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言禮覺得娶誰都無所謂，而且一開始他也猜到了許聽嫁給自己肯定是沈秋白許諾了什么條件，但是聽別人這么直白的講出來，還是讓他異常不爽。</br> 另外門外那個人話里的家暴老男人應該是指他吧？感情許聽在自己面前“哥哥哥哥”喊得親熱，在別人面前就這么說他的？</br> 這個認知讓沈言禮的心情跌入谷底。</br> 等了片刻，外面的人終于講完電話離開，兩人身上的煙味兒也散的差不多，賀凜這才推著沈言禮回包廂。</br> “許家前幾年買了塊西邊的地，當初有消息稱政府準備在那發(fā)展出另一個商圈，但這兩年一直沒動靜，那塊地也一直放著，許家吃不下，經(jīng)濟周轉(zhuǎn)不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瀕臨破產(chǎn)?！?lt;/br> “半個月前，我和許鴻光見過面，咱媽牽線。”</br> 回去的路上，賀凜說起這件事。</br> 沈言禮：“嗯。”</br> 賀凜估計著沈言禮對許聽的了解還沒他多，回憶了下之前調(diào)查的那份關于許聽的資料，“許聽是許鴻光親生女兒，不過之前被人弄錯，都以為許笙是親生女兒，去年發(fā)現(xiàn)不對，許家才把許聽找回來。”</br> “許聽在福利院長大，后來被人收養(yǎng)，現(xiàn)在回到家好像還不得父母喜歡。人家小姑娘挺不容易的，沒事兒別欺負她。”</br> 沈言禮沒吭聲，連動都沒動一下。</br> 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壓根就沒放在心上。</br> 賀凜只大概說了點他知道的事情，之后沒再多說。</br> *</br> 在沈言禮和賀凜出去以后，包廂內(nèi)只剩下許聽三人。</br> 雖然賀述同和沈秋白都很好相處，但是單獨陪他們聊天，許聽仍覺得壓力很大很是拘謹，都不知道手腳該如何放才合適。</br> 沈秋白看出她的不自在，正好沈言禮他倆出去好半會兒都沒回來，便讓許聽去外面找他們回來。</br> 廊燈明亮，大理石地板亮如明鏡，倒映出酒店內(nèi)富麗堂皇的裝修。</br> 從包廂出來后許聽原準備給沈言禮打個電話，問他在哪里，但是她想起來出來之前好像看到沈言禮的手機在桌子上放著，而且她也不知道賀凜的電話。</br> 就在許聽糾結之際，她已經(jīng)繞過回廊，恰好和那一端的許笙迎面相遇。</br> 許笙驚訝：“你怎么在這？”</br> 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相處半年之久，但許聽和許笙的關系并不好，只堪堪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諧。許聽不欲多答：“出來吃飯?！?lt;/br> “哦?！痹S笙不喜歡許聽，甚至可以說是排斥厭惡，她私心里并不想許聽和父母好好培養(yǎng)感情，當即隱瞞了許鴻光和葉樂蕾也在這里的事情，“你繼續(xù)吃飯吧……”</br> 話說到一半，對面的包廂門被推開，見葉樂蕾從里面出來，許笙連忙改口，臉上揚起笑意，“……爸媽都在呢，你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br> 從許聽被沈秋白接走那時起，許聽已經(jīng)認清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對他們再不抱有任何幻想?，F(xiàn)在既然沒有正面碰上，她也沒必要主動過去打招呼。</br> 許聽拒絕：“不用了，我還有事情。”</br> 葉樂蕾剛好聽到最后兩句對話，她瞥了許聽一眼，眸里滿是挑剔和嫌棄，“看到父母都不知道打招呼，這就是你的教養(yǎng)？”</br> 她視線從許聽身上掠過，落在許笙身上，臉色才稍稍轉(zhuǎn)晴。</br> 一個是在鄉(xiāng)下待久了上不得臺面的親生女兒，另一個是她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知書達理的養(yǎng)女，葉樂蕾自認公平公正，但兩相對比，哪個更討人喜歡一目了然。</br> “……”</br> “媽媽?！?lt;/br> 葉樂蕾對許聽的態(tài)度感到不滿：“就這樣？會笑不會？天天死氣沉沉的樣子，你平時遇到老師遇到長輩都這樣嗎？