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有太后當機立斷下令封鎖消息,縱然有如懿領著海蘭上下周全打點、延請太醫,縱然意歡和穎妃分別命人將眾嬪妃送了回去,并且不允許任何人擅自離宮,皇帝在家宴上暈倒受傷的消息,還是在紫禁城中流傳開來。又因諸位皇子俱都在場,不消一日間,前朝也是無人不曉了。
因為好巧不巧,皇帝摔下來時額頭磕在臺階邊緣見了紅,唬得眾人不敢輕易挪動,還是凌云徹第一個站出來,自愿擔著犯上之名,與李玉一同半背半抬地將皇帝護送到了養心殿內室。
太后雖然與皇帝剛生齟齬,卻知曉事情輕重,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便讓凌云徹和李玉在近前侍奉著,等皇帝蘇醒再親自處置。內內外外除了如懿和海蘭,便只有凌云徹、李玉、福珈和少簡、葉心幾個侍奉著。
江與彬是在半炷香后匆匆趕到的,去請人的是御前的毓湖。因怕內廷動蕩,毓湖不敢聲張,只說是皇帝飲酒大醉,不慎摔倒。江與彬到養心殿是一見這陣仗,方知道事情不簡單,也不敢多問,戰戰兢兢地跪下診脈。
過了約半刻,江與彬一臉凝重地放下了皇帝的手腕。太后見了心里咯噔一下,忙問道:“皇上是起猛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應該沒什么大礙,怎么診了這樣久?”
江與彬搖了搖頭,將頭沉得更低,誠惶誠恐:“回太后娘娘的話,皇上的額頭受到撞擊,恐生淤血不散,奴才會開一道活血化瘀的方子,只要好生調理數月,往后應無大礙。然而據奴才切脈所知,皇上并非是因太后娘娘所說驟然站起而摔倒,反而似乎……似乎有陽亢之象?!?br />
太后皺眉問:“陽亢?何為陽亢?”
江與彬先磕了個頭,方道:“回太后娘娘,所謂陽亢,又稱風眩、風頭眩,多由血氣虧損、風邪上乘所致?!彼笥覓吡艘谎?,壓低了聲音,“太后娘娘是知道的,去歲東巡時,皇上曾……曾大量飲用鹿血酒,也昏迷數日……”
他一提起鹿血酒的事,太后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想卻又不解:“當時皇上臥病不起,哀家記得,也是你為皇上調理身子,怎么,難道是你不盡心、未能讓皇上康復?”
江與彬忙道:“太后娘娘明鑒!皇上當時癥狀確已痊愈,只是皇上病后血氣失調,腎精耗損,非一朝一夕可康復如初。奴才當時已稟報皇上,日后需修身養性,少用葷腥之物,少用烈酒,尤其是鹿血酒。如此三年五載,方有望徹底復原。”
見太后仍有些疑慮,如懿朗然自若道:“江太醫是老實人,從前齊魯之事他便沒有摻和進去,可見是醫者仁心。況且當時皇上的龍體狀況及醫囑,必定在脈案上有所記錄,想查問也并不難。”她掃一眼江與彬,“如你所言,皇上是舊病復發?可一向皇上是沒有陽亢之癥的,怎么卻突然發作?”
江與彬又連連叩首,娓娓道來:“皇后娘娘容稟:方才奴才說皇上腎精虧損,若是聽從奴才所言,長久將養著并無大不妥。只是依脈相上來看,皇上康復之后并未茹素忌口,反而較從前更甚,且皇上似乎……似乎近期仍有飲用鹿血酒的跡象?”
“鹿血酒?”太后聽得柳眉倒豎,森寒的目光很快鎖定在李玉身上,斥問:“這可是真的?為何無人稟報給哀家?”
