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瑤一進(jìn)入董宅就直接回了房。
她站在穿衣鏡前,沉默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頭發(fā)凌亂,臉色蒼白,嘴唇烏青,連裙子也沾上了泥漿。
全身濕的跟落湯雞似的,怕是及不上貂蟬那般的可人風(fēng)姿。
她突然覺得疲倦。
于是連衣服都沒換就掀開被子在床上躺下,盯著窗外昏黃的天色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一覺她睡的昏昏沉沉,還做了一個夢。
夢里好像還是在河?xùn)|高校,她跟呂布一前一后的走著,突然從天而降飛來一只惡龍,將呂布吞到了肚子里飛走了,董瑤一路哭喊著一路追,直翻過了千山萬嶺,惡龍才停了下來,她與惡龍殊斗不止,好不容易救出了呂布,呂布卻決然的對她說自己愛上了惡龍,要跟惡龍生活一輩子。
董瑤醒來時自己也覺得好笑,居然在夢中把那個天下第一美人貂蟬擬化成了惡龍。
可不知道為什么,做了這樣的夢后,她心中的郁郁竟平復(fù)了許多。
看來女人對情敵還是惡意滿滿的。
她唾棄著自己幸災(zāi)樂禍的想法,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睡了一覺著實(shí)有些餓了。
一向安靜的董宅今天卻很熱鬧,下人們來回穿梭在庭院里,搬運(yùn)著她阿爸董卓的東西。
一會兒是衣服鞋襪之類的生活用品,一會兒又是刀槍劍戟之類的武器,更有甚者,抬出了董卓減肥之前的巨幅照片,小心翼翼的朝外面走去。
這幅照片是西域來的名師給董卓照的,他十分喜愛,說是照出了他的霸主氣質(zhì),每日都要擦拭觀摩好幾遍。
她想,如果連這幅畫都搬出來,那說明董卓不是要去旅行那么簡單了。
董瑤疑惑,眼看那個搬照片的走得最慢,便喚他來詢問情況。
那人仔細(xì)的將畫靠在墻邊,確認(rèn)無誤后才跑過來回答董瑤的問題。
董瑤一聽之下,這才明了。
原來東漢書院被黃巾賊襲擊時,校長王允突發(fā)疾病,昏迷不醒,而她河?xùn)|高校派兵入東漢擊退黃巾賊,救東漢書院于水火之中,河?xùn)|高校校長董卓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東漢書院的代理校長。
他今日的大費(fèi)周章便是要準(zhǔn)備搬去那邊。
董瑤細(xì)思,看來她阿爸這次是下了狠手。
董卓雖說從不把高校之間的明爭暗斗帶到家里,但董瑤畢竟身處其中,內(nèi)里的彎彎繞繞她又如何不知道,她猜想這個王允突然病倒肯定跟河?xùn)|脫不了干系。
現(xiàn)在東漢傾頹,自是能者居之,自古以來逐鹿中原者,無不是用盡心機(jī)與手段,何況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全校盟盟主的位置,她董家未必就不能奪一奪了。
但是她心中卻有隱隱擔(dān)憂,他阿爸這次能這么快占據(jù)東漢書院,一定跟呂布轉(zhuǎn)去東漢書院有莫大的關(guān)系,萬一牽扯太深,恐怕他性命堪虞。但她信呂布武藝出類拔萃,連五虎也奈何不得,現(xiàn)在河?xùn)|入駐東漢書院,他阿爸定會保全呂布。
董瑤嘆了口氣,擔(dān)憂沒有了,但剛剛被忽視的餓意又涌上來,這時候她好想吃蘿卜糕啊。
她望望四周,下人搬著搬那,忙得不可開交,她只得作罷,悻悻的回了房。
靠在房門口,入眼的是一再簡樸不過的盒子,盒子很深,能裝不少東西。
她走上前去,蹲下,打開了盒子。
里面是堆得滿滿的紙。
董瑤抽出一張,仔細(xì)的看起來,密密麻麻的數(shù)學(xué),她一字一頓看得十分認(rèn)真。
這就是當(dāng)初分別時,呂布為她抄錄的九九乘法表。
一筆一畫那么齊整用力,可以想象呂布在寫時傾注了多少心力。
其實(shí)她不該懷疑的,懷疑呂布的心中已經(jīng)沒有她董瑤半分位置了。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罰跪、練功、蘿卜糕、豆?jié){、九九乘法表……這些都是獨(dú)屬于她與呂布的東西,是別人不曾擁有的寶藏。朝夕相處了這么多年,呂布成了董瑤心中的一抹光亮,而她也未必沒在呂布心中留下些溫?zé)岬臍庀ⅰ?br/>
只是貂蟬那兩個字太過耀眼,她那時生怕這光芒掩過自己的光華。
她現(xiàn)在卻突然明了,明月自有它的皓潔無暇,但小小的螢火之光也可以流光溢彩,與孤高的明月爭輝。
剛剛她阿爸的事提醒了她,萬事萬物沒有一樣是誰該有誰不該有的,她與呂布這么多年獨(dú)特的默契與情分,為何不能與貂蟬搏上一搏?
