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一的長發重新被脊骨束好,他脫掉了軍裝外套,上身只穿了件米色襯衫,表情平靜,正挽起衣袖拿著一份軍報在看,比旁邊被綁起來蹲在墻角的將軍看起來更像一個將軍。
看見金發少年來之后,他放下軍報:“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金發少年目瞪口呆,他指著旁邊墻角被扒光到只剩下一條紅褲衩瑟瑟發抖的將軍:“你你你你做了什么啊?!”
桑林一的長腿交疊在一起,他若有所思:“這不是能一眼就看出來嗎?我占了他的位置,現在我才是這里的將軍了。”
桑林一在商城花了大價錢買了全套的偽裝裝備,最后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替代了這個將軍,成為這個軍營里的實際管控者。
金發少年靠近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將軍,看到了他滿臉的青紫傷口:“你把他揍了一頓?”
桑林一從沙發上站起來:“算是吧,他說了些我不愛聽的話,我就稍微動了下手。”
將軍看見桑林一走過來了,渾身發抖,朝他張開嘴想笑一笑,結果腫脹的臉只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一顆門牙還搖搖欲墜地晃了晃,最后還是沒撐住掉在了地上。
少年:......你管這叫“稍微”啊?!
桑林一看了將軍一眼:“他該慶幸我還有良知,我不殺人。”
少年呆呆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啊?”
桑林一邀請他坐到椅子上:“我想從你這里打聽些事情,方便嗎?”
“方......方便。”不方便不行啊,旁邊那個將軍的臉他都不忍心看第二眼。
于是從少年口中,桑林一得知了一些他了解到的事情。
少年叫安,和自己父親住在貧民區,日子過得非常艱難,但他從小就長了張漂亮的臉,幫酒館老板站班能給老板帶來很多的額外客人,他就幫老板干活,老板給他的錢和他爸出去掙的錢勉強養活了這爺倆。
但安還是太天真,老板私下里跟黑市的人有來往,最后偷偷給安下了藥,把他賣了,安就這么跟他爸失散了。
在安的口中,桑林一也了解到了斗獸場和無頭將軍、薩馬哈爾之間的特殊關系,無頭將軍是個暴虐無常的暴君,他在城區建立了巨大的斗獸場,專門抓捕墜落的薩馬哈爾欣賞他們屠殺的樣子,等這些薩馬哈爾贏了,他就把他們丟出城區,這些薩馬哈爾在郊外聚集,人數越來越多,就慢慢發展成了反叛軍。
安對這些薩馬哈爾的軍隊沒有一點好感,在他口中,這些薩馬哈爾將軍明明就是低賤的出身,偏偏因為那個無頭將軍的原因有了士兵和勢力,也就開始奴役他們這些普通人了。
桑林一問他:“無頭將軍會去斗獸場嗎?”
安猶豫著:“我不知道,我沒去過斗獸場,去那里的不是有錢人就是被賣進去的薩馬哈爾。”
桑林一看向地上坐著的將軍:“我要去見無頭將軍,你有什么辦法?”
將軍:“斗咿唔惹......軍咿惹......”
桑林一:......早知道就不打臉了。
安主動說:“我知道這個人,他沒什么勢力的,就是貪財好色。你如果要見無頭將軍現在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繼續偽裝成這個將軍,用他的身份向無頭將軍正式開戰,不過這個應該不大可能,因為無頭將軍似乎蠻瞧不起這種小勢力將軍的,不一定會接受宣戰......”
坐在角落的將軍默默流淚。
“還有一個辦法,你也進斗獸場,打贏幾場比賽,看看能不能等到無頭將軍。”
桑林一想了想:“這兩個辦法都不能保證讓我見到無頭將軍。”
安擺擺手:“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么迫切地要見那個暴君的,你到底為什么要見他啊?”
桑林一沉默片刻,只是說:“跟他說些事。”
“說事?你到底是什么人,能跟那個暴君說事情......”
“我就是個普通人而已。”桑林一站起來,“我問完了,你去找士兵帶你走吧,讓他們送你回去。”
“誒!不行!”安跳了起來,“我不走。”
“你不回去見見你父親?他可能已經找了你很久了。”
“我......我還不能回去,我知道你肯定打算殺了無頭將軍,是不是!”
桑林一:......?
安看著他,眼里放光:“你帶上我吧!我不能就這么回去,我要是回去了......我,我也還是幫不了老爹,你就當是幫幫我吧,給我個機會也讓我建功立業!”
桑林一嘆了口氣:“你想得太多了。”
安皺眉:“我是認真的!我跟著你肯定能幫上忙的!”
桑林一想了想,最后說:“這樣吧,我給你個任務,你幫我做好了,之后我會給你報酬的。”
安兩眼放光:“什么任務!”
