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司琛這次出府,不似上次那般的‘藏頭露尾’了,他臨近中午時才出的門。
臨出門時,還折了一枝子紅梅,讓德旺送到鳳華園去。到在嘴邊上的一句應景詩詞,又看了看德旺那副兩手相搓、急不可耐的世俗樣子,算了,讓他在兩人中間作這‘鴻雁鯉魚’,他怕會有損了蘇婉鴻的雅興,可別連帶著這枝子梅花也給扔出來了!
德旺不疑有他,捧著花屁顛屁顛的就去了!甭管別的,跑這一趟,賞肯定是少不了的!
當初買他來伺候一個病病怏怏的奴仆,他還怪嫌棄的呢!誰曾想人家居然是‘奇貨可居’呀!現在一府的奴才們,誰不知道柏四爺是公主娘娘面前的大紅人哪!
紅得發紫??!
他們想巴結都找不著門路呢,自己也算是跟著雞犬升天了!走哪兒也敢挺一挺腰板子了!
柏司琛一路出府,也感覺出來了,平日里德旺老給他說,某某某想來咱院子里喝頓酒,誰誰誰給咱送來了幾袋子土儀……
但他畢竟不是個普通的奴仆,他也肯定不必結交這些人。在他眼里,只有一個她就夠了,整個府邸都是她的,其他人也自然就是她的附屬了。包括自己!
只是,這‘盛寵紅人’的身份,也委實是逃避不了的,一路上,接連不斷的有人給他行禮,還有那膽子壯一些的,便直接沖他打招呼。而更多的,則是在他走過去后,‘嘁嘁喳喳’地一片議論。
柏司琛也如他傳言中的一般,冷情冷性,視若無睹。
就是不知道,底下人的這些傳言,最后傳來傳去,是會傳成他‘性格清冷’呢,還是會傳成他‘目無下塵’?!
隨便吧!
只要他心里在意的那個人懂他,就夠了!
走到市集商衢,正是晌午用飯的時候,柏司琛提步進了一家綜合茶館。
這家茶館臨河而筑,高和闊里都是相當有規模的,就門面建造和內部裝潢來說,也是盛都城里數的上號的。進到里面,一樓大堂中,圍著戲臺子擺有二十來桌的堂位,每一桌上都不空位,三五成群的人們,或喝茶或小酌,也有簡單叫了幾個菜肴吃飯的。
戲臺子上的伶工,手捻樂弦,咿呀彈唱。整個大堂也是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白袍玉面的柏司琛往里一走,整個大堂有一瞬的時間,像是點了暫停。就連臺上的青衣伶工,手里的弦音也不小心彈錯了一拍。
柏司琛卻無心做那雅興的周郎,徑步提袍上二樓,找了個稍微清凈些的角落雅間,站定。
等著茶小二上來擦凈了桌椅板凳,他再坐下。
底下堂位的人們便紛紛地扭回頭去,撇了撇嘴。人家這位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哥,通身上下寫滿了不屑和講究!
自然,其中也有個別認出柏司琛來的人,心下幾分唏噓。嘆這跌落到了塵泥中的人,仍然去不了一身的超凡氣質和骨子里的冷傲矜貴。
可又有啥用呢?!到了了也不過是奴才一個,還是那種身體殘破了一塊去的閹奴。
跑堂的小二眼力價是極好的,他可不會像那些整日吹噓的客官們去看人的三六九等身份,在他眼里,管你是主子還是奴才,是官家還是白身,能來他這里大把花錢消費的,都是爺!
茶小二捧出一張夏日陽光般的燦爛笑臉,甩著白布巾抹了一遍雅間里的桌椅板凳,抬頭問到:“這位貴爺,臨近晌午了,您是先用膳再用茶,還是茶和膳食一起上?咱這里都是聘用的南北大廚,單灶小炒包您滿意!”
“不必了!吾在家早膳吃的晚,只要一壺清茶吧!一壺一杯即可?!卑厮捐∨つ樢慌裕煌ㄔ捴v的明明白白,生怕小二多給他上了什么似的,簡直就把‘窮鬼’倆字寫腦門上了。
茶小二:“……”
那您這一進門就往二樓上來干嘛?!不知道二樓的單間和雅間都是有最低消費的嗎?!您這一身的好緞子衣裳,莫不是賃的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醞釀了一下,打算委婉地朝這位‘空長了一張臉’的‘爺’表示一下‘您看您要是只點一壺清茶的話,那不然挪挪地兒成吧’。他們這里畢竟也是一家老店了,他不好趕客趕的太明顯了。
幾遍腹稿過后,茶小二剛要開口,就聽柏司琛又道:“茶上來后,給吾再點一位琴師來吧!下面的彈詞唱得太俗了!”
茶小二:“!”
您這,真,世家公子沒跑了!
頭一回見吝嗇到只要一壺一杯的清茶,還要配一位琴師聽著琴樂的!該不會一會還要點一柱香吧?
只可惜,是個潦倒世家罷了!
