哥幾個聊一下。”

　　劉子輝帶著他們去了器材室后頭“聊天”，幾個男生靠墻站好。
　　隨翊收了手機，扭頭就看見姜乘曜說：“行啊，挺會狐假虎威。”
　　隨翊說：“可是很管用啊。誰叫曜哥名頭響。”
　　一副小弟語氣。
　　姜乘曜勾唇：“嗯，下次再遇到這種事，直接報我名字。”
　　拽的他。
　　隨翊扶了扶眼鏡，忙不迭點頭：“記住了。”
　　姜乘曜突然被他可愛得受不了，眼神都變了。

　　解決了女孩子的事，隨翊回去繼續大掃除。
　　回到教室，發現凌雪竹居然也在掃地，教室已經被大家整理的差不多了。
　　他和俞快去操場旁邊的水池洗拖把，隨翊問：“怎么凌雪竹還要做值日啊？”
　　“他自己堅持要做的。”俞快說，“可能他希望大家把他當普通人看吧。”
　　隨翊回頭看了凌雪竹一眼，見凌雪竹已經收拾好書包，一瘸一拐地從教室里出來了。
　　他的心就輕輕動了一下，感嘆耽美文主角的美好。

　　學校的廣播放著歌，被風吹過來，聲音忽大忽小，隨翊正在淘拖把呢，就見有直升飛機從他們頭頂飛過。

　　“哇，好應景啊，這歌。”
　　隨翊聽到歌詞唱說：【赤道的邊境，萬里無云天很清，愛你的事情，說了千遍有回應。】
　　俞快擰上水龍頭，“肯定是廣播社誰點給曜哥聽的，這歌基本每周都會有人放兩遍。”

　　“什么歌？”
　　旋律好熟悉，他小時候好像聽過。
　　“周董的《愛的飛行日記》啊，高一開學的時候曜哥唱過。曜哥夢想是當飛行員，這還是什么秘密么？”
　　隨翊朝宿舍樓那邊的操場看去，直升飛機已經漸漸落下去了。天空碧藍如洗，云彩比棉花糖還要濃軟。
　　這是青禮的女孩子，比告白墻上的匿名告白更青澀的告白啊。
　　咬字不清的感覺，好適合慵懶的姜乘曜。

　　俞快和隨翊一人扛著一個拖把，正準備一起拎著水桶往教學樓去，就聽見有男聲唱：“逐漸渺小的風景，景，景，景，景……”
　　五音不全，帶著笑。
　　他和俞快回頭一看，看見姜乘曜和顧清揚他們打完籃球回來了。跟著廣播唱的是劉子輝。

　　姜乘曜卻直接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劉子輝托著球：“干嘛去啊？”
　　姜乘曜走到他們旁邊，擰開旁邊的水龍頭，洗了把手。
　　他的頭發都濕漉漉的，臉和脖子都很紅，看側臉，臉部線條更分明，就連耳朵都是支楞楞的。
　　他洗完了手，像是突然找到了話說，問：“你們還沒搞完？”
　　俞快說：“剛開始拖地。”
　　姜乘曜看向隨翊，隨翊扛著淘好的拖把，正準備走。
　　姜乘曜朝俞快勾了下手，俞快一時不確定他是什么意思，等姜乘曜把他手里的水桶拿過去了，他才反應過來。

　　大佬就是大佬，那么大一桶水，他和隨翊兩個人合抬都有點吃力，姜乘曜提起來跟拎小雞似的。
　　俞快看了一眼隨翊，趕緊扛著拖把跟上來。
　　他們都是從高一一起升到高三的，兩年了，他還是頭一回見曜哥這么活雷鋒。
　　隨翊看著姜乘曜上臂上的肌肉線條，心想，果然了，他猜的不錯。
　　姜乘曜看著懶洋洋的，但力氣大的很。

　　他們穿過操場，回到教室里。顧清揚將籃球放到柜子上，對劉子輝說：“我們幫個忙吧。”
　　劉子輝從柜子里拿了瓶礦泉水：“人家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惹。”
　　姜乘曜提著水進來：“滾。”
　　另一個打球的張江打了個哆嗦：“臥槽，胖子你不要這樣。”
　　劉子輝一笑，不小心嗆到了，笑著咳嗽成一團，水都灑出來了。
　　教室里的拖把就兩個，擦桌子擦玻璃的也都有人，隨翊他們也沒真的讓顧清揚他們幫忙，學校的澡堂要關門了，他們一身臭汗，要趕去洗澡。

