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時有曙光》
文/陌言川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fā)表
第一章
秦棠從機場出來,直接去停車場取車,一路開往工作室。
街邊燈火通明,景物如影穿梭。
秦棠把車停在工作室樓下,工作室的燈剛好暗下,她拉開車門。
正在鎖門的周童瞧見她,驚喜喊道:“秦棠姐,你回來啦?!”
秦棠甩上車門,從后座拿過相機,從樹蔭下走出來,“嗯,你怎么這么晚?”
周童又把門打開,燈也打開,她知道秦棠這么晚來這兒肯定是有事,她是年后才進的工作室,不到三個月,秦棠不常來工作室,她總共才見過秦棠幾次,話都沒說過幾句。
秦棠走到門口,站在白熾燈下,白瘦高,身材棒,漂亮惹眼,周童有些興奮:“我有些工作沒做完,加了會兒班。”
秦棠倒了杯水,看周童肩上還挎著包,喝了幾口水潤潤喉才說:“你可以回去了,不用管我。”
周童把包放下,試探問:“我可以留下來幫忙。”
秦棠看看時間,已經(jīng)10點了,有人幫忙她能早點回去休息,秦棠遞給她一個移動硬盤:“把4月份的照片按拍攝日期分放文件夾。”
周童接過,瞇著眼笑:“好。”
秦棠多看了她幾眼,臉色柔和不少:“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去年剛畢業(yè)。”
“換了幾份工作了?”
“……六、六份了。”小姑娘窘迫地老實回答,又連忙為自己辯解,“現(xiàn)在這份工作我很喜歡,也是我做的最長時間的,我覺得我能做很久!”
秦棠挑眉,“你不用緊張,我只是隨口問問。”
初入社會的大學生,工作一份一份換著干的很常見,沒什么奇怪的。
秦棠年紀很輕,不過只比她大兩歲,眉目清淡,總有些疏離感,工作室又是她的,周童是真怕說錯什么話被炒魷魚,周童看秦棠上了二樓,心都快糾結(jié)死了,早知道就撒個謊好了。
秦棠沒管小姑娘的心思,走進暗室開始洗照片。
等她忙完,已經(jīng)到了凌晨。
抬頭盯向晾著的一排照片,沒太多顏色,因為那地方太貧瘠了,人的皮膚都是黑紅粗糙的,看著很干裂,連小孩也不例外。
秦棠關燈下樓,發(fā)現(xiàn)那小姑娘竟然還在。
“你怎么還沒回去?”
周童搖頭,連忙把移動硬盤遞過去:“我都分類好了。”
秦棠接過,看她電腦還開著,拉開椅子坐下,“都凌晨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免得明天上班起不來。”
她打開郵箱,把照片和資料給賀從安發(fā)過去,一回頭,那姑娘還在后面站著。
周童忍不住問:“照片里是什么地方啊?”
秦棠關電腦:“云南。”
周童唏噓:“之前就聽說云貴川有很多窮地方,沒想到這么窮……”
更沒想到,秦棠這樣的白富美會跑到那種窮地方拍照,她上高中時看過秦棠的攝影展,在攝影展見過她,那時候她青春活力,笑容甜美。
現(xiàn)在的秦棠,像一只高傲孤冷的黑天鵝,高貴又冷艷。
秦棠拿起相機,東西塞回包里,“還有更窮的地方。”
周童問:“那你去過嗎?”
秦棠手一頓,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聲音卻小了:“去過,到半路。”
周童茫然:“啊?為什么?”
秦棠沒回答,說了句,“關燈鎖門,走了,我送你。”
周童看她臉色淡淡,不好再問下去,乖乖關燈去鎖門。
……
第二天一早,秦棠還沒睡醒,賀從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劈頭蓋臉地問:“回來怎么不說一聲?每次外出回來看見你的郵件才知道你回來了。”
秦棠這段時間沒休息好,被吵醒有些火大:“你就不能晚點兒打?”
賀從安一聽,語氣緩了:“得得得,我賠罪。”
秦棠抓了一把頭發(fā),直接把電話掛了,關機。
再次醒來是下午,給賀從安回了個電話,又給經(jīng)紀人打了個電話。
忙了大半個月,把之前預約的片拍得差不多了,秦棠接到賀從安的電話,“一起吃個午飯?有事跟你說。”
秦棠說:“行。”
兩人約在她工作室附近,離賀從安公司也近,賀從安大她五歲,兩人從小就認識,他又是做新聞網(wǎng)站的,還是負責人,秦棠外出回來,都會把照片發(fā)給他,利用新聞網(wǎng)站做廣告。
安壹基金現(xiàn)在的負責人是秦棠,她剛接手,還未露面,外界并不知道。
在大家眼里她只是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師。
這兩年兩人配合得很好,至少賀從安是這么認為的,秦棠需要的,他能做到。
一個月沒見,她沒什么變化,去了趟云南也沒見曬黑,賀從安攪拌著咖啡,“下次準備去哪兒?”