李玉兩腿抖得如篩糠一般,噗通跪在地上,“太后娘娘饒命??!奴才雖在皇上近前侍奉,但這幾個月來,皇上幾乎都在寶月樓留宿,又不準奴才跟著入內,只有容妃娘娘的侍女阿吉在里面,奴才實在不知情??!”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江與彬,道:“而且……而且奴才守在宮外,確實從未見過御膳房送鹿血酒進去,都只是尋常的美酒……”
“若只是如此,怎會有飲用鹿血酒的癥狀?”江與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明鑒,皇上的脈相確實與此前飲用鹿血酒昏迷時一模一樣!”
海蘭聞之若有所思,福了福身,道:“江太醫說起鹿血酒,倒讓臣妾想起一事,太后娘娘可否聽臣妾一言?”
太后知道海蘭一向安分守己,從不爭寵獻媚,也不妄生是非,遂緩和了顏色道:“愉貴妃直說便是?!?br />
海蘭寧和道:“臣妾想起前些日子給皇后娘娘請安時,曾聽恪嬪說起,皇上命內務府給寶月樓進了不少鹿肉、獐子等物,說是要烤肉吃。臣妾不懂醫術,但既然鹿血酒于皇上龍體有害,是否食用鹿肉等物也會如此?再者,既是要烤肉吃,便要生的送進去,會否皇上著意不讓李公公跟著,悄悄取了鹿血兌在酒中飲用?”
太后沉吟片刻,道:“愉貴妃所言不無道理?!彼痔咭惶吖蛟诘厣系臋C遇,厲聲喝道:“皇上在寶月樓用膳的時候,總是會傳鹿、獐等野味么?”
李玉忙不迭道:“原先只是三五日傳一次。最近一兩個月,容妃娘娘說吃膩了回食,看著蒙古的烤食有趣,幾乎每次都要傳這些東西。皇上先前就有旨意,這些東西除了皇上、皇后、太后宮里,都盡供著寶月樓,內務府也不敢怠慢?!?br />
江與彬亦頷首道:“這便說得通了。鹿獐等野味都是燥熱之物,若是皇上還佐以鹿血酒,便是要與巡幸時那般……”他眼睛覷著太后臉色愈來愈差,不敢再多說,換言道:“……容妃娘娘曾因故絕育,且女子屬陰,所以多食野味無礙,但皇上本就腎精虧損,再用這些燥熱之物,無異于雪上加霜。加之今日盛宴,皇上飲用了許多酒,血氣上涌,這才引出了陽亢之癥?!?br />
“狐媚!”太后痛心疾首地看向床上的皇帝,無可奈何地啐道,也不知這怒火是對著皇帝還是容妃,“容妃這般,與昔日的魏氏何異?福珈,傳令下去,容妃狐媚惑主,傷及龍體,即刻賜死!”
如懿等慌忙跪下,口稱“太后息怒”,福珈深知皇帝對容妃的重視,哪敢貿然應聲。如懿更勸諫道:“皇上尚在臥床,容妃縱然有錯,但她畢竟是皇上心念之人,究竟如何處置,總要皇上的旨意。且此事若宣揚出去,恐怕有礙皇上聲名。若不說明緣由,無端處置了容妃,則寒了寒部子民之心?!?br />
太后何等精明,方才只是氣的糊涂了,她如何不知如懿所說的利害,想了一會,也只得道:“罷了,罷了,先將容妃禁足寶月樓,不許任何人探視,待皇上蘇醒后再做定奪?!?br />
“江太醫醫術高超,皇上定能無礙。”福珈在太后耳邊低聲進言,“此事或許另有隱情。太后只等皇上醒來也就知曉了,眼下該先請太醫用藥才是?!?br />
“奴才定當竭盡全力?!苯c彬叩首,又躊躇道:“只是皇上傷勢不輕,內里也虛到骨子里了。奴才只能先給皇上開活血化瘀的藥,以免皇上傷了神智,伺皇上蘇醒以后再行調理圣體。”
太后緩緩轉動著手中的碧璽佛珠,悵然嘆道:“也罷?;实圻B李玉都防備著,只怕也不愿說出寶月樓中事。李玉,你去跟著江太醫去開方子,由毓湖親自抓藥、熬藥。如今,哀家經不起任何驚嚇了?!?br />
