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顯然不是一個好天,一大早晨就開始淅瀝瀝的下著小雨,讓原本心情就不好的葉青臉色陰的愈發難看。一夜未眠的葉青雙眼通紅,胡子拉碴顯得有些邋遢,身上的煙味簡直要嗆死人,再配上陰的要下雨的臉色誰看了都要怵上三分。
不過二營的兄弟們都知道他們聚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很可能只能用小時來計算,所以每個人都分外珍惜著最后一段時光。早*的時候兄弟們很自覺的列隊開始五公里跑,沒人發號施令,但是兄弟們絕對跑的步調一致。然而與以往略略不同的是,到了終點的時候所有兄弟都送給了葉青一個大大的熊抱,他們希望能用這種行為安慰一下他們敬愛的營座。葉青現在被一個接一個的熊抱弄得有些感動,臉色漸漸的也陽光了起來。
早*結束之后各個排開始沉默的用著早飯,原本平時很難見到的白面饅頭一個個都吃的沒滋沒味,豐盛的早餐讓他們幾口就扒拉完了,然后一個個開始坐在椅子上發呆,平時吃飯都要限時爭搶的他們第一次有這么充裕的時間來吃早飯,平時緊張的時間一下子多的讓他們不知道怎么打發。葉青看了一個個無所事事的兄弟之后不由嘆了口氣,讓各班帶回。兄弟們全都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不到一分鐘各個班就列好隊一個個帶回宿舍。
上午原本的*課也沒有了,各個班的弟兄都搬著小馬扎抱著搶打著背囊在宿舍里看著外頭淅瀝瀝的小雨順著房檐流下。
上午十點的時候,四輛卡車跟兩輛小吉普開進了二營的駐地,從車上下來了不少兄弟部隊的軍官。唐龍正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上,隔著窗戶看著葉青迎了上去。早*到現在還不到兩個小時,可是就這么一會功夫葉青已經刮完了胡子洗完臉,把自己收拾的很利索,摘了軍銜的軍裝一點也不顯得突兀反而有些別樣的英武。唐龍看著兄弟部隊帶隊的那個軍官討好的給葉青點了一支煙然后在一旁說著什么,葉青倒顯得渾不在意,只是單調的點著頭,不時的在手里的花名冊上劃拉著什么。
好不容易才劃拉完花名冊,然后唐龍沉默的看著他的老營長把軍銜,領章,臂花都封在了一個袋子里交了給了那個帶隊的軍官,花名冊跟營房鑰匙鄭重的給了廖耀湘,然后從他的營長宿舍提出來一個軍綠色的皮箱子,這就是他這兩年來全部的行禮了。
葉青把行禮放在地上,鄭重的給帶隊軍官跟廖耀湘敬了一個軍禮,前者尷尬的回了一個別扭的禮,而后者干脆沒回,而是偷偷把臉扭到了一邊抹了抹眼睛里的沙子。
葉青這時候居然還能扯出一抹微笑,他拍了拍廖耀湘的肩膀之后毅然決然的走向一輛吉普車,唐龍敏感的發現,就這么一個日子葉青居然還沒忘了擦皮鞋,錚亮的皮鞋亮的可以去當鏡子,沒有軍銜的軍裝雖然有點老舊,但是漿洗的很干凈,配上英武的面容一點都不像是被開除軍籍——反而像是假期回家探親一般隨意。
唐龍隔著窗戶看著葉青上了那輛小吉普,然后一溜煙的絕塵而去。葉青是第一個離開二營的,而且絕不是最后一個。
葉青剛走,廖耀湘就開始大聲念著花名冊,被點到的士兵一個個從營房里出來,來接兵的軍官微笑著把這些士兵拉到一邊去,嘴里不停的說著“是金子哪里都會發光”云云,然后就把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塞上大卡車。
那個上午,十九個士兵跟一個營長離開了二營。原本就縮水了很多的二營又縮水了三分之一,營房空蕩的就像一個鬼屋一樣。下午的時候不少兄弟受不了這種無聲的折磨,不顧自己身上還沒好利索的外傷就開始到了*場上玩命訓練。
今天的晚飯極端豐盛,炊事班為了不到五十個人居然殺了一頭豬,大盆大盆的肉往桌子上端,食堂的肉香讓人聞著就流口水。可惜這往常過節才有的豐盛食物居然沒什么人吃,就連胃口最好的唐龍也才吃了半碗肉就吃不動了。原本鮮美的紅燒肉讓他們吃的味同嚼蠟,廖耀湘看到食堂被整的像墳場一樣,只能無奈的嘆口氣,“吃完的各班自己組織帶回。”然后兄弟們一個個自覺地起立,列隊,沉默的帶回。
看著空蕩蕩的食堂,廖耀湘突然很懷念葉青,要是葉青在的話二營絕對不會是這樣。要是葉青在的話......他會怎么樣?是了,葉青只要一句“他奶奶的你們不吃飯去上墳啊?”就能解決問題。廖耀湘痛苦的低下頭,營座......你真混蛋,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丟下一個爛攤子讓我給你擦屁股。
就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一樣,二營被一刀一刀的肢解,早晨跑*的時候最開始三百多人浩浩蕩蕩,后來變成四列縱隊,然后四列變兩列,兩列變一列。一撥又一波的卡車駛入二營駐地,拉走了一個又一個的兄弟。所有人的嚴格遵守了葉青最后的命令,不許送。沒有一個人去送將要離別的戰友,所有人只是趴在窗戶上默默的看著兄弟們打上背包上了卡車離開這個讓他們魂牽夢繞的地方。
其實,走了的人是幸運的,他們可以很快的開始新的生活。真正痛苦的是還沒有走出二營的兄弟,但真正偉大的也是這些留下的兄弟。從葉青開始到最后一個兄弟離開二營,所有人都堅持著早*,每天都會把營地打掃的一塵不染,吃飯的時候總是要唱完軍歌才進食堂。別管人有多少,哪怕只有一個班的兄弟都能把軍歌唱的地動山搖。周邊不少兄弟部隊的主官常常帶著他們的兵過來看二營,而且走的時候往往都說同一句話,“看見沒有?什么叫紀律?這就是紀律。都給我學著點,你們能有人家一半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