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烏云朵朵,已是八點,卻不見太多光亮,綿長的細雨亦未停,江饒手上拿了張干毛巾,正細細擦拭著自己半干的秀發(fā)。
走到客廳,正好聽到放置在沙發(fā)上的手機響了一聲微信提示音,江饒止住腳步,一手握住毛巾,一手拿上手機。
余稚斜發(fā)來一段視頻。
江饒點開一看,是一只白色的小奶貓在實木地板上艱難爬行。
它渾身雪白,絨毛繁密而短,小胳膊小腿還未熟練運動,實木地板又滑,它慢騰騰地爬了兩遭,大概是覺得累了,索性將身體縮成一團在地上懶洋洋地合眼準備安睡。
江饒在屏幕這邊直冒粉紅泡泡,看得心都要融化了,“你新買的?”
余稚斜消息回復很快,“不是。”
“外面下雨,它躲在我家樓下,我昨天回來的時候剛好看見,怕它在外面凍死,就先把它帶回來了。”
江饒了然,罕見地夸了夸余稚斜。
“哦,你還挺有愛心。”
余稚斜從來不謙虛,“確實。”
隨即他又發(fā)了一段小貓縮在柔軟的毛毯里面無意識夾著嗓子喵喵叫的視頻。
在視頻下端,他發(fā)了張貓語識別小程序的截圖,上面顯示這段喵喵語識別為中文的大意是,“媽,我餓了,要吃飯。”
江饒略感吃驚,“好神奇的小程序,居然能識別貓語,這小程序叫什么名字?我也玩一下。”
余稚斜那邊略微有些不太滿意,“我以為你會先擔心它餓了。”
或者你會問為什么它直接叫你“媽”。
但是這個問題江饒下意識忽略,反而讓余稚斜微揚了嘴角。
“哦哦,”江饒頓感自己鐵石心腸,先在內(nèi)心狠狠譴責自己一番,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待在小貓身邊的是余稚斜又不是她,她就是想給小貓吃點東西一時半會兒也做不到,要說小貓餓,第一責任人是余稚斜,她這邊怎么還先批評起自己來了?
“你先喂點東西給人家吃著,”她又再度問道,“所以那個小程序到底叫什么名字?”
余稚斜無奈扶額,“叫什么名字還沒想好,我還在編。”
江饒:“?”
小貓實在可愛,余稚斜一個大男生可能也不太會挑選貓糧,江饒在網(wǎng)上認認真真選擇了一番,將鏈接給余稚斜發(fā)了過去。
余稚斜依然不算滿意,“還有一個餓的呢?”
江饒再度吃驚,“你撿到雙胞胎小貓了?”
余稚斜長嘆一口氣,這輩子讓這榆木腦袋開竅的難度不亞于鐵樹開花、北極熊徒步走到南極,“小貓它媽即將等來小貓它爸給她點的外賣,小貓本貓也即將等來小貓它媽給它選的貓糧,那么可憐的小貓它爸呢?”
江饒直女言論道,“小貓它爸會自己給自己點外賣。”
“嗯。”
余稚斜回了一句,隨即又發(fā)了一張他手握著開了瓶的胃藥照片,下方幽怨配文,“正在吃,怎么了。”
江饒:“……”
她故作玄虛擺手,“周末加班,這是額外的價格。”
其實余稚斜很喜歡她向他要錢,這無形中滿足了他某種略微變態(tài)的被需求感。
他眼睛也沒眨一下,徑直又給她轉(zhuǎn)來五萬。
江饒雙眼一亮,還未等她叫系統(tǒng),系統(tǒng)自己自覺出現(xiàn),“您賬號資產(chǎn)已經(jīng)過十萬。”
“就是這個意思,”江饒臉上藏不住喜色,終于可以體驗一般穿書女主擁有的金手指系統(tǒng)了。
雖然她這奸商系統(tǒng)要宰她十萬,但實際錢也不是她的,它變相宰的是余稚斜。
想到這里,她心情愈發(fā)好,在對話框中給余稚斜發(fā)“我來了”的話語都編輯好了,卻突然看到林翡給她發(fā)了條消息來。
“師妹,在嗎?”
江饒驀地回想起昨天下午給林翡發(fā)消息,結果她提前跟余稚斜走了,也沒給人家說一聲,害得人家大雨天多跑一趟,她內(nèi)心登時內(nèi)疚起來,連忙將余稚斜拋在一旁。
“在的,怎么了師兄。”
“很抱歉,周末還要麻煩你,”林翡緩緩解釋,“我?guī)抑蹲釉谖壹覙窍鲁钥系禄遗R時有點事,不能帶著他一起,能麻煩你來幫我照看一下他嗎?我很快就回來。”
江饒正過意不去呢,林翡拜托她自然是再好不過,她剛好將功抵罪,把先前放人家鴿子一事抵了過去,當即一口答應。
*
幾分鐘前花店老板給沫晴打了個電話,說店里新進了幾束嬌艷欲滴的黃玫瑰,如果喜歡可以來店里看看。
她剛好在附近,索性就往花店走去,然而路過離花店十幾米遠的肯德基店時,她不經(jīng)意瞥到門口那三個身影,隨即目光一凝。
哦,讓她看到了什么好的?