“是。”江與彬又拜了一拜,才垂著手退出去外間開方子,李玉和毓湖也得了赦令一般下去。
“皇額娘也去歇歇吧?!比畿餐送巴庖呀浬饋淼囊粡澬略?,溫和勸道:“此處有兒臣和愉貴妃輪流守著,外頭的事有舒貴妃料理,皇額娘放心就是。若是您身子不安,待皇上醒來,兒臣也無法交代。”
太后的神情恍惚間已衰敗下去,灰心般委頓低迷,不發一語,只緩緩搭了福珈的手出去。
“姐姐……”直到太后走遠,殿內又復了一室寂靜,只剩下凌云徹、少簡和葉心,海蘭才去握她的手,“皇上的傷……”
“皇上不會有事的?!比畿参⑽⑻岣吡寺曇?,用眼神提醒她隔墻有耳,她望著仍然跪在地上的凌云徹,沉聲道:“今日事出匆忙,但前朝的文武百官遲早會知道皇上受傷未醒,熙親王、榮郡王和承郡王都需留守在軍機處值房。你去幫本宮傳個消息,讓他們安撫前朝,相宜處事,但切不可擅作主張。”
凌云徹應聲離去。
海蘭示意少簡守著皇帝,葉心守門,自己與如懿步入一旁隔音良好的茶室,確認無人可聽見,方不解地問:“眼下太子未立,熙親王與承郡王乃中宮嫡子,代行監國之責無可厚非,姐姐何苦還要加上永琪?”她眸中似有隱憂,低低一嘆,“永琪那孩子……”
“永琪心中所向為何,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懿蓮步輕移,宮燈投下拖長的身影,她的笑意溶于海蘭的眼底,“然而終究他和永瓏之間,只有一人成為大清的帝王,那余下的那人呢?你我能保證他們兄弟二人中的輸家此生榮華,但為國朝安穩,不如仍舊叫他們共事,贏得光明磊落,輸得心悅誠服,便如先帝與怡親王一般,亦不算委屈。”
海蘭只是苦笑,臻首輕擺,“哪里有這般容易?”
“咱們的孩兒,自然都不是庸碌之輩。”如懿舉目蕭索,輕聲嘆息道:“作為母親,我希望永瓏能夠成為贏家,在他展現出足夠的能力時,我也會出手幫忙。但我更加希望永琪能親眼見證永瓏的能為。海蘭,你無需太悲觀,愛新覺羅家的男兒從來都不是尋常人?!?br />
海蘭點了點頭,忽又覺得好奇:“姐姐,那皇上呢?”
如懿只是輕笑:“能當皇上的,自然也不是尋常人——或者說,已經不算個人了?!?br />
皇帝能夠靠在軟枕上接見幾位監國的皇子時,己是過了來年的二月。數月來,皇帝身邊只有如懿、海蘭、意歡輪流照料,然而他剛有精神說話的時候,倒是悄悄問過容妃為何不在。如懿并未隱瞞,只說是太后旨意讓容妃禁足思過?;实勐牶箅m然憤慨加憂心,但他畢竟力不從心,自顧不暇,只能暫且咽下。
如懿知曉皇帝不過是在隱忍,左右宮中無人敢去處置他心尖上的人,禁足一段時日也未嘗不好,可以遠離后宮的紛紛擾擾。
今天的春天來得晚,二月二撤了地龍,宮里還是森寒料峭,少不得又添了火盆。太后聽說皇帝能起身,便也來看望了一回,順便說一說容妃之事。
其時,是如懿在外間等候,這一對表面母子也不知談了些什么,如懿只聽見里面有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來。后來福珈扶著連路都走不穩了的太后出來,也不理會如懿的問詢便走了。李玉進去收拾,才發現皇帝也氣得血痰上涌暈厥過去,連藥碗都摔了,急急忙忙讓江與彬過來救治。
皇帝到第二天晌午才醒。彼時慈寧宮也傳來消息,太后怒火攻心,也已臥床不起。沒成想皇帝毫不在乎,甚至連一句讓太醫好生診治的場面話都沒有。
