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月,姚希詩醉心學習,每天宿舍、圖書館、食堂,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
考完試這天,姚希詩和舍友出去吃了餐飯慶祝,隔天其他三位女生陸續回家,一時間,整個宿舍只剩下她一個人。
晚上,她正跟陳彤聊著天,手機突然響起。
接通后,那頭傳來蔣馳冷淡的聲音:“我在你宿舍樓下。”
她沉默了一下:“有事?”
“有,下來。”他頓了一下,“5分鐘,沒到我就上去找你。”
姚希詩披上外套,趿著拖鞋下樓,剛出宿舍門,一陣風刮過,冷得她打了個噴嚏。
蔣馳見到她,遞了個袋子過去:“這是給你的。”
“什么意思?”
“那天拿了你的,這是還你的。”
姚希詩不肯接。
“還有,這是回椿城的機票。”他將東西拿出來,看著她,“我那晚冒犯了你,對不起,這算是賠禮。”
姚希詩愣了一下,抬頭看他,高大的男人站在路燈下,身上套了一件修身的呢子大衣,整個人手長腳長的,因為逆著光,臉上表情莫測。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實在稀罕。
“道歉我接受,禮物就不收了,機票也不要。”
蔣馳卻不聽,直接從袋子里拿出圍巾:“你自己戴上還是我給你戴上?”
又來了,他這動不動就威脅人的脾氣什么時候能改改?姚希詩見他不像說笑,還是把圍巾接了過來。
“機票你也拿著。”他又加了一句,“至于用不用,決定權在你。”
說完他便離開了。
回到宿舍,姚希詩取下圍巾,才發現雖然這條和陳晏送的那條是同一個品牌,但是顏色不一樣。
蔣馳拿走了陳晏送的那條,又重新買了一條來送給她。
她說不出什么感受,心中那個可怕的想法就要破土而出。
她死死盯著桌面上的機票,不住地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姚希詩不愿意用蔣馳送的機票,但是到椿城的高鐵票十分難買,她連續幾天早起刷票都搶不到。
坐飛機3個小時,坐汽車12個小時,她怎么選?
最后姚希詩還是選擇向現實低頭。
蔣馳其實心里沒底,她那么傲氣的一個人,可能真還寧愿坐汽車也不肯受他的恩惠。
因此,在機場看到她那一刻,他的一顆心終于落地,微微笑起來。
姚希詩看到他,倒是沒什么情緒變化,仿佛早有預料。
登機前,他們毫無交流,登機后,他坐在她后一排,兩人就像陌生人一樣。
她坐好,剛要把手機關機,身旁的女孩突然站起身,緊接著,蔣馳坐了過來。
“謝謝啊。”那女孩還同蔣馳道謝,原來她的男友就在后一排。
姚希詩在心里冷笑一聲,戴上眼罩,裝作要睡覺。
飛機起飛后,姚希詩有意無意還是會留意著身邊人的動態,根本睡不著,在黑暗中越來越煩躁,干脆扯下了眼罩。
“不裝睡了?”他笑著哼了哼。
她不回話,拿出一本書看。
蔣馳此刻有些后悔沒買頭等艙,那邊座位大些,也舒服些,這邊他的腳都沒法好好放,大長腿越過了界,一不小心就蹭到姚希詩的小腿。
她猛地縮回去,像碰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
“你至于嗎?”他蹙著眉問。
姚希詩把臉埋進書里,當聽不見他的話。
頭頂的燈被關了,她的書也被蔣馳拿去。
“你敢叫一聲試試。”他恐嚇。
姚希詩咬住下唇,瞪著他:“把書還給我!”
“那你能好好跟我說話嗎?”想起她說要尊重她的話,蔣馳還是把書遞給了她。
“我一直都在好好跟你說話。”
“我不就不小心碰到你一下嗎?你反應至于那么大?”蔣馳可能都忘了自己做過什么混賬事了。
“誰碰我都那樣。”
“以前怎么就不這樣?”
