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找來的是白太醫。這家伙正端著一碗剛剛熬制好的中藥湯子往鳳華園這邊兒送呢!
蘇婉鴻聞著味兒就是一皺眉。“本宮,可不可以不喝了,總感覺,它也并不怎么管用呢!”
“那怎么能行哪!”白太醫端著黢黑黢黑的一碗藥湯子,活像是那奈何橋上逼人飲湯的孟婆。“這可是我師父傳給我的一株寶貝靈藥呀,一片葉子一兩金哪!今兒第四煎了,我小火慢熬了多半個鐘頭呢!”
蘇婉鴻一把就給他推一邊兒去了!怒道:“你個黑心郎中,普通中藥熬個兩煎三煎就已是物盡其用了。你竟然還敢給本宮喝這第四煎哪!是公主府給你的月錢缺斤短兩了不成?!”
白太醫被她推的,清癯身軀摘摘晃晃地好不容易護住了他那碗黑湯子,大呼:“嘖嘖,浪費呀浪費!誒?穗兒姑娘回來啦!我說,姑娘呀你趕回來的可真是時候,白某剛熬制好的兩碗湯藥,公主殿下已經進了一碗了,這碗是留給你的!不謝昂!”
穗兒搌了搌額頭上的薄汗,疑道:“上回你不是說我已經好了么!不必再吃藥了呀!”
“嗐!這是補藥,多吃一副不打緊的。美容養顏,益氣調血,延緩衰老呢!”
穗兒瞅了一眼后面她主子的表情,回臉朝白太醫假笑道:“我謝謝您了!‘是藥三分毒’!我這還挺年輕氣盛的呢,要不您老自個兒進了它,延緩衰老一下子唄!”
白蒺藜的俊老臉,直接垮了下來!
“行啦!”蘇婉鴻沒個好氣地朝兩個人白眼道:“真是越來越沒個規矩了!一個是年過半百,一個是闔府主事,這還守著我呢,也不知道給底下人帶個好頭兒呀!”
那兩個人便識趣地住了口,各自理了理袍袖,侍立一旁了。
“穗兒,把剛才那張小布條拿給他看一看吧!若真有這么一位世外高人,那都是懸壺濟世的醫者,倘或會認識呢!”
“哎!是!”穗兒從袖袋里掏出來一條小布片,對白太醫道:“白大神醫看看吧,可有聽說過此地、此人么?!”
白太醫瞪她一眼,撇了撇嘴咽下去那句‘真是病一好就不拿大夫當回事了’,。
展布條一覽,上書:‘懶漢山,鹿神醫。’
白蒺藜:“……”
這上哪兒找去呀!
懶漢山?鹿神醫?這,能算是地址、大名嗎?!
但他又不能直接說是自己不知道呀!既然是能到了公主殿下的手里,又能讓她來特地詢問自己一聲的,就斷然不會是子虛烏有了!白太醫嘬了嘬牙花子,瞪眼看著布條上面的六個字兒,道:“我去問問我師父吧,他常年游歷在外,好結交天下同志者,興許……能認識此人!”
蘇婉鴻瞟他一眼,這是‘他自己聽也沒聽說過’的意思唄!
“也好!但是尊師行蹤不定,本宮何時能等到他的消息呢?”
“哦這個好說!今兒我就去城北的廟里頭,掛兩面黃幡子,焚三根倒炷香,不出三日,師父他就會出現了!”
包括蘇婉鴻在內的一屋子主仆皆是:“???”
您師父這是人還是鬼哪?
掛黃幡?還焚炷香?
白太醫說完,看了看眾人的表情,只好又死魚眼地解釋道:“哎喲,暗號嘛!這有啥好稀奇的呀!他老人家名氣大,事兒也多,不方便不方便欸!”
蘇婉鴻一樂,是呀,萬一給發現了,派人逮住,強逼著他給達官貴人們看病養身,那還怎么去逍遙、去游山玩水呢!
不大一會兒,戊有也得了通傳進來,公主殿下又旁擊側敲了他一頓。還嚇唬他說,若三日內查不出結果,他就可以脫袍掛印,回家娶妻生子去吧!
嬌婆娘,她都給他物色下了!
給人家高大威猛的明衛統領,直嚇得虎軀一震!
白太醫又上前‘叫賣’了一會兒他的‘孟婆湯’,哦不對,是‘強身健體,固本培元,內力大成’湯!依舊,沒‘賣’出去了。
穗兒望盡了這兩位爺的背影后,又不忘回頭給自家主子提了個醒。
“主子,您看咱要不要派人去跟著那個被周候府攆出來的小丫頭呀?奴婢瞧著她著實可疑!”
蘇婉鴻抿唇笑了笑,這讓她說的,自己的那顆八卦心里竟也跟著作祟活動了呢!“嗯,也好!就讓戌無去吧!隨時回來稟報。不過,千萬讓他注意著點兒,可別跟周候府上的人碰了面。”
舅父要是知道有人膽敢盯梢他的女人,還指不定會怎么折騰著耍人呢!
