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是在臨近晚膳時才悵然若失般離去的。
少簡進(jìn)來收拾已經(jīng)冷了的殘茶,她的身上有外頭帶進(jìn)來的淡淡梅香,沁雅宜人。如懿不由得有些晃神,隨口問:“這才什么時候,宮中的梅花竟都開放了?”
少簡重新倒了熱茶來,笑道:“可不是么?娘娘素日總嫌院子里的海棠無香,您最愛的凌霄又已經(jīng)凋謝。方才是容珮去倚梅園里好一通找,才找了幾枝勉強(qiáng)看得入眼的白梅來,用土定瓶裝了貢在暖閣里。”
“怎么卻是白梅?不過這時節(jié)倒也罷了,還不是玉蕊檀心梅盛開的時候。”
如懿皺了皺眉,卻不喝茶,緩緩踱步出去。
京城的冬日來得很快,落葉蕭索尚未飛舞幾日,北風(fēng)便嘆息著穿過紅墻深影的重重宮闕,掠過殘花衰草,凝成霜冷氣韻,將這九重宮苑盡皆覆上薄寒。
翊坤宮地氣和暖,但海棠已經(jīng)撐不住幾日,倒是層層疊疊的各色芙蓉開得還算好些,尚能對抗嚴(yán)霜,不至于讓眼前昏黃一片。
少簡從身后披上來一件軟狐毛披風(fēng),輕聲道:“娘娘當(dāng)心身子。”
如懿目不斜視,只看著宮墻邊枯萎的大片大片的凌霄殘枝道:“今兒養(yǎng)心殿請平安脈,江與彬怎么說?”
少簡恭順低頭,壓低了聲音道:“已有了先兆。江太醫(yī)說了,這用藥都是極隱蔽的,脈案上也寫得清清楚楚,不怕旁人看出端倪。再者,即便往后有人問起,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哪怕遇到最壞的情況,也還有容妃娘娘擔(dān)著。”
“即便如此,也要格外小心。最近一段時間你便不要再見阿吉了,但凡有事,叫江與彬傳個口訊便是。”如懿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遠(yuǎn)甚北風(fēng)凜冽,“江與彬有沒有說還要多少時日?”
“江太醫(yī)說,總是臘八至小年間,便可知了。”少簡細(xì)細(xì)回答,“容妃娘娘當(dāng)時正在皇上身邊侍奉,比咱們知道得早些,請安時亦趁機(jī)讓阿吉傳話給奴婢,說容妃娘娘這些日子一直在吃食上用心思,會控制好藥量,盡量發(fā)作在臘八當(dāng)日。”
“很好。”如懿蹲身拾了一朵凋謝的西府海棠在手,那嫣紅的花瓣邊緣帶著一圈兒暗淡的焦黃,一如殘舊的書卷,“你去預(yù)備下一桌兒晚膳吧,今兒是十五。”
少簡有些訝異,遲疑道:“娘娘,皇上已經(jīng)多日不來了……”
“今日不同。本宮與容妃當(dāng)著六宮妃嬪險些撕破臉面,皇上自詡與本宮的夫妻之情,必定會來問詢。”
誠如如懿所料,盡管已經(jīng)有許多個祖制規(guī)定帝后同寢的晚上,皇帝都宿在了寶月樓,可這一夜,他果然還是來了翊坤宮。
翊坤宮的夜晚總是深沉的,只在偏僻之處多放了幾盞燈籠,好像完全包裹在紫禁城濃烈的黑暗里。皇帝一路進(jìn)去,也不見幾個侍奉的人,便也不準(zhǔn)李玉和侍從們聲張,自己負(fù)手走了進(jìn)去。
晚膳一向擺在東暖閣里。皇帝到門口時,見到如懿正背對著自己吩咐少簡:“把這道烤鹿肉去了,皇上這些日子野味用得多,火氣旺,快換那個百合荸薺雪梨羹來,清熱去火。”端詳片刻,又問容珮,“今日焚的是什么香?這樣濃烈。”
容珮聞了聞,答道:“是蕓枝從內(nèi)務(wù)府領(lǐng)來的沉水香。”
如懿淡淡皺眉,道:“翊坤宮向來不用這樣濃烈的香料,皇上累了一天,再聞這個頭昏腦漲的,哪有心思用膳?倒不如菱枝今日從花房拿來的那兩盆水仙,我聞著氣息還好,去讓人挪來放在窗邊。”
少簡面色一黯,忍不住插口道:“皇后娘娘次次都這樣預(yù)備,可皇上已經(jīng)許久不來翊坤宮看娘娘了……”
如懿瞥她一眼,淡然道:“今日是十五,規(guī)矩如此。皇上來不來都不要緊,但該預(yù)備的,本宮都要預(yù)備妥當(dāng)。本宮身為皇后,便是要讓皇上無論何時踏入翊坤宮,都能隨心隨意,而不是為著皇上要來才裝裝樣子。”
容珮和少簡只得一一應(yīng)了,各自去準(zhǔn)備,這才發(fā)現(xiàn)在門邊含笑而立的帝王。數(shù)月未見皇帝來翊坤宮了,兩人一時未曾反應(yīng)過來,倉促行禮:“皇上萬福……”
如懿聞聲回首,好似才發(fā)覺皇帝到來一般,堆上滿面笑容,屈膝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皇帝含笑踱步而進(jìn),親自扶她起身,溫言道:“皇后辛苦了。朕一直忙著前朝的事,今兒才得空來看看皇后,皇后不會埋怨朕吧?”