真是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lt;/br> 許笙親昵地挽住葉樂蕾的手臂，好聲好氣的替許聽說話，“媽媽，妹妹不是故意的，她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心情不太好，而且她剛才說有事情，肯定是急事，不是不想見到你?！?lt;/br> 葉樂蕾很吃她這一套，而且有許聽不聽話在先，更襯得許笙乖巧懂事。</br> 許聽并不想看她們母女情深，抿了下唇，提出告別，“媽媽，有人等著我，我先回去了，再見?！?lt;/br> 很明顯，葉樂蕾覺得許聽就是不想看到她，就是在敷衍她。</br> “誰等你？難道還沒有我重要嗎？”她語氣刻薄起來，“沒事兒多跟你姐學學，明明一樣大，你都沒笙笙一半的懂事，天天悶不吭聲，跟誰欠你了一樣。這都回來半年多了，還一點都上不了臺面，以后出去別說你姓許?！?lt;/br> 這些話以前不是沒有聽過，但許聽那時還心存幻想，想要得到父母的肯定，只以為葉樂蕾要求高，說話直白。</br> 雖然她每次聽到時都很難過，但更多的卻是反省自己的錯處。</br> 如今沒了多余的渴望，許聽清楚地意識到葉樂蕾就是不喜歡她，覺得她哪哪都比不上在身邊長大的許笙。</br> 許聽脾氣很軟，平時從沒說過傷人的話，她冷著臉，醞釀了半天，終于想到兩句可以反駁回去的話。</br> 但這時——</br> “不姓許挺好，跟我姓?！?lt;/br> 身后忽然傳來沈言禮的聲音，低沉悅耳，格外有辨識度。</br> 許聽回過身，賀凜和沈言禮出現(xiàn)在視野中，沈言禮唇角掛著笑，但以許聽對他的了解，他這會兒心情并不好。</br> 似是感受到許聽的目光，沈言禮征求意見般，“沈聽怎么樣？是不是更好聽。”</br> 許聽：“好聽?！?lt;/br> 這種情況下，她竟然有點走神，下意識思考著這算不算是反向的“以我之名冠你之姓”……</br> 葉樂蕾并不認識沈言禮，見他替許聽說話，感到不悅。</br> 她語氣不怎么好：“我家的家事和你有關系嗎？”</br> 朝著許聽說話的方向，沈言禮下頜微抬，“過來?！?lt;/br> 許聽沒有一絲猶豫地走過去。</br> 沈言禮抬手：“手?！?lt;/br> 許聽疑惑一瞬，老老實實將手掌輕放在他掌心，下一秒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br> 沈言禮手掌側翻，握住許聽的手腕，用力拽過，將她扯到身側，似是在宣示主權一般。</br> “我和許聽才算家事，我的人還輪不到你教訓?！鄙蜓远Y話音一轉(zhuǎn)，譏諷道，“怎么，你們家還準備反悔不成？”</br> 從沈言禮出現(xiàn)時，許笙便在一旁悄悄打量他。</br> 她認識沈言禮，準確來說她知道沈言禮，十八歲出道，第一部戲便拿了影帝，沒多久轉(zhuǎn)居幕后，兩年后執(zhí)導的處女作也得了獎，才華和顏值都有，為人低調(diào)，在前幾年是流量的代表，直到今天依舊粉絲無數(shù)。</br> 而現(xiàn)在他坐著輪椅，眼睛還看不到。</br> 稍稍一想，便能猜到他的身份——</br> 是那個身體不便的賀家小兒子。</br> 心念電轉(zhuǎn)間，無數(shù)個念頭從許笙腦海中浮過，她幽幽看了許聽一眼，怎么許聽運氣就那么好呢。</br> 葉樂蕾性格易怒，被沈言禮的語氣刺激到，當即便要發(fā)火。</br> 許笙怕得罪賀家，顧不上多余的心思，連忙將她攔下，在一旁勸道，“媽媽別生氣，你之前不是還擔心妹妹嫁出去被人欺負嗎，現(xiàn)在妹妹被人這么維護，你應該高興才對。沈先生應該不知道你是聽聽的媽媽，不然也不會不尊重你。”</br> 沈言禮嗤笑，他捏了捏許聽的手腕，現(xiàn)場教學，“聽清楚她說什么了嗎，你要敢跟著學，以后別想再和我說一個字?！?lt;/br> 許聽：“噢。”</br> 手腕上是沈言禮的手掌，溫熱干燥，還被他捏來捏去，癢癢麻麻，這是他們第一次肌膚接觸，許聽有些心不在焉。</br> 被他這么講，許笙臉色尷尬，愣在原地。</br> 這時，許鴻光聽到走廊上的爭執(zhí)，走了出來。</br> “怎么了，這么吵？”他皺眉問葉樂蕾，下一秒看到輪椅后的賀凜，臉色和緩，笑著打招呼，“小賀總，你們也在這吃飯？要不湊一張桌子熱鬧點。”</br> 賀凜：“不必了?！?lt;/br> 許鴻光尷尬了瞬，見妻子女兒臉色都不好，她們對面站著許聽，想到平時妻子對許聽的不待見，很快便對目前的形勢作出判斷。</br> “聽聽怎么了，是不是你媽媽說了些什么惹你不高興？你媽媽脾氣不好，你多包容著點，別生她的氣，——”</br> “得了?！鄙蜓远Y不客氣地打斷，“前陣子賀氏給你們的項目，條件是什么你不會是忘了吧？既然拿了錢，人就不是你家的人，以后就不勞煩你們家費心了。不然我哥能把項目給出去，我同樣能拿回來。”</br> 許鴻光被他這番話氣得臉色鐵青，卻又奈何不了沈言禮。