他終于不再忍耐,罵罵咧咧地讓李玉去傳旨,解了容妃的禁足,并準容妃享皇貴妃例。
皇貴妃一位始于明朝宣德年間,大清除了順治帝寵妃董鄂氏外,或是中宮無人、欲立新后,或是貴妃彌留之際,或是追封,才會冊封皇貴妃,如如懿、純惠皇貴妃或是哲憫皇貴妃。皇帝讓容妃享皇貴妃例,雖非正式晉封,但也算連帶著打了如懿的臉了。
然而,與其說皇帝是沖著如懿,倒不如說是沖著太后。
經此一事,太后與皇帝已然勢成水火,這也實數大清特例。原本加諸于慈寧宮的一切尊崇,頃刻間便蕩然無存?;实郦q不解氣,先是以誠嬪鈕祜祿氏無德為由,降為貴人,遷居偏殿,另此恭嬪林氏為啟祥宮主位。等到五月間,又降同樣出身鈕祜祿氏的常貴人為常在,改封號為順,幽居別宮。
如此,便是穎妃等人也看明白了,皇帝所求的不過是一個“順”字,哪怕是太后之尊,也要順從皇帝。太后得知消息,便在抱病之外,又添了一重心事不提。
這年的五月十一,是十六阿哥永璘的周歲,雖稱不上合宮大慶,但永璘的養母畢竟是宮中唯二的貴妃,自然不乏慶賀之人?;实鄄灰梭@動,只賞了不少小兒家的東西下去。
意歡背后提起此事時,便說幸好——幸好皇帝不曾因為她是太后舉薦的人,就疏遠了她。
如懿只能安慰她,卻在心中隱隱覺得諷刺:若是真不防備,又何必暗中下手絕了意歡的生育,而相安無事這數十年。
熱鬧了一上午,又在永壽宮用過午膳,如懿才帶著少簡容珮回了御前,迎面便遇見了進保送永瑾、永琪、永瓏出來。兄弟三人面色都不大好,見了如懿,方神色如常地下跪請安。
如懿道了聲“免禮”,笑著問道:“怎么這早晚才出來?還沒用過午膳吧,別餓著肚子出宮去,等會兒讓御膳房送一桌到軍機處。今日是你們十六弟的好日子,用過午膳,去永壽宮請個安再走?!?br />
永瑾應承道:“兒臣明白。兒臣等原是該早些去,誰知與皇阿瑪談到這時候,幸而之前兒臣先讓福晉去了舒娘娘宮里?!彼仡^看一看其余兩人,“六弟與十弟也是如此。”
“你們的福晉都是皇上親選的,自然是妥當的孩子。”如懿含笑頷首,目光柔柔望向永琪,“上次西林覺羅氏進宮來說,你的侍妾胡氏要生產,未知男女?”
永琪略微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很快答道:“勞皇額娘記掛,是個格格?!?br />
“那便是你的長女了?很好,很好?!比畿残Σ宦洱X,“你也有了兩個兒子,是該有個小格格承歡膝下的。既然如此,胡氏若一直只是侍妾就不妥了,不如給個格格的名分,也算嘉獎?!?br />
永琪當然不能反對,只道:“胡氏身份低微,能得皇額娘親口封個格格,也是抬舉,更是她的福氣了。兒臣這些年才得這么一個女兒,又是個侍妾生的,將來至多封為縣君。”他乜一眼永瓏,揶揄地笑著,“比不得十弟有福,一口氣便生了一對龍鳳呈祥?!?br />
永瓏只是陪笑道:“六哥這是一連生了兩個兒子,便覺得兒子吵鬧,想要女兒貼心,所以拿兄弟取笑罷了。若說有福氣,誰能比得上四哥,三子兩女,枝繁葉茂?!?br />
“快別逗你四哥六哥了?!比畿残χ鈬?,還不忘溫聲囑咐:“你家的一雙兒女也快滿周歲了,只是皇上龍體違和,連十六阿哥抓周也不敢大操大辦,你需提醒著你福晉,仔細預備。”
“兒臣省得?!庇拉嚳匆谎劾镱^,拱手道:“皇阿瑪還在里頭等著皇額娘,兒臣等先行告退。”
如懿再進去時李玉正在皇上歇息的暖閣門口守候,手中捧著一盤破瓷片,如懿便低聲問:“這是怎么回事?”