如懿一聞他身上的冷香,便知他是從寶月樓中來,也不說破,只捧了一碗雪蓮湯來道:“皇上這話說的,臣妾與皇上多年夫妻,形同一體,怎還在乎這一日兩日的相聚?只是朝政固然要緊,皇上也要愛惜身子。皇上冒著風(fēng)霜前來,先喝口湯暖一暖吧。”
皇帝欣然接過,但也是隨意嘗一口便放下了,露出一個寡淡的笑容,道:“皇后的手藝果然不錯,這雪蓮甜湯余香滿口,回味清甜,是用了不少心思。”
如懿和靜微笑,親自為皇帝安箸、布菜、舀羹,“臣妾的心思不過是小巧而已,皇上若喜歡,便也是這湯的福氣了。”她親夾了一筷子蛤蜊鯽魚在皇帝碗里,“京中冬日躁郁,又多用地龍,皇上去去火氣也好。”
皇帝的笑意無可挑剔,看她的眼神似乎很滿意,“皇后也別一直忙著了,你我夫妻之間,不必如此拘束,坐下一起用膳吧。”
正值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也并無幾樣新鮮吃食,不過是些變著花樣兒做的菌菇葷腥,小菜都是腌漬之物,勉強(qiáng)入口。在旁伺候的,也只有少簡和李玉,容珮等都守在暖閣外。
這樣靜謐的時光,已經(jīng)許久不曾在翊坤宮中出現(xiàn),皇帝似乎一時也找不到什么話題。靜默了良久,皇帝才清了清嗓子道:“朕看你這翊坤宮里花木凋零,冬日難免枯燥乏味。畫苑新送來幾幅宋代王冕的梅花圖,明日讓李玉送來,皇后看喜歡哪副,也算抵得過了。”
如懿盈盈一笑如煙水照花顏,霧色蒙蒙,“那臣妾就多謝皇上了。只是臣妾怕花比人嬌,有了梅花開放,更顯得臣妾人老珠黃了。”
皇帝還是如常的溫柔笑靨,聲音卻干脆得沒有一縷尾音,面色微冷,“皇后說這話,便是怨懟朕流連寶月樓了?”
如懿起身微施一禮,淺淺垂眸,有些微的感嘆:“嫉妒乃嬪妃大罪,臣妾身為皇后,自然不敢懷有此心。只是作為妻子,與其說是怨懟,更不如說是吃味兒罷了。可是臣妾只要想到,即便不是在寶月樓,皇上也是要雨露均沾的,不可能只陪著臣妾一人。且這么多年來皇上對容妃用情至深,好不容易轉(zhuǎn)圜了容妃的心思,臣妾吃味兒不假,卻也真真切切為皇上高興。”
皇帝面色略見緩和,頗有戲謔之意,半是玩笑道:“難得見皇后這般醋意大發(fā),倒像是回到潛邸時一般。”他微涼的指尖拂過她耳垂上碧玉桐葉垂珠墜,神色愈加和悅,“朕不過玩笑一句,皇后不必這樣介懷。朕比皇后還年長,皇后人老珠黃,朕豈不是也老態(tài)龍鐘了?”
“這么多年了,皇上還是這樣喜歡開玩笑。”如懿淡然一笑,掩過眼底的一抹清寒,“雖然臣妾無此心,但這數(shù)月來,后宮的妹妹們可都翻倒了醋瓶子,皇上便當(dāng)作體恤臣妾每日忍受聒噪吧,幾位新入宮的妹妹那里,皇上偶爾去一去吧。”
皇帝只是輕輕一嗤:“后宮婦人無知善妒,皇后不必介意。若是再有人敢非議容妃,皇后只管依宮規(guī)處置便是。也好叫她們記著,容妃即便只在妃位,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辱的!”
所以,這個“她們”里,也包括她?