“以前是被你逼的。”她淡漠地說。
蔣馳笑出了聲,姚希詩斜眼看他。
她很少看到蔣馳這樣笑,他總是深沉陰郁的,性子乖張,脾氣暴躁,這么笑起來竟然讓人有幾分如沐春風的感覺,總算是像個正常人。
“你要是經常這么笑,我還能好好跟你說句話。”她脫口而出,說完又懊悔地咬住舌。
蔣馳愣了一下,才說:“我又不是賣笑的。”
“那你滾吧。”她說,又繼續翻起那本書。
姚希詩抬手想去開閱讀燈,卻在半途被蔣馳抓住手。
“我想睡覺,你別開燈。”他一邊說,一邊抓緊她的手。
姚希詩聞言只好合上書,想抽回手。
她的手很冷,他的手很暖,大手包住小手,他不愿意放。
可是他沒理由不放,最終還是松開了她。
姚希詩睡了過去,睡夢中似乎有人摸了一下她的臉,那手很暖,她無意識地蹭了蹭,整張臉貼在那掌心,唇角勾起。緊接著,短促的笑聲傳來,她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說:“看來你是真的喜歡我……”
姚希詩嚇了一跳,打著激靈醒了過來。
她調整好呼吸,再去看蔣馳,他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因著心里總有些奇怪的感覺,直到下了飛機,姚希詩見到蔣馳還是覺得不自在。
等出租車的時候,蔣馳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姚希詩搖了搖頭,椿城的天氣要熱上許多,她把頭發隨意地扎起,低頭去開手機。
手機剛開機,陳晏的短信就到了:安全到家和我說一聲。
她給他回了短信:已經到了,謝謝關心。
蔣馳看著她,剛好有一輛車到了面前,拎著她就上了車。
姚希詩想下車,卻被他緊緊摟住。
蔣馳又恢復了那個冷漠易怒的模樣,淡淡地說:“坐好。”
前面的司機問他們:“去哪里?”
蔣馳看著她,意思是要她說地址。姚希詩不答,那司機等得不耐煩,催促道:“喂,我說你們去哪兒?”
她終于吐出幾個字:“西雅苑。”
車子上路,蔣馳才松開姚希詩。
一路上,他沒再動作,閉著眼當她不存在,她樂得自在。
到了西雅苑,蔣馳跟著她下了車,他沒拎箱子,只背了個包,于是自然而然地拉過她的箱子,問:“幾棟?”
這小區十分破舊,一路走過去,窄窄的道上兩邊還有人擺攤,賣菜賣玩具賣飾品……賣什么的都有,正逢傍晚,吃完飯下來散步的人很多。
姚希詩不想讓蔣馳跟著,可是箱子在他手上。
從大門口左彎右拐才到她家,她住在樓梯房的4樓。
這邊比她之前租的地方便宜些,周圍環境沒那邊好,因為是大社區,人是有些雜,但是小區隔壁就是個派出所,所以治安很好。
蔣馳進了屋,不僅有些感慨,之前明明是住別墅的女孩,如今卻要屈身在這二三十平的老房子里。
他在心疼之余,又有點欣賞她——能屈能伸,不哭不鬧不矯情。
回到椿城,姚希詩第一件事便是去墓園拜祭姚蓮。
姚蓮的墳頭冷冷清清的,姚希詩把鮮花放下,陪她聊了一會兒天才離開。
姚蓮生前,她們總是聊不了幾句,她去世了,姚希詩反而能說上一大串。
離開墓園,剛坐上公交車,姚希詩的電話便響了,溫霏說今晚有個同學聚會,讓她也來。
姚希詩當即應下,反正她回到家也是一個人呆著。
聚會流程還是那樣,先吃飯,再去KTV唱歌,她趕不上吃飯的點,于是直接去了KTV。
姚希詩在大堂等了一會兒,就見到班上二十幾個同學走進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
畢業后這樣的聚會還能湊到二十幾人,實屬難得。
男生們還是原來的樣子,女生們的變化卻很大,大多學會了化妝打扮,穿衣搭配也比之前好許多。
她尋著溫霏的身影,沒想到她一條短信過來,說自己有事,只吃飯,就不去唱歌了。
在班上姚希詩只和溫霏要好,女生是容易抱團的,她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呆這兒,正想走,一群男生已經看到她,開始起哄。
“西施!西施!”大堂里,幾個男生的聲音很大,喊著她的綽號。
蔣馳是最后進來的,見她被圍住,聲音不高不低地說了一句:“還走不走了?”