“幫我潛入斗獸場找幾個人,幫我傳幾句話就好,你放心,他們會保護好你的。”
安:“就這樣嗎?”
“嗯。這樣就夠了,斗獸場里面不安全,做好這件事就可以了。”
“行!沒問題,我肯定給你辦妥!”
桑林一點頭:“你去斗獸場之前先回去見見你父親吧,反悔了也沒關系,我讓士兵送你......算了,我親自送你回去,你拿點錢,反悔了就......”
“我肯定不反悔!”
“好吧。”
桑林一這么說著,卻不太信,他告訴了安李克生幾人的特征和讓他幫忙帶的話,隨后戴上頭套,揮揮手讓士兵安排車送他們走了。
坐在車上,桑林一一直沒怎么說話,倒是安一直喋喋不休說關于他知道的事情,雖然有用的不多,但桑林一還是安靜聽著,時不時回應一兩句。
過了不久,馬車到了貧民窟。
桑林一坐在車里沒下去:“我就不進去了,如果你反悔了,記得出來跟我們說一聲。”
安:“我都說了我不會反悔的!”
“好,快去吧。”
安轉身走進貧民窟,這個時候是傍晚,但貧民窟里打工的人大部分都會直接忙到深夜,所以現在的貧民窟也還算安靜。
他遠遠就看見了自己和老爹破舊的小屋,正要直接走進去,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怎么就這么點錢啊?!這哪兒夠我賭的!”
這個聲音安再熟悉不過。
“你這死賭鬼,這么多錢還不夠你拿去花的?你那兒子就值這個價!”
這是酒館老板的聲音。
安站在門口,渾身發抖。
“我養了這娃那么多年,老子自己挨餓就算了,還好吃好喝供著他,好不容易把他養成這幅好樣子,結果你就賣了這么點錢?!你騙誰呢,你肯定私吞了是不是?!”
“老頭,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誰稀罕你那賣兒子來的幾個破錢!養那么久的兒子也忍心拿去賣了,你真是豬狗不如啊。”
“嗤,”老頭冷笑著,“什么兒子!我老婆都沒有哪兒來的兒子?我今天就跟你說幾句實話,這娃就是我撿回來的,從上頭掉下來的東西!我拖回來的!本來撿到他就打算拿去賣的,結果斗獸場那邊不要這么大點的薩馬哈爾,我就只好又抱回來養著了。”
“行了行了,這街坊鄰居的都聞得出來他是薩馬哈爾,這要不是我哪還敢拖去賣啊?我說真的,你養了那么久,真就不當親生的?”
“什么親生的!”他拍了拍手里一沓錢,“錢才是老子親生的!”
“老爹。”
屋子里花白頭發的男人聽到熟悉的聲音身子抖了抖。
他猛地抬頭,看著對面站著的酒館老板,發現對方臉上全是慌張失措,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回過頭,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
安死死咬著牙,渾身都在抖。
“我......我是薩馬哈爾?”
頭發花白的男人哆哆嗦嗦站起來:“你......你怎么回來的?”
安怒吼一聲:“你先回答我!我是不是薩馬哈爾!”
男人抖著,不說話。
酒館老板見不得這種場面,心想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直接開口說:“行了小安,叔叔實話跟你說了,我們第三國的本地人都能聞得出來你們薩馬哈爾身上那股味道的,這兒的人都知道你是薩馬哈爾。也是你爸托我把你賣了的,那個地方只收薩馬哈爾。”
男人惡狠狠瞪著他:“你......!你說什么呢!”
他訕笑著轉過身:“那個......小安啊......”
“砰——!!”
安直接一拳砸在他臉上,把他砸飛和老板一起撞在了桌子上。
安壓著怒意:“......都是一群爛人。”
他轉身離開了。
車門被拉開,安悶不做聲地坐了上來。
車慢慢動了,桑林一低頭看他:“怎么了?”
安眉頭一皺,抬手就要抱住桑林一。
“噗——”
桑林一拿了一個抱枕豎在兩個人中間,安沒能抱住桑林一。
桑林一:“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要是知道了會吃醋的。”
安:......
桑林一的聲音很輕:“說吧,怎么了?要是不愿意說就不用說了。”
安抱住抱枕:“我......我是薩馬哈爾。”
桑林一點點頭:“嗯,我知道。”
安一愣:“......什么叫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為什么會叫你幫忙去斗獸場?那里只有薩馬哈爾才能進的。更何況,我也是薩馬哈爾。”
安:“你既然都知道,那,那我罵薩馬哈爾你怎么不說話?”
“為什么要阻止?你說的不都是實話嗎?我罵薩馬哈爾跟我是薩馬哈爾又沒有關系。”
安:......