皇帝說到如今,也算是終于來到了正題。多年夫妻相伴,兒女繞膝,終究比不得容妃的回心轉(zhuǎn)意更值得讓皇帝珍惜。
今天從進(jìn)門開始,皇帝所思所想,不過是讓她忍讓,并且用皇后的威嚴(yán)去鎮(zhèn)壓后宮不平之聲,到頭來,皇帝可以繼續(xù)樂不思蜀,所有的怨恨也都是對她的。
想歸想,皇帝的話也不能不回應(yīng)。如懿的唇角微微一揚(yáng),笑意明媚:“臣妾白說一句,皇上無需動怒。不過說起妃位之事,臣妾倒想起,后宮如今四妃位上少了一人,嬪位上也只有婉嬪、慶嬪和恪嬪,許久不曾添人,倒是可以添幾位。也可顯示皇上心里不光有容妃,也是念著其他姐妹的。”
慶嬪是太后的棋子,早已失寵,自然不在皇帝考慮范圍之內(nèi)。皇帝面色緩和些許,想了想道:“恪嬪沒有養(yǎng)育皇嗣,便還是在嬪位上熬著吧。婉嬪和慶嬪都享妃例,雖然沒有生育,但都做過皇子公主的養(yǎng)母,封妃也算是夠格。不過婉嬪是潛邸舊人了,資歷既深,便封婉嬪為婉妃吧。”
“是,臣妾這就去安排。只如今快年下了,新歲不宜加封,冊封禮只能等到元宵了。”如懿掰著手指數(shù)道,“那嬪位上呢?如今有恭貴人、禧貴人、誠貴人、常貴人和晉貴人。”
皇帝思忖道:“常貴人剛剛?cè)雽m不宜加封。恭貴人之父是蒙軍旗拜唐阿,后宮蒙軍旗嬪妃已有穎妃和恪嬪是主位,但她與禧貴人和誠貴人都是同一日入宮,若是不加封,倒顯得朕偏心滿軍旗,索性一同封了嬪位也罷。禧嬪宮中本就沒有主位,便叫她為永和宮主位。啟祥宮也空置許久,讓誠嬪去住著吧……恭嬪就罷了。”
“臣妾知道了。”如懿微笑以對,“一妃三嬪共同晉封,也是難得的大事。臣妾會好生安排。快到臘八節(jié)了,宮中多添些喜事也好。”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不知觸動了皇帝什么心事,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良久才牽動起一絲極淡的笑:“皇后說得沒錯。”他望向窗下盛開的水仙,面上分明有些隱忍的薄怒,卻不唯是對她,“更深霜重,今夜朕留下來陪皇后吧。”
如懿得體地表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歡喜:“初冬風(fēng)寒,皇上的確不宜夜行……臣妾喜不自勝。”
婉妃等人晉封的旨意,在臘八節(jié)合宮的粥香中傳遍了紫禁城上下。而這樣的意外之喜并沒能持續(xù)多久,似乎是為了證實(shí)容妃當(dāng)日所言不虛,那一日的合宮歡宴皇帝并未現(xiàn)身,只有如懿領(lǐng)著后宮嬪妃和皇子公主與太后慶祝。
望著空空蕩蕩的首座遲遲不見人影,一眾妃嬪都是強(qiáng)顏歡笑,太后強(qiáng)忍著沒有發(fā)作,只問如懿:“皇后,皇上現(xiàn)在何處?”
如懿起身行禮,言簡意賅:“兒臣已經(jīng)讓容珮去寶月樓相請。”
太后掃視左右,冷冷一嗤:“皇帝連初一十五都不肯去翊坤宮,皇后卻隱忍不發(fā),還比往年多添了一倍來置辦臘八節(jié)的家宴。枉費(fèi)了皇后盡心操持,卻等不來皇帝的‘撥冗’一見,當(dāng)真是全為他人作嫁衣裳!”
當(dāng)著六宮嬪妃、皇子公主,太后說這樣的話委實(shí)太駁如懿的臉面,是真得一點(diǎn)余地也不留。永瑾兄妹幾人遽然變色,為母不服,奈何事涉后宮,說話的又是太后,他們作為晚輩皆不好出言辯駁。永琪則用余光掃一眼自己的額娘,見她也正擔(dān)憂地望著如懿,心頭便直直地沉了下去。
以如懿之聰慧,如何猜不出太后如此這般的緣故——不過是此次晉封妃位的人是婉妃而非依附于她的慶嬪。
她躬身福了一福,端然道:“皇額娘說笑了。兒臣操持臘八家宴,所為不過是皇上隨心,皇額娘安康,六宮和睦,又何來為他人做嫁衣一說?容妃既然能伺候皇上順心,兒臣自當(dāng)為皇上歡喜不盡。”
“真是好一位賢德寬容的皇后!”太后瞟了如懿一眼,極盡諷刺道:“當(dāng)年的孝賢皇后也能稱一個‘賢’字,可她多少對皇帝還是有私心的。如今皇后能優(yōu)容容妃至此,不知是當(dāng)真不介意,還是礙于皇帝的命令?哀家可是聽說,皇帝要皇后對背地里編排容妃的人嚴(yán)懲不貸呢!”