</br> 沈言禮：“不早了，回去吧?！?lt;/br> 話落，賀凜推著沈言禮原路返回，許聽默默跟在身側。</br> *</br> 沈秋白和賀述同等了許久，見三人遲遲歸來，關心道，“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來？沒讓聽聽找很久吧？”</br> 言語中皆是關心之意，沒有一絲作偽。</br> 和葉樂蕾明晃晃的嫌棄對比鮮明，明明一個是認識不久的長輩，另一個是她的親生母親，許聽斂眸，還是有一點難過。</br> 方才那個小插曲沒必要讓他們知道，沈言禮隨便找了借口，“賀凜太慢了?！?lt;/br> 無辜背鍋的賀凜：“……”</br> “行了，我又沒罵你，別拉你哥背黑鍋?！睆男【褪?，沈言禮搗亂惹事全都推到賀凜身上，沈秋白對兩人間的小九九一清二楚，“我坐你爸的車回家，你哥開車送你和許聽回去，到家給我打個電話?！?lt;/br> 賀凜和父母不是一塊來的，車子沒停在一個地方，所以出了電梯便分開了。</br> 城市中街燈林立，霓虹閃爍，鱗次櫛比的高樓聳入天際，晝夜難分，將高懸天邊的明月襯得愈發(fā)黯淡。</br> 夏夜晚風異常清爽，夾著一絲白日的燥熱，又顯得有些繾/綣/曖/昧。</br> 車廂內(nèi)正播放著交通廣播，聲音調(diào)試的很小，不顯嘈雜，車窗降下一條縫隙，夏風撲面而來，縈繞在發(fā)絲指尖。</br> “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喵……”</br> 忽然，賀凜身上傳出甜膩膩的音樂，打破一室靜謐。</br> 許聽正在發(fā)呆，倏地被驚到，她下意識朝賀凜看去，男人五官硬朗，下顎線鋒利，實在難以想象這種A到爆的大哥竟然會用這么甜唧唧少女心的鈴聲！難道這就是反差萌……？</br> 沈言禮自然也聽到了，他很是嫌棄，“幼稚。”</br> 果然和小孩兒待時間久了智商都會退化，不用想這個杰作肯定是出自姜彌悅之手，也不知道賀凜怎么想的，竟然由著她亂來，都不覺得丟人嗎。</br> 一直以來，沈言禮都很不理解他倆之間這種弱智的小情趣:)</br> 賀凜已經(jīng)從口袋掏出手機，舉到耳邊接聽。</br> 這個鈴聲確實是姜彌悅設置的，她的專屬來電鈴聲。</br> 她是這樣說的，只要她打電話過去，周圍的女生聽到后肯定就知道賀凜有女朋友了，就不會上前搭訕。這是她不在的時候宣示男朋友所有權的一個方法，所以堅決不許賀凜將鈴聲換掉。</br> “你干嘛呀？”</br> “開車?！?lt;/br> “唔，你們吃好了嗎？”</br> “嗯。要吃蛋糕嗎？送完沈言禮，晚點可以過去找你。”</br> “要吃！還是草莓芝士口味！”</br> ……</br> 如果忽略年齡，賀凜和姜彌悅勉強算是青梅竹馬，如果加上年齡，大概算是養(yǎng)成系吧。</br> 姜彌悅和沈言禮很熟，以前沒少在他面前和賀凜撒嬌，賀凜早都習慣了，所以這會兒當著沈言禮和許聽的面講電話他是一點壓力都沒有。</br> 但是對于他這么旁若無人的行為，許聽倒是有點尷尬，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堵上耳朵還是該裝作聽不到。</br> 之前在面對葉樂蕾的時候，沈言禮一直攥著她的手腕，直到現(xiàn)在許聽仿佛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著的溫熱的體溫，讓她心煩意亂了一路。</br> 許聽側過頭，見沈言禮抵著椅背，正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找到的九連環(huán)玩，修長的手指翻來覆去，像是在起舞一般。</br> 鬼迷心竅般，許聽用指腹碰了下他的手指。</br> 沈言禮動作微頓：“想玩？”</br> 許聽意識到她剛才放肆的動作，連忙收回手，胡亂點頭，“嗯。”</br> 失明以后這種小玩具沈言禮早就玩煩了，他興趣缺缺地丟給許聽。</br> 許聽偷偷覷他，見沈言禮臉上沒什么表情，應該是沒有生氣，她大著膽子試探，“我沒玩過，你能不能教教我?！?lt;/br> 沈言禮口頭指導：“你先把圓環(huán)去下來?！?lt;/br> 許聽往他身邊挪了點距離，盯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再次提要求，“我不會，你可不可以手把手教我……”話音未落，她耳尖已經(jīng)發(fā)紅發(fā)燙。</br> 沈言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