“哎!”小二領命而去,正巧,他們店里昨日才剛聘了一位低價琴師。
不大一會兒,一壺一杯的清茶和抱著梧桐琴的琴師,就都被送上了二樓。
琴師大都是男子,這里的也不例外,他身后跟著提拿箱籠的下人也是個相貌平平的婦人,二人儼如夫婦。堂桌上的客人們沉浸在自己的說說聊聊中,誰也沒去在意。
畢竟,戲臺子上眉目傳情的妙齡伶工,可比這長胡須的琴師,以及他那水桶腰的女下人,要養眼多了。
二樓的角落雅間里,‘錚、錚’的寥寥琴音很快便淹沒在了底下的熙攘之中。
后來進店的兩個男子,戴著沉厚的狐貍毛風雪帽,朝著上頭看了幾眼后,也很快在堂桌上坐了下來。
“敢情他這是想替公主來探聽探聽坊間的傳聞吧?!”兩個狐貍毛帽子頂湊到一起,鬼鬼祟祟的低語,“不過他的手段也夠敷衍了事的了,就這么身份有別地坐到二樓去,又能探聽到個屁呀!”
哈哈哈!倆人自以為是的用眼神嘲笑了一番。
雅間中,柏司琛略過琴師,看向他身后的婦人。
“你便是來自南關子漁村的人?!”??Qúbu.net
據‘急欲戴罪立功’的耿伙夫說,這個婦人是周宗清的手下在歸途的半路上救下來的。
此婦人當時是一連敲了數十天的鳴冤鼓,當地的縣老爺不勝其擾,最后讓兩班衙差把她推搡了出來。
說是推搡,但衙差們手重,又是領會了上頭的意思,對她一個滿身魚腥味的窮苦漁民,哪里會有個顧惜的?!
她倒在荒涼的土道邊上,一身是傷,又冷又餓,血目望天。原以為,自己的這輩子,還有一村人的冤情,就都要埋葬在這荒山野嶺,和即將來臨的冬雪之中了!
不曾想,卻遇見了一個人救她活命。后來在攀談之中,她還知道了,這個人竟然還與自己出嫁前的心上人相識。
“回大人,民女正是!”那婦人上前兩步,直接跪在了柏司琛的面前。
柏司琛抬頭,見雅間的竹簾子四垂,正好擋住了外面的視線,而一旁的‘琴師’還在那兒自我陶醉、手指不停地撥弦。
就他那給將士們解解鄉愁還湊合的琴技,要是讓某位真正尊貴的人兒聽了,能打出府去。
何至于如此賣弄把式!
“快起來吧!”柏司琛虛手一扶,正色道:“我便是仝大勇的四將軍,你有何冤屈可與我講,我盡力而為!”
仝大勇就是仝大強的堂哥,也就是半路上救她活命的那個人,而仝大強,就是她的二牛!
這婦人一聽,登時紅了眼眶。
雅間外面,咿呀彈唱的韻眼女聲,嘻哈捧場的叫好聲,太平盛世下的京都之城,無法理解邊關疆域的枕戈待旦,就如同他們此刻也無法懂得,雅間竹簾之后,那一位相貌平平的婦人,在字字泣血地訴說著她的彌天大冤。
————
回去時,柏司琛走在灑滿暮陽的朱雀大街上,回想著剛剛淚流滿面、神色悲戚的女人。
其實她的年紀并不大,恐怕都沒有他的公主殿下年長。但是終年打魚為生的苦日子,以及南關子漁村一朝被夷為汪洋的打擊,都讓這個正值妙齡的小婦人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
她自稱‘民女’,也是因為她執意為了‘告御狀’而慘遭夫家的休棄。
姚廷曾經冒充的那個‘二?!鋵嵰舱嬗衅淙?,便是她娘家幾年前收留的一位失憶兵士。她閨字喚作‘大妞’,她便故意給那人叫做‘二?!?,倆人在風雨飄搖的江邊小漁村里一起侍養雙親,安度年月。
后來,她拗不過父母之命,也改不了從小定下的婚約,嫁去了別鄉里。
可等她漸漸地接受了自己的人生時,再次回去南關子小漁村里探望雙親,以及那個她決定了要和他做兄妹的二牛,迎接她的卻是滿目蒼痍!
洪水退去后的房倒屋塌,雙親青瘀猙獰的死不瞑目,還有她那個傻大個子二牛,被人抹斷了脖子扔在地窖里。他死死護住的懷里,有一封書信。
———一封洇染了他喉管鮮血的絕筆信!
大妞是識字的,因為后來的兩年里二??倳诤訛┥?,拿石頭子寫了字兒來教她認!
出嫁不久、還穿著紅衣紅裙的女子,手里捏著故人的血書,哭得天地悲慟!
哭完了,站起來,她脫下喜服穿上了麻衣,揣著那封血書離開了南關子漁村,趕往城鎮。
公公婆婆勸她,她不聽;夫君打她,她也沒放棄!就這么九牛拉不回地走上了一條刀山火海的路。兩眼一抹黑地直往前闖!
柏司琛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心里像是積壓住了一塊大石頭。他敬佩這種為了心中的大義,而放棄自己安逸生活的烈女子!
但他又不得不地先勸她暫且在盛都城里安頓下來,關于‘御狀’‘申冤’,還是要等待時機的。
一封單薄的血書,和一個證據不足、莫須有的罪名,還是不能夠一下子就扳倒當朝駙馬爺,以及他身后矗立的北方幾十萬大軍!
畢竟一個二十來戶人家的小漁村,和諾大北方的安定,孰輕孰重,在天子的眼里,是毋庸置疑的!
如若扳不倒對方,不能一擊即中,卻又暴露了自己,以及自己手中的牌,那才是最愚蠢、最危險的事情。
柏司琛駐步于芍藥巷的街口,遠遠地望著公主府門前的那兩只守門石獅子,心里為這晦暗的世道隱隱作痛。
然后他又深深地蹙起了長眉………
壞了,他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打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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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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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