大家也覺得在大堂吵吵鬧鬧沒有禮貌,已經有其它顧客頻頻側目。
于是姚希詩就這么被半包圍著帶進了包廂。
長得好看的女孩子不存在被冷落這回事,一整個晚上,她身邊的男生換來換去,除了那些已經有女朋友的,幾乎每個都過去和她聊上幾句,敬杯酒。
蔣馳坐在一旁喝酒,冷眼看著。
包廂的燈忽然暗了下來,班長齊盛上臺,握著麥克風,有模有樣地輕聲說了一句:“請大家安靜一下。”
大家就真的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盯著他。
“接下來這首歌,我要送給她——我喜歡了很久的女孩。”
姚希詩也跟眾人一樣,靜靜地聽著,沒想到齊盛下了臺,往她這方向走,越走越近。
最后他站定在她面前,剛好唱到那句“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
她有些懵,坐在沙發上,想低頭玩手機,沒想到音樂突然停下。
齊盛說:“姚希詩,我喜歡你,很久了!”
包廂內瞬間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姚希詩暗暗咬牙,這些人為什么都喜歡這么高調地做事?想過她的感受沒?
她只好緩緩站起身,禮貌地笑:“歌唱得不錯。”
場面一時冷了下來,齊盛臉上的笑意也慢慢褪去。
突然人群中傳來“撲哧”一聲,有人笑了出來,這笑聲既尖銳又突兀。
眾人的眼神都看過去,凌影擺擺手:“沒,我就是想到個笑話,一時忍不住,笑出來了。”
她也算是給齊盛解了圍,眾人繼續唱歌,很快氣氛又回到最初的熱鬧。
姚希詩覺得自己留在這兒也是徒增尷尬,于是拿起包打算走。
她剛出包廂,沒想到凌影也跟著出來,對方沖她笑笑:“有沒有時間?我想跟你聊聊。”
姚希詩和凌影并不算熟,平時極少說話,因此凌影提出聊聊,姚希詩很納悶,她們能聊什么呢?但是同學一場,她還是點了點頭。
凌影把姚希詩帶到一個空包廂,她覺得奇怪,心里不適感越來越強。
“姚希詩。”凌影叫她。
“有什么事?”
“你很能裝啊。”凌影譏諷地笑。
“什么意思?”
“那些男生,都覺得你高冷不可侵犯。”她冷哼,“你裝得久了,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真是高嶺之花啊?”
見她越說越離譜,姚希詩蹙眉:“我得罪過你?你這些話什么意思?”
“如果讓齊盛知道……”她笑了一下,“你高中時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你說,他還會不會喜歡你?”
姚希詩沉下臉:“你說話小心點,我可以告你誹謗!”
“哈,我倒忘了,你現在是法學系高材生。”凌影挑挑眉,轉著手里的手機,“我這里有些東西,你肯定感興趣。”
凌影扯扯嘴角,笑瞇瞇地看著姚希詩,把手機屏幕對著她的臉:“看清楚了……”
心臟和瞳孔都驟然收縮,姚希詩愣在當場,冷汗直流。
“你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如果班上那群男生看到這個視頻,恐怕會大跌眼鏡。你也知道,這個視頻要是傳出去,對你,對蔣馳,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指甲掐進手掌心,姚希詩命令自己必須快速冷靜下來。
她淡淡地問:“你想要什么?”
凌影倒也痛快:“很簡單,我不貪心,我只要100萬。”
“我沒錢。”姚希詩冷冷地說。
“你沒有。”凌影收回手機,緩緩吐出三個字,“蔣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