戌無雖說功夫好,但到底是個侍從下人,被他欺負了去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他周大國舅,一個讓他娶進門里去了的女人,他又怎么會輕易放手呢,還和離?騙騙小姑娘去吧!
鬼才信!
隔日傍晚,白太醫一路打馬地從城北趕回,送來了個好消息!
懶漢山,鹿神醫。確有此人!
趕巧他師父近日里就在盛都城的附近游逛,見了他那倆人‘招鬼’一般的暗號約定,便出來師徒相見了!
據,白老神醫說,他們可以從盛都城的官道上出發,一路往北行,走三城過四關,之后棄馬登船走水路,到達一個叫做云府的小城鎮上,再繞著人家貧瘠農鄉的百年小土路,尋著一個鎮子西北旮旯,名為‘懶漢村’的小莊子。
那莊子在個半山坡上,而那座山,關城上并不曾登名造冊,是當地人以村名為名,稱呼它為:懶漢山。
別說,好像山腳下還真有一條小河溝來著!暫且可以稱之為:山泉澗。
至于靠不靠譜?聽聽人家這倆純師徒卻冠著親父子的姓,就可窺一斑了!
蘇婉鴻和柏司琛,一里一外的,各自嘆了口氣!
晚膳過后,秋月當空,主仆言歡話盡,一切收拾妥帖。本該臨窗剪燭上榻安寢的時候了。
蘇婉鴻卻睡不著了!
好不容易的在床上挺尸了一個多時辰,趁著屋里的小丫鬟瞌睡著了,她才摸黑起來身,披了一件半薄不厚的繡氅,并且隨手習慣性地拿起了金絲面紗來,給自己戴好,仿佛是一只驕傲的鳳鳥,即使是上天,也不許看到她的丑陋一面。
其實,她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就只是睡不著覺了,想一個人站會兒。
哪怕是看看窗戶外邊兒的月光,也好吧!
白日里,家仆繞膝,言歡湊趣,雖說都是覷著她的臉色來哄她開心的,但終了,也不過是一場場虛假的朝歡暮樂罷了!
怎當的真!
哦還有柏司琛呢!也不知他今晚是在外間小榻上歇息的,還是回了他的廂房。這兩天他總是在那張丫鬟們值夜睡的角落小榻上湊合著過夜,也不嫌蜷縮的身子難受麼?攆他也不聽!
蘇婉鴻在沁涼如水的月夜中,心里裹起陣陣的暖意。像是飲了一口陳年花雕酒,想起他來,暖心、暖意!同時,又伴著絲絲的陶醉,以及縷縷的……心疼!
心疼他,為了自己的種種付出!
相知相伴的這幾年,他一定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自己驕傲,又豪橫,有時還會蠻不講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人家,也曾是一方侯門的矜貴公子呀!
“唉!”不也是在自己的面前,統統都忍下了麼!磨褪了一身的棱角和戾氣,呈現給自己的永遠都是溫潤與柔情。
雖然兩人之間,都不曾說過感激彼此的話語,但在心里都是明鏡一般的。明白對方的付出,更明了自己的心!
外間靠墻的小角落里,‘窸窸窣窣’地傳出了一小陣兒衣料磨蹭聲響。
蘇婉鴻臨窗好笑,這是又沒攆走了呀!
柏司琛撫了撫鬢邊的碎發,又正了正頭頂的馬尾,白日里都是發髻配玉笄,肅肅整整的,這幾夜借宿借的形容狼狽,剛還在小榻上不小心把玉笄碰掉了!數尺長的一大把烏發散搭在肩頭上……
唉,自己及冠后除了母親就沒這么見過旁人!
“怎么自己起來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嗎?”柏司琛輕步走進里間,雖說是深夜,但借月光之亮,倒也不黑。
再說,他又是那么一貫的‘耳聰目明’!
蘇婉鴻下意識地就退到了一架小屏風后面。
柏司琛便駐了足。
然后………又繼續朝她走過去!
反正這不是又隔著一道屏風了嘛!
蘇婉鴻就有點緊張了!“別這樣,月亮,它今晚有點太亮了!”
柏司琛笑道:“姑娘,現在是金秋時節,月亮,它哪晚不亮呢?!”
隔著一道兩折小屏風,倆人都笑了。
像是一對還在懵懂初戀中的情人,講著彼此很見外的稱呼,說一些無關風月的話語。
蘇婉鴻也就釋然了一些!
他本就是位堂堂正正的君子。她若不愿意,他絕不會相逼!
即便兩個人早已有過了不知多少回的互為血融,坦誠以待。他卻依然,愿意照顧她的感受,為她留一小段距離,不讓她難堪!
柏司琛看著絹布屏風后面她垂首佇立的輪廓,自己便側轉過身去,改看窗外,賞月。
玉盤一般的皎月,純潔而圓滿。常被寄托以‘愛情、思念’這般令人向往的……俗事!
他,亦未能免俗!
“鴻兒,我記得聽你說過,這架二折的小屏風,是先皇送于先皇后的,繼而又轉贈給了你。”
準備同他一起賞月的蘇婉鴻,低了低頭,看著擱在兩人面前的這道小屏風,若有所思的道:“嗯,是的。是母后贈予我的!”
