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額頭上漸漸冒出汗,沈厭靈識受損,治愈很麻煩。
不知過了多久,行止忽然收手。
“我張開結界,你就在此處守著,不許放任何人接近他。”
臨走前,對謝安再三囑咐。
殘魂繞在行止的周身,“附近有神族的氣息。”
行止道:“是你熟人?”
殘魂輕哼一聲:“探知修為不過是個小輩,不熟。”
他站在山腳下的界邊,看見有人在一處張望,“你是誰?”
“在下酒歌,天帝派我來人界查尋長生將軍的下落。”來人一身桃粉色的衣衫,拿著云扇神情慵懶的道。
行止道:“那該去冥界,何故找到這里來。”
酒歌目光一凜,輕笑:“掌門不知道嗎?將軍的魂魄在很多年前就已經不在冥界命簿了。追魂,尋到此處,不妨讓我進去瞧一眼?”
殘魂提醒:“不能拖。”
行止見酒歌動手,喚出長劍擋住一擊,酒歌反手一扇,凌厲的風夾著神力襲來,行止化解,忽然他察覺不對勁。
仔細觀察面前這人的一舉一動,他突然持長劍快速刺了過去,人幻成了一團云,散開了。
不好!
身形一閃,回到房間,謝安守著沈厭并無異樣。
謝安:“你?”
行止在沈厭身上探查,終究來晚了,人已經進入了沈厭的夢境,酒歌故意同自己交手,借此沾染到他的靈力,再以行止的靈力接近這里,結界都沒有察覺出異樣。
“你沒攔住的人?”謝安并沒有察覺有魔氣,不是魔域的人來,那會是誰。
行止再三為沈厭查看,見他此刻并無不適才稍微松口氣,“在這里守著,沈厭一醒立刻喚我。”
謝安不語,靜坐在沈厭床頭。
就如同殘魂說的,你終究凡胎□□,怎斗得過九重天上的神祇。
既然攔不住,就靜觀其變,酒歌猜到人在這,但是并沒有報上去,大抵并不是之前與他對立的人。
再者若真是來殺他,擋災為不會放過。
行止想到此處,握劍的手不斷加力,他開口道:“你,你說讓我去魔域取劍,原本就是為了他?”
殘魂:“是,他沒有這把魔劍,活不到如今。”
行止:“尊者,我曾問過你,你是否能預測將來,我再問你一回,魔主蘇醒,今后會如何?”
“還是那句話,你二人,他沒有往后。”
殘魂的聲音越來越小,行止再問,沒有一句回應。
行止合上眼,沉默片刻,睜開,往藏書閣方向去。
沒有往后…
·
靈識深處。
沈厭正冷眼瞧著面前所發(fā)生的一切。
那人的臉同自己一模一樣,名字一模一樣,可他不是自己。
沈厭從未去過神界,從未耍過紅纓長|槍,也從未那般瘋魔。
這里難不成是自己的心魔?
這個空間沒有邊界,根本出不去,正當他苦鬧之時,忽然起風,在這空間為何會有風?
他朝著風口出走過去,伸手往里探,前方沒有阻攔之物,抬腳準備過去,就聽見有人說話。
“你還沒有真正共情,當然不懂。”
背后一猛勁把自己往里推,沈厭咬牙切齒,“別讓我逮住你!”
“主人,今日準備去何處?”一孩童模樣的臉出現在沈厭面前。
沈厭’道:“今日,要去雷臺受刑。”
受刑?!
第二日,孩童又問:“主人,今日去何處?”
沈厭’道:“今日,去種蓮花。”
種蓮花?!
第三日,孩童問道:“主人,今日?”
沈厭’摸了摸孩童的的頭頂,道:“今日,去抄經書。”
孩童多問了一句:“主人已是天神,何需抄經書修煉?”
沈厭’道:“不是修煉,是靜心。”
他知道,他見過沈厭在戰(zhàn)場上廝殺的模樣,那并不像天神。
身上戒雷鞭打出的傷痕還在痛,他硬是一聲不吭的扛著。
似乎他每次從戰(zhàn)場回來,便要受罰。
沈厭’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天帝賜他長生殿,有人尊他一聲名號長生將軍,殿中有靈,喚千秋,其可算測主人兇吉,不過它道行尚輕,不能為他卜卦。
這位長生將軍把他當小孩一般養(yǎng)著。
也有一人,愛熱鬧,總來他這里討茶喝。
此人衣著實在風騷,一身桃粉云裳,就連手上握著的扇子也是桃粉色。
酒歌原本是老君弟子,后來下凡歷劫回來,是以一顆桃樹修煉而飛升,所以他回后鐘愛一身桃粉。
“聽說你過些時日要去跟鮫人打一架?”