“賢與不賢只在皇上心中,兒臣自認(rèn)德行有限,不敢與孝賢皇后相較。”如懿頷首一拜,畢恭畢敬道:“兒臣所有,都是皇上恩典。皇額娘如覺不妥,有所訓(xùn)示,兒臣不敢不領(lǐng)。”
“訓(xùn)示?”太后緩緩撥動手中的念珠,眉峰凝霜,“寒氏當(dāng)日入宮,哀家便擔(dān)心后宮從此永無寧日,不敢不狠心。這幾年她安分守己,也不曾興風(fēng)作浪,哀家只當(dāng)她還算知事,不想終有今日。皇后,你是后宮之主,似此狐媚惑主之人該如何處置?”
如懿唇邊生涼,仿佛秋日寒蟬冷□□仄浸入:“容妃承寵雖多,然并未似熱河行宮魏氏那般借圣寵生事,兒臣……”
太后打斷她的話:“皇后也知道要將寒氏與魏氏相提并論?需知魏氏尚且誕育皇子公主,于龍脈有功。寒氏再承寵,也不可能為皇帝生下皇嗣了!”
容妃絕育之事后宮無人不知,太后此言非虛。然而當(dāng)這話落在如懿與海蘭耳中時,便因?yàn)橐患形辞也荒艽蟀子谔煜轮拢辛肆硗獾囊粚由钜狻?br />
無巧不成書,太后話音剛落,殿外忽然傳來皇帝不怒自威的聲音:“皇額娘也說容妃于龍脈無助,可知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那聲音仿佛是從云端傳來,渺渺不可知,卻是驚起了一地驚惶與錯亂。皇帝執(zhí)著容妃的手穩(wěn)步而來,緩緩掃視眾人,目光落定在如懿之身,稍緩辭色:“辛苦皇后為容妃周全。”
兩廂禮畢,容妃看也不看眾人,便起身回了座位。皇帝大步跨上石階,遙遙舉杯敬向太后,雖說是在笑,可就像是叫雪打霜侵了一般陰冷,“皇額娘果然是最心疼朕,當(dāng)日苦心孤詣料理容妃之事,朕與容妃能有今日,全賴皇額娘成全。”
太后轉(zhuǎn)動佛珠的手一頓,沉聲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容妃今時今日之狀,可見當(dāng)日哀家是未雨綢繆了。”
皇帝的臉上蔓生出森森寒氣,那眼中隱隱是怨毒陰詭,“皇額娘自然是不會有錯的。只是宮中除了永璘,已多年不聞兒哭。有時朕總在想,先前魏氏所生之子連連夭折,會否不止是魏氏克子之故,而是后宮之中有其他人做下傷陰鷙之事,觸怒上天,以致嬪妃不得生養(yǎng)?”
太后眸中一凜,矍然變色:“皇帝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寒氏以未亡人之身,清清靜靜伺候皇帝一生已是天恩,若是有了孩子,只怕風(fēng)波不止。再者,皇帝已經(jīng)有這么多皇子公主,大清江山后繼有人,怎會是傷了陰鷙?”
皇帝的眼睛霧沉沉的,含著多年未有過的冷寂與陰霾。良久,他才將目光移向一眾嬪妃,笑意微微地喝了一口粥,道:“臘八粥者,是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去皮棗泥等,和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紅糖、瑣瑣葡萄以作點(diǎn)染。這原是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徹悟成道,曾食乳糜之物,后人為了祭祀佛陀,便煮粥敬奉。皇后今年格外用心,朕心甚悅,若能借著佛家慈悲,來沖一沖后宮的陰鷙也好。”
皇帝的話意有所指,在場誰敢迎合?太后暗暗攥緊了佛珠,強(qiáng)忍著一言不發(fā)。
這種時候,也只有如懿設(shè)法轉(zhuǎn)移話題:“皇上心念后宮,臣妾等備沐皇恩。且請皇上滿飲此杯。”
“好!”
皇帝自斟了一大杯,仰頭一飲而盡。嬪妃們見了,這才松了一口氣,一一敬酒。海蘭與意歡精心準(zhǔn)備的歌舞,也掐著時辰上來承奉。
容妃最不耐煩這些應(yīng)酬,起身道:“臣妾身子不適,恐怕掃了興致,先行告退。”說著便帶了阿吉翩然離去。
皇帝哪舍得容妃離席,也不管太后的眼色,急急忙忙地起身道:“朕與你一同回去……”
話未說完,便見皇帝腳下一頓,似乎有些暈眩,李玉上前去扶,卻已是來不及了,只見皇帝身子晃了一晃,失了控制一般直直地墜下臺階去。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