秦棠說:“不知道。”
她每年都會抽幾個空檔去貧困山區(qū),時間不定,地點也沒有規(guī)劃。
賀從安笑笑:“下次我陪你去。”
秦棠抬眼看他,淡淡道:“不用,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別人跟我一起去。”
賀從安皺眉,盯著她的右手,雪白的手背上有個紋身,格桑花枝葉從手腕蔓延至手背。
他扯了下嘴角,說:“你那個基金會在我們網(wǎng)站報道太多次了,已經(jīng)有人說我們網(wǎng)站騙錢了,這次讓我跟你過去露個面,效果肯定好很多,要么,你露面?”
如果網(wǎng)友們知道那些窮山溝里的紀錄片照片出自秦棠,定然能引起一陣熱議,網(wǎng)民們對安壹基金也會更信任。
秦棠沉默了一陣,賀從安說的問題她都知道,她說:“我考慮一下。”
賀從安愣住:“考慮哪個?”
秦棠:“我露面的事兒。”
賀從安:“……”
分別時,賀從安叫住她,說了句:“那事不怪你,你別老把責任攬自己身上,誰都沒想到。”
秦棠安靜地看他,說了句:“我知道,我沒攬自己身上。”
賀從安氣得不行,這女人,固執(zhí)起來比任何人都可怕。
五月初,秦棠把之前累積的片拍完,去基金走了一趟,負責人老袁說:“丫頭,上次送往陜西那邊的物資出了點兒問題。”
秦棠皺眉:“什么問題?”
老袁嘆息著說:“遇上了大雨翻車了,掉泥溝里去了,衣服都侵了污水,課外書也沒能幸免。”
秦棠僵了一下,“人呢?”
老袁說:“司機受了傷,在醫(yī)院住著,養(yǎng)一陣就好,沒啥大問題。”
秦棠默了幾秒,“那就好。”
“現(xiàn)在路滑,那些東西現(xiàn)在運不過去,那家看司機受傷了,車也損了,跟我們鬧起來了,要賠償。”
“這件事你看著辦吧,再聯(lián)系一家公司,靠譜一點的。”
“這個我挑了幾家,你等等,我拿給你看看。”
“就這。”老袁把紙張遞過去。
秦棠看了看,老袁指著最后一家,“這家也是做公益的,不要運輸費。”
秦棠驚訝:“免費?”
老袁:“對,我查過了,這家運輸公司負責人還負責西安義工組織戰(zhàn)物資分送。”
秦棠瞥了眼備注:一周兩趟。
“就這家吧,我自己聯(lián)系。”
秦棠訂了去西安的票,臨行前去了趟工作室,跟經(jīng)紀人說了這次去陜西的事,“預約拍片放月中吧,我最遲十天后回。”
經(jīng)紀人對她每個月花將近十天去做這種不賺錢還嫌累的活頗有微詞,“親愛的,就不能早幾天回?這種事情你不用自己跑吧?”
秦棠笑:“我喜歡。”
經(jīng)紀人:“……”
秦棠拿起相機走人,在門口碰上周童,小姑娘眼睛微亮:“秦棠姐,能帶我一起去嗎?我大學的時候也參加過公益活動的。”
就是在養(yǎng)老院陪陪老人說話,掃掃地那種……
秦棠看了她一眼:“不能。”
“啊?”周童滿臉失落,“為什么啊?我……我自費行嗎?”
“不是錢的問題。”秦棠淡聲拒絕。
周童跟在她身后,還是很想去,便求她:“秦棠姐,我給你拿行李跑腿都成,工作我回來后加班,你一個人去多無聊啊……”
秦棠突然回頭,聲音更淡:“你好好呆著。”
周童愣在原地。
秦棠走遠后,工作室同事小陳過來拍拍她的肩膀:“我在工作室呆了三年,秦棠每次外出都是獨來獨往,只聯(lián)系當?shù)亓x工組織,不會帶任何人。”
“我們當初也想跟去,她不答應。”
“是啊,就算出國也一樣,身邊連助手都不帶,想跟著出去見見世面都不行。”
周童聽完同事的話,心理平衡了。
……
秦棠是下午兩點多抵達西安,臨行前這邊說會派人接機,她看了一圈舉牌的人,沒看見來接她的人。
摸出手機給那個號碼打電話,男人聲音很爽朗:“秦小姐對不住啊,我有事走不開,讓蔣哥順路過去接了,你等等,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啥情況。”
秦棠掛斷電話,走到機場外。
太陽很大,有些刺眼,她瞇了下眼。
兩分鐘后手機響了,秦棠看了眼陌生的號碼,接通直接問:“你在哪兒?要是沒空的話具體地址告訴我,我直接打車過去。”
那邊默了兩秒,嗓音低沉醇厚,帶著沙質(zhì):“停車場,黑色吉普。”男人告訴她一個車牌號。
秦棠記下車牌號,拖著行李過去,黑色吉普很容易找,因為車身濺了一身泥水,在太陽底早已曬干,十分顯眼。
她過去敲了下駕駛座的車窗,男人降下車窗:“車沒鎖,上車。”
接著,目光頓了一下。
這女人,白得跟雪似的,在太陽底下晃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