將九九乘法表疊好放在盒中,她到穿衣鏡前仔仔細(xì)細(xì)的梳理著頭發(fā)與衣飾,將毛躁的頭發(fā)梳順,將裙子上的泥漿清理干凈。
滿意的嘴角一彎。
她阿爸都去了東漢書院,她董瑤又如何能不去呢?
東漢書院,位于洛陽之中,是為全國學(xué)校聯(lián)盟總部駐地。
董瑤一路逛著,一路感嘆,真不愧是全校盟直屬高校,即使現(xiàn)在有傾頹之象,但這雕梁畫柱可比河?xùn)|高校氣派多了。
想想那畫面,站在這里的頂端上振臂一呼,天下群雄便盡歸于手,連董瑤心中都生出幾分豪邁,也難怪人人都想爭奪這盟主的寶座。
她跟著路標(biāo)不知繞過了幾棟教學(xué)樓,快要在這兒迷路時,終于找到了她班級。
董瑤沒有立即進(jìn)去,而是先抬頭看了眼指示牌。
一年戰(zhàn)班。
這是她轉(zhuǎn)來之前,特地拜托她姐夫李儒給她調(diào)的班級。
她當(dāng)時是這樣說的,不管在幾年級也好幾班也好,她一定要跟貂蟬分在一個班。
如今,她與呂布心心念念的人便只有一墻之隔。
從未試過與情敵靠的這么近,但她看過電視上許多情敵見面的場景。
于是董瑤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看到貂蟬后千萬不要激動,好歹也是一個名門之后,如果跟她打起來了豈不是挺丟臉的?
又整理了頭發(fā)和衣服,董瑤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原本在上課的教室驟然變得安靜,董瑤能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她略看了一眼竊竊私語的眾人,便徑直站上講臺,面對底下或探尋或驚奇或不解的目光,開口道:“大家好,我是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我叫董瑤。”她含笑朝掃了下面一眼,“是董卓的女兒。”
此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靜極的整個班級都開始喧嘩起來,驚呼聲不絕于耳,大家都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著,當(dāng)然其中也包括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喲,校長的女兒了不起哦!我們東漢書院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啦!”
董瑤定睛一看,出聲的人坐在右邊后排,身型剽悍,一看就知道是個武藝高強(qiáng)的人。
董瑤大概知道東漢書院的人對董卓的態(tài)度,無非就是“亂臣賊子”、“鳩占鵲巢”這些罷了。而她身為董卓的女兒,自然會他們被視為東漢書院的敵人,與其小心翼翼的隱瞞著,與他們維持著表面的友好,她現(xiàn)在不如直接挑開了說。
于是她輕巧一笑,朗聲說著:“那也沒辦法啊,我其實(shí)也不想來,不過總得要來提前適應(yīng)環(huán)境,畢竟……說不定哪天,你們東漢書院就成我們河?xùn)|高校的分校了。”她直視著那人,眼含挑釁。
那人一看就是個性格直白,脾氣火爆之人,果不其然他聽了董瑤一言,立刻拍桌而起,怒喝道:“你說什么?!”作勢要跟董瑤打一架的樣子。
董瑤原地不動,正準(zhǔn)備看他的好戲,誰知半路突然沖出個人把那人攔住。
“三弟!住手!”那突出沖出來的人低喝道。
董瑤便把視線轉(zhuǎn)移到那人身上。
只見他身型中等,不似那“三弟”的剽悍,也不似一般人的瘦弱,他表情淡然,如果不出聲,還真的難以讓董瑤注意到他。
董瑤料定了那“三弟”是個不會聽人勸告的類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聽了那人的勸阻,竟立馬乖乖的回到了座位上。
她心下感到詫異,可是橫看豎看出來阻攔的那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那人看著自家三弟冷靜了下來,便對董瑤拱手道:“董小姐你好,我是五虎將的大哥劉備,剛才那位是我的三弟張飛,他性格一向如此,出言莽撞,若有冒犯之處還請你不要怪罪!”
