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好就收，十九也不再與無毒多懲口舌之快，如今討得的一點點好都是他還忍住的。

宋帝王也看出無毒快要發(fā)怒的征兆，急忙跑下殿站到二人中央隔開，若是他們引發(fā)矛盾，自己不能獨善其身，那就是引火燒身了。

“二位先請上座，十九你剛剛暫代秦廣王，首先就來了本王這里，想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吧！”宋帝王讓出位置邀十九和五毒上座，尋了個新的話題來問，平息一下無毒的怒火。

十九便也順著臺階而下了，無毒是資歷更高于地藏王的存在，自己可沒有要以卵擊石的打算。她笑著回答宋帝王：“吩咐談不上，只是來走動走動，沒有什么其他意思。”

十九肯定是不能當(dāng)著無毒的面說自己是來化他的執(zhí)念的呀！而且他早在地藏王為婆羅門女時就已經(jīng)是鬼王了，這樣說來那時的他還沒有生出執(zhí)念，那之前他又是憑借著什么在地獄里生活的呢？

十九突然驚喜，這樣看來，地獄的鬼使要靠執(zhí)念才能存在這樣的說法并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若是能找到從前無毒存在的理由，是不是就可以完全地化了地獄所有的執(zhí)念？

也無不可啊！

等等，無毒把鬼王平平穩(wěn)穩(wěn)地當(dāng)了數(shù)萬年？人才?。?/p>

想到這里，只在瞬息。十九自從先后得了無定僧和王蔣前輩的愿力，她就慢慢發(fā)現(xiàn)他人已經(jīng)不能輕易地窺探自己的想法了，還好有這樣一個倚仗，否則她不就完全是個透明的秦廣王了？今日想的這些足夠無毒滅自己數(shù)次了。

只是十九這樣想，無毒卻依然猜到了十九的心思絕不僅僅如此，這個小鬼當(dāng)鬼差時尚且可以唬住王余和自己，周旋于二王之間游刃有余，可見機靈。她如今做了秦廣王，第一個到了這里，怎么會只為了走動走動？他冷冷地嗤笑一聲，“指不定打著什么壞主意呢！”

咳咳，十九也無理反駁，只好尷尬地向無毒陪賠笑，背過身向著較為和善些的王余，殷勤倍至，“打擾了打擾了。”

十九也安定下自己，且得徐徐圖之，慢慢來！慢慢來！

是夜。

十九暗自又尋到無毒的住處，依然的冷清枯寂。她慢慢索著記憶找到從前與無毒夜話的那個大殿，皓月疏星，朵朵青云，陰風(fēng)陣陣，有些話就得摸著黑來說才好，有氣氛。

殿內(nèi)空曠，久無人煙使得這里走路的腳步都傳了回響，在大殿里從左至右，從上至下，縈繞。十九不得不把腳步再放得緩慢些，輕盈些，自己現(xiàn)在真的成了一個偷雞摸狗的小賊了。

黑暗中看見遠(yuǎn)處的地上有一團(tuán)黑影，長條的。還好十九有著上一次夜訪這里的經(jīng)驗，首先就能猜出那影子是無毒，否則真要一步踏錯他，在這里了結(jié)了殘生了。

她慢慢地靠近，那影子也沒有要挪動的跡象，大概是相信這地獄無多少鬼能傷得了他吧！

十九慢慢靠近，越走近，越緊張，但她還維持著表面上秦廣王的風(fēng)度和尊嚴(yán)，不能慫。

像之前那個還是鬼差的十九一樣，她也沒有完全靠近無毒，隔了一個臺柱尋了一地像他一樣躺下，大殿的地面冷而硬，疼得徹骨，十九還是咬了牙躺下了躺好。

欲成其事，必得討好。

轉(zhuǎn)眼已月上中天，月光消失在了大殿，本來就黑暗的地面更加潑墨似的漆黑。十九微閉了會兒眼養(yǎng)神，再看到月色遠(yuǎn)離才意識到已經(jīng)過去些許時辰了，等待比上一次久。

鬼王怎么還不開口問自己呢？十九等得焦躁，剛來時自己沒說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躺了那么久再說話豈不是很尷尬。怎么辦？他為什么還不問自己來干什么了。

無毒像是在故意消磨十九的耐心一樣，不動聲色地繼續(xù)躺著，連呼吸聲都靜得不可聞，大殿沉寂，倒是十九袖中的泥鰍呼哧呼哧地說了幾句夢中的囈語，喊著“十九十九”的夢話。

好助攻，泥鰍，干得漂亮。至少提醒一下無毒自己還在，空氣中好歹出了些不刻意的聲響。

小鬼雖然狡猾，倒是總有讓自己放松下來的力量。無毒在夜魅中笑了一笑，她看不見。數(shù)萬年來沒有誰能輕易近得了自己的身，這十九，都睡到自己身邊來了，自己卻并不厭惡，反倒總想和她說點什么，明明她那么可恨，怎么回事？

孤獨得久了，就算表面倔強，不愿與人交往，卻總想著有誰能主動親近親近自己，然后一吐為快。

“可想聽聽婆羅門女的故事？”無毒搜羅了許久，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的沒有可以讓她感興趣的話題，似乎上次說往事，留得這鬼差陪自己熬過了一個獨夜的。也許是自己常不與人玩笑，連怎么聊天都快忘了。

那么久了，再厚的傷疤都結(jié)痂了，那些舊事若是有用，不妨拿出來品味品味苦澀里的回甘，無毒是這么想的。

十九心中狂喜，他終于說話了，故作鎮(zhèn)定地應(yīng)了一聲，“好啊！”

“她走了?！睙o毒開始接著上一次講的婆羅門女故事落寞地說，上一次他就停在這里，不愿意說下去，如今悲傷雖然還在，痕跡倒是沒有從前深了。

十九小心翼翼地接話，“她去哪兒了？”

“回了上界，她還是活人，原來不過是夢入大鐵圍山了。我終究沒有幫她?！?/p>

“就是說你是能幫她尋母的？你有什么不幫的理由嗎？”

“追問緣由是最自苦的事情。”無定轉(zhuǎn)過頭以不同于說故事的語氣向十九，就如同一個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長者，在向小輩傳授人生的經(jīng)驗?zāi)菢印?/p>

“所以我再一次去到了她的夢里，告訴了她救助生母的辦法。未曾想是害了她，我應(yīng)該知道的，以命抵命向來都是法理，她也不會例外。”無毒的悲傷漫上了兩眉，蹙成了兩彎三十的月亮。

“發(fā)生了什么？”十九心中聽得焦急，還是顧忌著無毒的心情問得輕慢。

“你說是我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