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的男人正在打電話,盯著她看,漆黑的眼睛微瞇,眼窩很深,明亮銳利。一頭干爽的短發,皮膚偏古銅色,五官輪廓分明,很硬氣的一張臉。
想起之前的聯系人叫他蔣哥,試探問:“蔣先生?”
他點頭,沖電話里說:“人接到了。”
棠看著他掛斷電話,說:“我是秦棠。”
“蔣川,上車吧。”
一個小時前,呂安給他打過電話,說有人要捐物資讓他到機場接下人,沒說是什么人,也沒說長什么樣,只說叫秦棠。
倒沒想到是個嬌滴滴的漂亮姑娘。
秦棠沒說話,拉開后座門把行李箱塞進去,挪了一下位置,直接坐進后座。
蔣川看她動作利落,挑了下眉,轉動鑰匙啟動引擎,很快,車就開了出去。
路上兩人沒說幾句話,秦棠有些餓了,從背后里摸出小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塞回去時摸到個真空包裝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塊小面包,她想起來了,上次去云南時一個小男孩塞給她的。
蔣川聽見細微的聲音,朝后視鏡瞥了一眼,“沒吃午飯?”
秦棠正咬著面包,聲音有些含糊:“嗯。”
過了一會兒,蔣川說:“正好我也沒吃,吃面行嗎?”
陜西面食店遍地是,路邊就有幾家,這個時候早就過了飯點,找地方吃飯不如吃碗面來得快。
秦棠說:“行。”
蔣川找地方停好車,兩人下了車,蔣川站在秦棠面前,身材高大,體格健碩,強大的存在感讓人很難忽略,秦棠抬頭看他一眼,才發覺這男人比想象中要高。
蔣川上下掃了面前的女人一眼,是少見的漂亮,身材極好,一雙腿又修長筆直,白瀅瀅的皮膚一掐就能出水似的。
這種嬌滴滴的女人,準備跑山區?
蔣川嘴角微彎,指指旁邊的面店:“走吧,吃完回去還有活干。”
那笑漫不經心,秦棠皺眉,總覺得那男人有點看不起她。
看不起她什么?覺得她不能吃苦?
跟在他身后走進店里,這個點,店里只有一個客人,面條呲溜地響,蔣川站在廚房窗口道:“一碗大碗牛肉面,一碗……”
他轉頭,看向她。
秦棠:“小碗。”
里頭的老板聽見了,“好咧!”
蔣川又點了兩個肉夾饃,兩人面對面坐著,沒一會兒面就端上來了,大碗比小碗的大一圈,但他吃得很快,秦棠吃了一半,朝他看了一眼,發現那大碗已經到碗底了。
蔣川隨意瞥了一眼,忽然看清她右手手背上的紋身,目光驟然緊縮。
秦棠餓過了頭,反倒沒什么胃口,一抬頭便撞上他漆黑的目光,有片刻的遲疑,很快恢復平靜。
蔣川沉默片刻,說:“吃不完?”
秦棠確實不想吃了,放下筷子,說:“嗯,面太多了。”
蔣川嘴角翹了下,又是那種漫不經心略帶痞氣的笑,他沒說什么,但秦棠卻覺得他在嫌她浪費。
她目光不冷不熱地看著他,又拿起筷子。
蔣川笑了聲,把兩個肉夾饃吃了。
秦棠勉強把面吃完,兩人走到門口,蔣川目光轉向她:“住哪個酒店?”
秦棠問:“你們那兒有住的嗎?”
蔣川看著她,說:“有。”
秦棠問:“有女人嗎?”
蔣川說:“有。”
秦棠摸了摸相機,“那我住你們那兒,方便辦事。”
蔣川瞧了她半響,捋了下干爽的短發,低笑了聲:“走吧。”
車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秦棠朝四周看了眼,這里顯然已經是西安郊區了,有些偏僻,蔣川把車開進一個院子里,院里有棵大樹,兩層舊樓,看起來挺寬敞,除去兩輛大貨車,還有一輛紅色吉普,一輛老式桑塔納,看起來有些像修車廠。
蔣川停好車:“到了。”
后座沒反應,回過頭,看見她正盯著窗外看,扯著嘴角笑了:“現在知道怕了?”
都沒問清楚就敢跟他回來。
秦棠正臉看他,淡淡道:“怕什么?我只是看看你們這地方而已。”
老袁辦事很靠譜,如果不是查清楚對方底細就不會讓她獨身過來了,這里是個義工組織站,有網站有貼吧有聯系方式,網友捐物就往這邊寄,能用得上的這邊就派車送進貧困區。
正好,門口開進一輛三輪車,停在旁邊。
車上堆滿了包裹,還坐著個年輕男人,開車的是個跟蔣川差不多健碩的男人。
年輕男人瞧見黑色吉普眼睛一亮,利落地跳下車,很興奮:“哥回來了!”
蔣川下車,手插在兜里,高大的身形立在那兒,把陽光都擋了。
秦棠也下了車,開三輪車的男人愣了下,隨即笑了:“秦小姐,我還以為你會先回酒店休息呢,這么急啊?”