江饒、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的小孩、還有旁邊和江饒有說有笑陌生男性。
沫晴嘴角勾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并未多想,拿起手機偷拍了一張照片,立馬給余稚斜發(fā)了過去。
余稚斜手上正拿著小貓專屬小奶嘴給神態(tài)倦倦的奶貓喂奶喝,見沫晴發(fā)消息過來,他沒有什么反應,也不打算去搭理,然而,剛一轉(zhuǎn)身就想起幾天前他媽打電話過來把他痛罵一頓的場景。
說他為什么突然沒收了沫晴的鑰匙,惹得人家躲家里哭了好幾天。
還問他怎么變心這么快,以前那么喜歡沫晴,現(xiàn)在怎么欣賞水平下降這么多。
余稚斜有些煩悶地捏了捏眉間。
原男主欣賞水平也就這樣。
他面露不悅,手指劃開屏幕。
江饒面對林翡笑容燦爛的模樣瞬間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余稚斜呼吸不可察地沉重了幾分,周圍氣壓陡然降低。
嘖。
她什么時候面對他笑這么開心過。
余稚斜黑沉著臉,給沫晴回復,“謝謝,我知道我老婆很漂亮,旁邊那個看起來像是最近被通緝的神經(jīng)病,先不聊了,我打個110。”
發(fā)完這段話,他徑直把手機翻過去蓋上,又邁著步子朝蜷縮在毛絨毯里困倦打著哈欠的奶貓走去。
余稚斜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小貓的頭頂,他側(cè)躺在沙發(fā)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小貓說話。
“好可憐,你媽不要你了,去帶別的小孩了。”
……
江饒這邊還了人情,自覺輕松不少,拿起手機一看,不知不覺竟然已經(jīng)下午三點,這才想起答應余稚斜的事情還沒做到,她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連忙給余稚斜打了電話過去。
與以往很快接通不同,這次她等待許久,久到她甚至打算撥打二次電話時,那邊才接起。
“喂。”
余稚斜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濃的倦意。
江饒一愣,何時聽過他這般倦怠的回答?
再細聽,能大致判斷出他應該處在一個略微嘈雜的環(huán)境中,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沒什么。”
因為沒睡午覺而格外低氣壓的余稚斜一手拿著藥單,一手捏著長方形藥盒,聽面前醫(yī)生為他詳細介紹如何使用這些藥物。
江饒在那邊聽得不真切,只能斷斷續(xù)續(xù)聽出余稚斜對面有個人在說著什么“胃不好”“吃這個藥”“吃一周”……
她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
“余稚斜,你在哪里?”
余稚斜困倦地打了個哈欠,這才回答,“醫(yī)院。”
寵物醫(yī)院。
出于某種心理,他隱藏了前面兩個字。
江饒渾身僵直,還真被她猜中了,余稚斜就是因為胃病去醫(yī)院了!
天哪,如果今天早上她如約去給余稚斜做了早飯,或者給人家也點了外賣,是不是余稚斜就不會進醫(yī)院了?她早就知道余稚斜胃不好,身體又羸弱,跟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太沒什么區(qū)別,人家付了她那么多錢拜托她給他做飯,她卻因為個人私心讓余稚斜因為胃病進醫(yī)院。
真是罪過罪過,以后她咽氣了走到閻王面前,閻王都要把她趕回來給余稚斜做頓飯再走。
江饒沉痛地閉上雙眼,聲音悲愴,“你在哪里?”
“不用來,”余稚斜淡淡回了一句,“我快好了。”
好什么好,肯定是在逞強,不讓她來,肯定是不愿意讓她擔心。
余稚斜的“善良”讓江饒再度pua自己,說不定此時余稚斜都已經(jīng)在醫(yī)院打吊針。
她內(nèi)心自責再度加深幾分,“不行,我要來,給我地址,在我來之前,你不準離開。”
余稚斜彎了嘴角,乖乖答應。
待江饒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卻看見余稚斜抱著奶貓從她旁邊的寵物醫(yī)院緩緩走出來,他看向她,眉毛輕挑,沒有說話。
“你……”
江饒看看他,又看看懷里正熟睡的奶貓,再看看頭頂那碩大的寵物醫(yī)院招牌,頓時了然。
“原來不是你病了。”
“哦,”余稚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你以為是我,所以才來這么快的嗎。”
江饒嘴唇輕抿,沒有說話。
余稚斜站在原地,并沒有往前走一步的意思。
他的上半身處在醫(yī)院陰影處,下半渡了層明亮的陽光,微風吹動他額前些許碎發(fā),他似乎是笑了一聲,似乎又沒有。
“原來,”他的聲音幽幽然響起,帶著說不出的味道,望著江饒的那雙狹長薄情眼眸此刻卻染了點點星光。
“我也是能被你放在第一位,讓你心慌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