董瑤暗忖,原來他就是呂布口中的劉備,那個張飛那么聽他的話,看來傳言不假,他的確是五虎將的大哥。
劉備言辭懇切,在大庭廣眾之下董瑤也不好繼續(xù)再追究到底,于是禮節(jié)性的對劉備拱了拱手:“言重了,我們從今天開始便是同學(xué),同學(xué)之間又何來怪罪一說呢?”
劉備聽著董瑤的話語,笑了一笑,董瑤以為他是干戈化玉帛的一笑,沒想到他卻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們東漢書院一直都是全校盟直屬的正統(tǒng)高校,地位遠(yuǎn)在其他眾高校之上,按理說只有河?xùn)|高校成為東漢的分校,卻并無東漢書院成為其他高校分校的說法。董小姐這么說,不怕我上書盟主,治你一個謀逆之罪嗎?”
董瑤一時語塞,腦筋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竟不知如何反駁。她阿爸董卓現(xiàn)在手握大權(quán),他們要治她罪的可能性不高,但五虎將伸張正義,素有美名,一向在民間的聲望頗高,若鐵了心的向她問罪,她也是百口莫辯。更糟的是,他們?nèi)绻么耸绿栒偃盒郏瑢λ秩浩鸲ブ撬志统闪吮娛钢模悦пЭ晌A恕?br/>
她一時心慌,懊悔自己的口不擇言,也心驚這個看似默默無聞的劉備的本事。
這人說話滴水不漏卻又不卑不亢,且心思慎敏,沉著理智,不但為張飛解了圍,還對董瑤放了一把冷箭。董瑤著實(shí)奇怪,這個劉備真的是與傳聞大相徑庭,難道他之前所有的傳聞都是他韜光養(yǎng)晦的手法嗎?如果真的是這樣,他那么早就開始未雨綢繆實(shí)在是可怕,難怪會成為五虎將的大哥。
眼看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一直被忽視的老師趕緊出來解圍:“好好好,說了這么多了,讓我們掌聲來歡迎新同學(xué)!”說著還帶頭鼓起了掌,雖然只有稀稀拉拉的幾聲附和。
好在劉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并未繼續(xù)追問。董瑤暗中松了一口氣,目光便開始在班級里逡尋著,尋找她來這邊的真正目的。
她從來沒有見過貂蟬,但她猜想全班最美的那個應(yīng)該就是她了吧?
董瑤很快將目光鎖定到左邊靠近中間的位置,那邊端坐著一個女子,氣度風(fēng)華和通身的氣派明顯與旁人不同。董瑤便朝那邊走去,瞪走了那女子鄰桌的人,施施然坐上去,然后……死盯著她。
說實(shí)話,貂蟬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她原本想被譽(yù)為天下第一美人的貂蟬該是有多讓人驚心動魄,可她的美卻不張揚(yáng),反而有如春日的細(xì)雨,夏日的涼風(fēng),秋日的紅楓和冬日的暖陽,恰如其分的溫柔,是那么的聞之欲醉。但她又清雅高潔,氣質(zhì)如蘭,仿佛是生長在雪山之巔的雪蓮,讓人覺得難以靠近。
董瑤其實(shí)看過眉眼比貂蟬更精致的人,但組合起來都沒有她那般恰到好處,造物主在創(chuàng)造她時,一定是將每一分每一寸都度量好了,才會形成這樣的黃金比例,多一分則過盛,少一分則欠缺。
難怪呂布會為她心醉,這樣的女子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擬的。
董瑤覺得就算自己再回爐重造十次,也無法跟她比較。
她心中正郁悶著,一聲柔和的聲線喚回了她的思緒:“新同學(xué),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董瑤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對著貂蟬出神,她笑笑掩飾自己的情緒:“同學(xué)你好,我叫董瑤。”
貂蟬也溫和的笑笑:“你好,我是貂蟬。”
董瑤胡亂的點(diǎn)頭,將視線移開了——再看下去,她怕是沒有信心追回呂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