蔣川說:“她住這兒。”
秦棠默了兩秒,看向比蔣川矮半頭的健碩男人,“你是呂先生吧?”
“叫我呂安就成。”呂安笑笑,指指身后年輕男人,“他叫小城,我們這兒條件不比酒店,房間倒是有,你要是愿意住的話等會兒我喊人收拾一下,不行我送你去前面酒店開個房。”
這姑娘是有錢人,一看就是過慣了好日子的,這次是帶錢帶物資過來的,總不能虧待了人家。
秦棠去過不少窮地方,硬板床睡過,硬棉被也蓋過,這兒比那些山區條件好多了。
她不挑:“就住這兒,明天一早你們跟我去辦事,等你們把東西運出去我就走。”
呂安挑眉:“那好,你在邊上休息一會兒,房間整理好我叫你。”
小城走到過來,撓著腦袋沖秦棠笑:“秦小姐,我帶你進去休息。”
秦棠指指邊上樹蔭下的椅子:“不用了,我坐這兒就行。”
蔣川這兩天跑長途蹲車上時間長,他捏著脖子轉了轉,閑散慵懶:“一會兒把車洗干凈檢查一下,發動機出了點問題。”
秦棠下意識看向他,明顯皺眉。
呂安看她臉色變了,連忙解釋:“沒事的,車要有大問題蔣哥就不會開去接你了。”
呂安朝蔣川使眼色,車有問題還開去接人,還當著人的面說出來……
蔣川瞇了下眼,看向秦棠:“怕了?”
秦棠抿緊唇,“沒有,只是不贊同你的行為。”
他笑了聲。
呂安朝車身踹了一腳:“怎么搞的?臟成這鬼樣。”
蔣川朝里走,“陷進深稀泥坑了。”
話說完,人已經踏上拐角的樓梯了。
呂安解釋了句:“蔣哥這幾天忙壞了,補眠去了。”
秦棠舉起相機拍了幾張照,蔣川步伐太快,落入鏡頭,高大挺拔的背影落入鏡頭。
秦棠幾不可覺地皺了下眉,等人不見了,才重新拍了一張。
呂安打了個電話,沒幾分鐘院子里進來一個年輕姑娘和中年婦女,年輕姑娘叫阿綺,中年婦女叫桂姨,兩人很快去給秦棠收拾屋子。
秦棠看呂安還站著,就說:“你們忙你們的,不用招呼我。”
呂安笑了下,招呼小誠拉水管拿水桶抹布洗車,秦棠轉了一圈,站在邊上看他們洗車,問了句:“這車跑什么地方?”
呂安忙里偷閑回了下頭,笑道:“蔣哥去了趟漢中鎮巴縣,那山路坎坷、崎嶇、太難走了,邊上還是懸崖……”
鎮巴縣。
秦棠眼睫一顫,小城憨笑:“也就蔣哥開車技術好,要我開我都不敢。”
呂安笑:“慫。”
……
阿綺和桂姨把房手腳快,很快把房間收拾妥當,阿綺是個挺靦腆的小姑娘,長得挺可愛,就是皮膚有點黑,她笑瞇瞇地幫秦棠拿行李箱。
秦棠把包挎肩上,跟在她后面,走到二樓東面倒數第二間房。
阿綺打開門,笑著說:“被套都是干凈的,你可以放心住。”
秦棠掃了一眼,房間不大,很簡潔,有個小桌子和帆布衣柜,床是1.5的。
“嗯,挺好的。”
她長得美,阿綺總忍不住看她。
秦棠發現了,轉頭看她,阿綺眨了下眼,友好地說:“那你休息一會兒,有什么需要就跟我們說。”
秦棠點頭,“好。”
阿綺關門出去了。
秦棠收拾了下行李,外面有公共水龍頭,她拿臉盆毛巾去洗了把臉,就靠在走廊上站著。
鎮巴縣松何公路碑丫豁路段,一面是山,一面是絕壁懸崖。
那里除了垮塌的路基,就是坎坷、崎嶇、顛簸的土路。
不知站了多久,秦棠咬了下唇,轉身回房,從包里摸出包煙,點燃,狠狠抽了一口。
目光透過煙霧,有絲迷茫。
覺得屋里有些悶,她又回到走廊上,纖細白皙的手指夾著煙,垂在護欄上,看樓下幾個人拆包裹,書本,衣物,小玩具等擺了一地。
咔——
一聲。
秦棠下意識轉頭看去,一個只穿著黑色四角褲的男人站在門口,兩人四目相對。
她沒避諱,甚至上下掃了一眼。
男人身材比他拍過的任何男模都好,寬肩窄腰,肌肉緊繃,雙腿有力,黑色內褲中間兜著碩大一坨。
東面倒數第一間房的房門正對著走廊,蔣川一拉開門就看見那女人靠在走廊上,紋著格桑花的手夾著根細細的煙,手指纖細,白皙通透。
他盯著她看了一陣,眼睛很黑。
在這樣的目光下,秦棠堅持不了幾秒,低頭掐滅煙,視線又看向樓下,耳根有些發熱。
“咔”一聲,那屋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