安的聲音悶悶的:“我老爹騙了我,就是他跟酒館老板合作把我賣了換錢的。”
桑林一低頭看他,只能看見安的發旋。
他想了想,說:“因禍得福,你失去了一個會隨時利用你的假家人,以后也不會再輕易上當了。”
安遲疑著點頭:“......嗯。”
“如果你現在反悔了,那......”
“你怎么老愛提反悔的事情!我都說了我不會輕易反悔的。”
“好吧。”
安抬起頭看著桑林一:“我只想問你,你現在是薩馬哈爾,你要做的事情會讓這個國家變好嗎?”
桑林一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了他:“我不清楚這件事最后的結局......但如果我成功了,會的。”
安收回眼神:“......好吧,我相信你。”
桑林一饒有興致:“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天,你怎么就敢相信我了?”
安:“我也不知道,直覺吧。更何況,我現在不是已經上了你的賊船了嗎?”
桑林一點頭:“的確,如果你真的反悔了我會先找個地方把你關起來免得你通風報信的。”
安:......原來你重復那么多次后不后悔其實是在試探我?!
車停在了斗獸場不遠的地方,士兵帶著安走了,桑林一也準備開始進行自己這邊的計劃了。
另一邊,斗獸場。
“這是今天第16位挑戰我們棒球俠的選手!!”
“至今為止這位從天而降的棒球俠已經贏下了我們整整十五場比賽!他能否再次刷新紀錄,連勝十六場?!讓我拭目以待,期待他的精彩比賽!”
隨著激昂的演說落下,足以轟動全場的掌聲震耳欲聾。
李克生坐在后臺的椅子上面如死灰:“我打不動了......我真的打不動了......”
霍小丹拍拍他的肩膀:“加油,有我在算勝率,你不用擔心,這里大部分人你都能輕松解決掉,這個第十六號受害者也一樣。”
李克生的魂飄走了。
一開始的起因是他們三個被送進斗獸場,進了初級比賽場地,必須打贏一場初賽才能有吃飯和住處的權利,霍小丹和趙華婭打不過,李克生就自告奮勇幫她倆的一起打了。
李克生和這些普通人打贏得很輕松,他也不下死手,點到為止,所以輸了的人也不嫉恨他,畢竟斗獸場里的瘋子太多了,大多都是一打起來就必須見血的,大家反倒因為他肯手下留情而感激不盡。
緊接著,組織比賽的裁判就問李克生要不要多打幾場,贏得多待遇就越好,李克生覺得自己還能打,加上霍小丹的起哄,李克生就興致勃勃地開打了。
這一打,就打到了現在。
“十六連勝!!他創造了我們斗獸場的奇跡!!”
“讓我們恭喜——棒球俠!”
霍小丹站在臺下扶了扶眼鏡,她好像看見李克生的魂飄走了。
在李克生的努力下,三個人住進了初級比賽場地最好的三個房間。
李克生死死黏在了床上,霍小丹拉住他顫顫巍巍抬起來的手:“還有什么遺言?你說吧,我拿備忘錄給你記著。”
李克生的聲音發抖:“等桑林一來了......告訴他......以后打架的活兒......都、他、干......!”
李克生昏死過去了。
霍小丹雙手合十:“阿門,你安息。”
趙華婭:......
霍小丹和趙華婭離開了李克生的房間,趙華婭有點擔心:“我們下一步做什么?桑林一也聯系不上。”
霍小丹倒是看得很開:“桑林一不會坐以待斃,他應該已經有辦法了,我們不用太擔心他那邊。”
“真的嗎?”趙華婭還是放心不下。
“真的,”霍小丹點頭,“你沒有發現每一次桑林一都會找到破局的關鍵嗎?他很聰明,是個值得信任的隊友。他對所有局勢好像都得心應手,我就算有演算筆,找到關鍵的點的速度也比他慢,他應該是個非常會玩游戲的人。如果在現實,我應該會很樂意跟他打一場游戲。”
趙華婭愣了愣,然后認同了霍小丹的話:“確實,他真的很厲害。雖然我是個官員,但進游戲之后的確是有點六神無主了......他可能比我更適合做外交官。”
“不用妄自菲薄,每個人都有擅長的點,也許桑林一也會有一個非常大的弱點也說不定。”霍小丹在演算筆的電子屏幕上敲打備忘錄,“我們就先繼續待在斗獸場吧,不過也不能坐以待斃,這段時間就先多打聽打聽這里的情況吧。”
她笑了一下:“也許李克生還真的能一路殺進決賽,被無頭將軍賞識呢,那我們也算用另一個辦法完成任務了。”
趙華婭也笑了一下:“那李克生可能以后再也不會碰那根棒球棍了。”
霍小丹笑出了聲。
兩人各自回了房間,等待下一天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