在她出嫁的時候!那浩浩蕩蕩上百抬嫁妝里的一份小小添妝。算不上巧奪天工,更不是價值連城!
但卻是一位母親對于出閣女兒的最真摯的祝福!希冀她能和她的夫君伉儷情深,比翼連枝!
一般市面上的屏風分為插屏和圍屏。圍屏又分為四扇、六扇、八扇的……等等。鮮少見有這種兩扇的小屏風。而這一架,便是她的父皇,御筆丹青在這宮絹上,送于她母后的!
當時的母后,寵冠后宮,正沐隆恩!帝王的一筆一畫,朱紅墨香,皆是描繪了他們之間的伉儷情深,比翼連理!
“你還說這上面的幾處景致,也都是先皇臨時照摹了宮中的實景,來表達對先皇后的深情的。”
“對,沒錯!”蘇婉鴻抬手輕輕地撫上了那一層薄薄的絹紗,宮中的陳年往事也隨之浮現開來。
“那你就趁著月色,給我講講吧!”柏司琛見對面的纖纖玉手輕觸于丹青之上,仿若一只純潔的小白鴿伏進了他的心口里,他便也伸出指尖來,開始追隨于她的雪泥鴻爪。“皇宮我也沒去過幾回,上次去的時候,都差點兒找不回家來了!那里卻是你出生、長大的地方,也一定會是你最留戀的地方了!鴻兒,講與我聽聽吧,讓我也參與一下你過去的故事!”
屏紗之后,蘇婉鴻莞爾一笑:“好!你想先從哪里開始聽呢?太極殿行嗎?”
柏司琛的指尖循著她的痕跡,慢慢地也跟了上來。在這薄如蟬翼的一層細紗之上,兩點淡淡的溫度,偶然又必然地相遇,流戀,再一起經歷,游走……
他追隨著她,寸步不離!
她則像是一爍若即若離的星火,撩撥著他的希望,指引著他的方向!
太極殿后殿中的對弈男女,黃袍華服,眉目傳情;望云樓瓦沿上的雙飛燕,同心同行,相知相伴;御花園一隅的假山綠池里,有情鴛鴦戲水正歡;鳳凰臺上,盤旋不去的凰鳥,經久不息的琴瑟………
蘇婉鴻說,“司琛,我們可以在這里琴簫合奏!”如果……他早幾年認識她的話!
柏司琛垂眸凝她,微笑著瞧她把自己都說的忘卻了時光流年!
宮里的一切事物,不會再是屬于她的了!但他,依舊會給她一個幸福滿滿的人生!一定會得!
其實,時至今日,兩個人的這份感情,早就已經沖破了世俗的枷鎖牽絆,也不會再有任何的困難艱險能阻礙得了他們彼此相守的決心了!
只是……
有些會在意的事情,她還是會在意的!就比如,現在她臉上的疤痕!
柏司琛其實很想告訴她,‘你都不曾嫌棄過我殘破的身軀,我又豈會在意你白玉微瑕的容顏!’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這么說!
與其那樣,他更愿意選擇去呵護她的感受,支持她追求更完美的自己!也看著她能成為這人世間最接近完美的女子!
余生,你的追求,便是我的方向了!
“司琛,”蘇婉鴻見他此時垂眸不語,自己便先開了口。“前幾日你不是說,他們已經尋到了父兄的遺骨么!那你準備何日起程,去北地扶棺歸京呢?”
柏司琛微斂笑意,指尖也輕輕地離開了屏風,雙袖負手。他父兄的遺骨確實已經找到了,并且,找到的還不光是他父兄的,還有其他戰死沙場的兄弟同袍。外邊,那些已經卸甲歸田的屬下們,早就開始煩不耐地催他了。但他又不能告訴別人是蘇婉鴻這里絆住了腳,就這么一直以他自己身體不適的來拖延著呢!毣趣閱
他若走了,那她呢?
偏偏還是在這么個節骨眼上!她會乖乖地等著他回來嗎?可能性不大!
就憑她那個急躁性子的,還有這天天吃不下睡不好的樣子,心里恐怕是早已一刻也不想耽誤了!
于是,‘等他回來再陪她去那里’這句話,他也就說不出來了。
只好開口問她說:“那你準備何日起程去尋那位鹿神醫呢?!”
屏風后的女人輕挑了挑娥眉,想來,他是一早的就猜透自己的心事兒了!“你走后,我便去!”蘇婉鴻倔強且嬌蠻的道。
柏司琛的心里疼了一下!無聲地苦笑,她呀………
這是怕他,為了她而耽誤行程么!絕對是故意的!
“好!不若,一起走?!我們此一程還能同行上一兩日呢!”柏司琛回身,再次附手于那架單薄的小屏風上,微涼的指尖貪戀一般的,尋覓到了她的。
蘇婉鴻也輕捻著那一縷溫度,流戀不已!“也好!趁著入冬嚴寒之前,也許,我們就能回來了!”
“嗯!到那時,我在府中為你烹第一場雪融的新茶!”
“好,那我,請你喝這全盛都城,最貴的酒!”
兩個人負掌于屏風之上,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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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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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