長生將軍糾正:“不是鮫人,是蛟龍。”
酒歌晃了晃扇子:“管他,為何突然要去打蛟龍一族,他們跟天帝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在呢。”
長生將軍靜靜地望著庭院的樹,搖頭。
“別怪我沒提醒你,蛟龍在南海那片作惡已久,天帝念在從前有恩過,一直沒有明言處置,今時那些人出言讓你去鎮(zhèn)壓絕對是要對付你。”
酒歌見他無心聽,不由好奇他在看什么。
“我身上還受得住雷霆之罰。”長生將軍輕飄飄一句話。
沈厭立馬慫的抖了兩下,不,他受不住,那懲罰雖說不會十足打在他身上,可長生痛十分,他便會同著五分,前幾日的雷鞭打的現在還記憶猶新,不敢忘。
說來也怪,長生的身體受雷霆之罰那眉頭可是一下沒皺過,若不是鏡子里的人臉色泛白,沈厭都不信。
一股孤寂的滋味從心里蔓延,沈厭一驚,原來他會有這種感受。
酒歌拿出懷中藏了許久的白瓷瓶,放在桌上,“每日服一次,身上的傷會好的快些。”
長生沒有伸手去拿,還是千秋機靈,趕緊收下,嘴邊掛著十足笑意。
等人走后,長生一動不動,待在樹下一夜。
千秋在旁靜靜地守著。
他這個樣子,安靜的就像凡界溫潤如玉的公子,沈厭不明白他為何總是這樣,能夠站在樹下一言不發(fā)。
難不成神仙做累了,開始思凡?
除此,確實找不到他這幅樣子的解釋。
又過了幾日,沈厭才得知,長生不是修煉飛升的神明,他生與萬物危難之時,他承載萬物的善與惡降生,因為他的降生大地被賦予生機,與人界糾纏許久的瘟疫退散,三界恢復了以往的生息。
這么一個依靠萬物生靈的散仙,在人界生存了三年,后來天帝把他帶回神族,卻沒有辦法入神籍,賜他獨特的神宮居所,同時也給他至高的權力。
他神力強勁霸道,威震四方,又命他為天族戰(zhàn)神,即便如此,命簿上還是沒有長生一字一句。
因為他是戰(zhàn)神,免不了受傷,冥王送贈與他無痛之軀。
可傷,可流血,卻無痛楚,借冥王一句,此后長生將軍可守神族千萬年。
不死之身。
長生性格孤僻,在神界各路神仙敬而遠之。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斷不會多說一句,因為說多了也得不到回應。
沈厭一一目睹,心里十分不舒服,仿佛他是怪物一般,避開。
心底總覺得有一股煩悶,無處發(fā)泄,憋屈著,并不快活。
“你一直都是這樣嗎?”
沈厭知道他聽不到,可還是情不自禁開口,如此煩悶的光景,過得毫無生趣。
迎戰(zhàn),得勝,歸來。
受罰,修養(yǎng),出發(fā)。
各地上報處理不了的事情到天帝這,再由天帝派給長生,該滅的滅,該鎮(zhèn)的鎮(zhèn),如此周而復始。
他總是做的太過,軍中監(jiān)督者上報情況,行為有異,回來不是抄經書就是種荷花,總之難得閑暇。
得空便站在樹下愣神。
若是沈厭,不出半日就跳墻逃跑,這如牢籠一般。
“上仙你又來了。”千秋端著茶盞,放在酒歌面前。
酒歌拿起,飲盡,“聽我家老君說,你又被人彈劾了?”