　　他們從教室出來，碰到老肖要走。
　　顧清揚立馬恭恭敬敬地喊：“肖老師。”
　　放了學的老肖沒那么兇殘，他鎖上門，說：“下周要摸底考，劉子輝，這兩天回家也臨時抱抱佛腳，別抱著倒數第一不撒手啊。”
　　劉子輝笑：“不瞞您說，我這個暑假上了兩個補習班，您就等著瞧吧，說不定您到時候要安慰的不是我，是雪弟弟！”
　　老肖騎上電動車，說：“你成績如果跟你的嘴巴一樣厲害就行了。”

　　劉子輝追上去問：“老班，你偷偷告訴我，新來的隨翊，成績是不是很牛逼？”
　　顏值一般，運動一般，身材一般，看穿著也不像多有錢，唯一的可能，就是成績不錯了。

　　老肖看了他一眼，說：“縣高中的第一，辦公室里一套卷子做完，校長就拍板把他收了，你說呢？”
　　劉子輝看向姜乘曜他們：“……那應該是不差。”

　　姜乘曜和顧清揚回頭朝一班看去，看到隨翊拎著拖把，和俞快一起出來。夕陽低垂，野草泛著金黃。
　　姜乘曜心想，真只是“不差”么？
　　他現在持懷疑態度。
　　隨翊這小子，真得扒開了看才行。

　　打掃完衛生以后，隨翊回宿舍去收拾書包。
　　他周末要去江家住兩天，隨櫻已經打電話在催他了。

　　宿舍里已經沒人了，直播還開著，隨翊看了一眼直播在線觀看人數，居然還有幾百人在線。
　　看到他，彈幕都在刷：“那個普通的四號床么？”
　　“隨意啦。”
　　“隨意！”
　　滿屏都把他名字刷錯，也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給他起的外號。
　　他鎖上門，背著書包從旋轉樓梯上跑下來，跑到校門口，就看到了凌雪竹和顧清揚，隔著車流在大門東側站著說話。

　　青禮今天的盛況和開學那天差不多，這時候學生都走個大半了，門口依然停了很多豪車。
　　許多看起來穿著校服，普普通通的學生，上的卻都是豪車，偶爾有騎著電動車來接孩子的，看起來也很像吃公家飯的。

　　隨櫻站在惹眼的綠色出租車前頭，挎著粉紅的迪奧擺手：“這里！”
　　隨翊背著包穿過人群，走到她跟前。
　　隨櫻說：“上了節目怎么也沒點優待啊，還讓你們大掃除。”
　　“你怎么化這么濃的妝。”隨翊說。
　　隨櫻抿起烈焰紅唇：“這個月的精氣神都擠到今天來了，要去鴻門宴，說什么氣勢上也不能輸了。”
　　她說著打量了一下隨翊：“你發型怎么越搞越丑。”
　　“隨翊！”
　　隨翊回頭一看，是俞快。
　　俞快已經算他們班家境比較一般的了，他爸開了個寶馬5，看到隨櫻，眼都看直了。
　　隨翊跟俞快聊了兩句，坐上出租車。
　　隨櫻撥了下頭發：“看來老娘還有魅力。”
　　隨櫻是艷麗型美人，長的也高，典型的山東美女，特別適合大濃妝。
　　她身上香氣撲鼻，遮掩了藥味。
　　“去京華園。”她對司機師傅說。
　　司機師傅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往外頭看著，感慨：“青禮有錢人可真多，每次來都這么多豪車。”

　　出租車排著隊慢慢駛到大路上，在校門口繞了一圈拐彎。隨翊看到兩輛一看就特別貴的豪車緩緩在凌雪竹和顧清揚跟前停下來。
　　一輛卡宴，一輛賓利。
　　顧清揚和凌雪竹站在那里。
　　一個燦若春花，一個冷若秋霜。
　　隨櫻也看到了他們倆。
　　她是在節目上認識的這兩個人。
　　兩個人穿著便服停在豪車前頭，司機接過他們手里的背包，又給他們開了車門，那場景她真的只有在影視劇里才見過。
　　如果她愿意，隨翊也可以享受這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