見她進來,李玉立刻上前道:“皇上方才詢問幾位阿哥緬甸軍情,動了大肝火,皇后娘娘請小心勸著?!?br />
“本宮知道了。”如懿點點頭道,推門進去。
怎么會不動肝火呢?三十年時,緬甸軍就大舉入犯,逼近思弟內地?;实圯p敵,這兩年來清軍征緬失利,主持征緬的大臣賜死的賜死,下獄的下獄,革職的革職,征緬之事卻無一點功效。皇帝本就纏綿病榻,如何能經受住這樣的打擊?
進去的時候皇帝剛剛放下茶盞,淡淡道:“皇后來了。永璘如何?”
“舒貴妃照料得很細致?!比畿参⑿χ诖策叄坝拉U今日抓了一把扇子,穎妃還說他來日必是個風流倜儻的阿哥?!?br />
“風流倜儻?”皇帝冷哼一聲,“別學了他生母的輕浮也就是了。”
“十六阿哥的生母是舒貴妃,自然是隨著舒貴妃的性情。”如懿微笑提醒,“皇上今日氣色不太好,可是永瑾他們做事不好?皇上訓示歸訓示,自己的兒子打得罵得,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br />
皇帝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拍拍她的手,“不干他們的事。都是前朝這些臣子們不中用,他們拿著朝廷的俸祿,卻只知道上下推諉,小小緬甸,彈丸之地,拖了這么久也沒個結果?!?br />
如懿含笑勸解:“皇上既是為了朝政,就更要保重龍體,切不可再動怒了。若戰事上吃緊,派個得用的宗親幫皇上去看看不就是了?說到底,前朝的事總有解決的法子,但皇上的龍體才是最重要的。”她頓了頓,又道:“容妃今日還問起皇上呢?!?br />
皇帝立刻來了興致,忙問:“容妃問起朕?她還說了什么?她怎么自己不來說這些?”
“容妃只說不喜歡聽見閑言碎語,所以不愿來養心殿,卻也問了皇上精神如何,何時能康復?!比畿步忉尩?。
皇帝悻悻地低首,末了嘆道:“也罷,朕知道她的委屈。只是朕的身體……唉,方才你說派個宗親去陣前,朕覺得不錯,也叫將士們知道朕沒忘了他們?!?br />
如懿嚇了一大跳,連忙跪倒,誠惶誠恐道:“皇上恕罪!臣妾方才不過是信口胡說,祖宗規矩后宮不能干政,臣妾萬萬不敢犯此大罪!”
皇帝愣了愣,含笑讓她起來:“朕知道皇后并無此心。后宮是不得干政,皇后也不過是擔憂朕的身體,信口一說,恰巧能切中利害罷了,無妨?!彼は肫?,思索道:“此去督軍雖只是在州府之內,無性命之憂,但路途奔波,只怕和親王受不住。最好還是派一位皇子去……”
如懿恭順地倒茶,這之后的一切便都不是她該過問的了。如果永瓏足夠聰明,便該明白往后如何行事。
唯一要顧慮的,只有慈寧宮里那一位。如懿暗暗想,皇帝與太后已然離心,不需親自下手,此事一過,皇帝也不會再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