長生點頭。一不小心殺了蛟龍首領。
“反駁了嗎?地下小樹仙來密語,可說你是防衛(wèi)自身才失手的。”
長生想了想:“小樹仙可能眼睛不好,我本就想殺,怎會是失誤。”
死在他紅纓槍下的人,不應是失誤。
酒歌點了一下茶盞邊,千秋又給他續(xù)上茶水。
“你慘了,這回天帝的蓮池是等著你了。”
“無礙,反正我除此之外無旁事。”
酒歌看著小盞中的茶水,淺淺的綠色,茶水微苦澀,第一次喝著肯定不習慣,多喝幾回,還就好這口,他食指一點,盞中落下一片桃花瓣,很是好看。
長生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忽然笑了一聲。
很輕一聲。
沈厭很是驚訝。
“你也很無聊吧,”長生拿過茶盞,把花瓣拿出來道:“不然怎會來找我。”
沈厭知道,他感受到了長生的心情,這刻的長生很輕松,就真是與好友相談甚歡一樣。
酒歌:“與你一處,怎會無聊。”
千秋眉眼一彎,捧茶壺沖酒歌笑道:“上仙人長的俊俏,說話也好聽。”
酒歌搖頭一本正經的道:“若是要論俊俏,這天上地下哪賽得過你家主人,不過就他這性子,竟還有許多小仙娥心生愛慕。”
千秋:“主人很好。”
長生靜靜地沒說話,雙眸出神。
“老君說,你這身份,沒有下界輪回的機會,除非是重罰,但我想你也不會走這步。”
酒歌佯裝不經意說出,留了這句話,晃著云扇走了。
以他這身份修為,若不是被天帝帶回,就會是逍遙于三界的散仙,無拘無束,但也會是各方重點忌憚,沒有弱點的人,哪個不害怕。
一心從善也罷,若是心生惡念,能帶來希望也能帶來厄運。
長生殿,就是他的弱點。
拿捏他的利器。
他的魂魄被以燭火的形態(tài)照著這座宮殿,這里每一盞燈都是他,而千秋守著這座宮殿。
雖然千秋看著孩童模樣,但它是天帝專門派來守護長生殿,無人敢來此冒犯。
“主人,切勿動凡念。”千秋出言提醒。
“若有一日能離開,我?guī)阋黄鹱呷绾危俊遍L生認真道。
千秋恭敬的微彎著腰,語氣卻冰冷刺骨道:“主人與我生生世世歸于此。”
長生不悅:“不會。”
沒有再對話,庭前落葉又多了些,千秋拿著掃把慢慢掃著。
這棵樹是酒歌贈的,凡界的樹,給這地方是添了幾分生機。
沒有聽到傳來受罰的旨意,長生日日在院內練武,不知疲倦。
槍桿握著生燙,這才放下。
“主人,花神派仙娥來問,明日她生辰你可去?”
千秋拿著帖子,送到長生面前。
長生看著帖子,遲疑片刻,指腹摩擦著紙張,花神啊…
“去。”
千秋:“那千秋去回稟。”
掌管天下花期的神,應該記性很好。
另一處頭疼的花神大人,看著回帖頭疼。
“他怎么還答應了呢?”
仙娥低著頭:“奴婢不知,想是興趣使然。”
“算了算了,我之前還真沒想過請的動他,那明日記得別把他跟澤梧神君放一塊,怕打起來,我折壽。”
繼續(xù)收拾案桌上各神的回帖。
晚些時候,酒歌跑來:“明日等我一塊去。”
長生問道:“去哪?”
酒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你年紀小,但不妨礙愛慕女上神,我得給你把關。”
長生道:“明日找她有事請教。”
酒歌賊兮兮的笑著:“我懂,我懂,探討一下人生。”
長生聽后竟表示贊同。
酒歌看到他這模樣,拉著千秋,讓它給自己打掃一間房住下。
“你敢在這里住?”長生忽然問了一句。
“為何不敢?”酒歌奇怪。
長生一本正經:“沒事,明晚,希望你過得好些。”
酒歌聽的一頭霧水,心想這人有女仙就開始說胡話了,暗自下定決心,改日也帶個女仙子給老君看看。
花神在神族的威望還是有的,眾人挺給面子,帶著賀禮和和氣氣拜訪。
神仙的賀禮與凡界不同,這禮要么延壽丹,要么就是靈力丸,再是各種法器或是投其所愛贈與名貴稀罕花種。
大家恭賀時,面色還有些拘謹,像是在怕她一般。
“你是不是在想,為何一個花神而已,能得眾人如此重視,就連天帝都派人送禮祝賀。”
酒歌拿著云扇在鼻尖輕輕拍著,遠處瞧著,妖嬈嫵媚。
云扇只露出那雙明亮的眸子,他身著粉嫩的衣衫,個子同長生比起來有些嬌小,真是難辨雌雄。
酒歌笑著道:“她曾經也是天族將軍,為人張揚熱烈,像一團火,可犯了大忌,動了俗念,同一凡人有了情緣,又因他敗了一場,損失天兵數萬,后來自愿去輪回井,重新修煉,不過百年而已她竟以花神身份重回天族。”
長生:“是個令人佩服的神仙。”
酒歌點頭:“別看她明面上就管管花期,其實天帝的蓮花現在是她用修為養(yǎng)護。”
花神看到長生來了,過來招呼:“將軍同上仙來了,我?guī)銈內胂粲姓泻舨恢埽€請多包涵。”
長生同她并列而行,“你認得白光客嗎?”
花神的笑容有點僵硬,“將軍說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