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青蛇從師戰狂身后出現，猛地沖向地上的一灘黑泥！

　　青蛇卷起赤/裸的尸塊和黑色泥團，黑色的觸手瘋狂掙扎著，拍打向師戰狂。
　　師戰狂挑眉，一腳踩上尸塊，再抬刀砍斷幾條觸手。

　　桑林一抬手輕輕摸了摸掛在耳垂上的脊骨和骨環，隨后正要站起來，抬眼卻看到了一道紅色的身影。
　　魚天海穿著大紅色的婚服，站在遠處沉默地看著他們。

　　桑林一慢慢站起來，身側出現銀匣。
　　“我現在能看魚天海嗎？”

　　大鬼回復他：“我不建議你現在看，你的精神值已經不夠了。而且這個女人沒有什么值得看的。”

　　桑林一沉默片刻，點頭。

　　因為被削弱，師戰狂那邊很快處理好了。
　　在胖房東徹底死后，幻境猶如碎塊一樣寸寸碎裂。

　　等回過神來，他們到了真正的急診室內。

　　【滴！支線任務「人間廢物指南」已完成，獎勵發放中——】
　　【獎勵已發放，A級特殊一次性道具「瘋狂之鏡」已收入系統背包。】

　　魚天海躺在病床上，慢慢睜開眼睛。

　　桑林一和師戰狂坐在旁邊的長椅上，抬眼看向她。
　　急診室內空空蕩蕩，明明正在進行治療，卻一個護士和醫生也沒有。

　　不，或許也并不是一個醫生都沒有。
　　張愛國的尸體倒在地上，面無表情地死了。

　　桑林一看向身邊的師戰狂，師戰狂沒有隱瞞：“我殺的。”
　　“至于原因……回去和你們說吧。”

　　桑林一點了點頭。

　　而病床上的魚天海慢慢坐了起來。
　　她平靜地低頭看了眼地上張愛國的尸體，隨后抬起右手，憑空一點。

　　張愛國的尸體便化作黑色的飛灰消失了。

　　魚天海隨后轉向師戰狂和桑林一：“謝謝你們。”

　　桑林一問她：“你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了嗎？”

　　魚天海低下頭：“……我現在，是不是變成怪物了？”

　　師戰狂：“更準確來說，從你聽江玉生和胖房東的話，開始使用佛手的力量，你就開始異變了。”
　　“胖房東不是好人，她接近你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吞噬你。”

　　魚天海沉默片刻，“……玉生呢？他送我來的嗎？”

　　桑林一點頭：“你突然吐血暈倒，他跑出來叫人幫忙，我們聽到了，就和他一起送你過來了。”

　　“誒誒，”師戰狂急忙說，“你別聽我們這么說，就覺得江玉生是無辜的，他可什么都知道，也是兇手之一。甚至剛剛胖房東已經明確要進來殺你，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魚天海沉默不語。

　　師戰狂最看不得戀愛腦，皺眉一拍腦袋，朝桑林一說：“算了，你來吧。”

　　桑林一接著問：“江玉生說你今天給自己算命了，是嗎？你算到你自己要死了。”

　　魚天海微微點頭，抬眼，和桑林一直視。
　　她的眼神很平靜：
　　“是，我算到了。”

　　隨即，她苦笑一下：“抱歉，我不是故意搶走你的工作的。”

　　魚天海像是忽然振作起來了，態度一下子變得和以前一樣，溫婉又親近。

　　“我一直在逃避。但其實我什么都知道了。”
　　“那一天，玉生帶我來醫院重新檢查，他覺得我的手沒有任何問題。”
　　“我之前的醫生……就是這位張醫生。他告訴我，我的手是一種病癥，胖房東也這么說。”
　　“我也相信了許多年。”

　　“直到玉生開始質疑。”
　　“我在他的訴說下，也開始懷疑。可胖房東照顧我那么久，我是相信她的。”
　　“可我那個時候以為……玉生對我的喜歡實在是很真摯的，這是做不得假的。”

　　“于是我選擇相信玉生。”
　　“他告訴我，他會幫我的。我的手一定會好的……他說，他想要有一天，不用再隔著繃帶牽著我。”
　　“這實在是一件光是想象就讓我覺得美好的事啊。”

　　“但……有一天，他回來，給我戴上了玉鐲。”
　　“他說，我的手沒問題的，只是很特殊。他說，玉鐲能讓我的這份特殊，給我們帶來更好的生活。”

　　“于是，我明白了佛手的力量。”
　　“玄妙在我腦中旋轉……我的手，讓我看見了命運。”

　　“……我是害怕的。”
　　“這超出我的認知。”

　　“但玉生拉住我，告訴我……他可以牽住我了，以后我們再也不用隔著那層繃帶了。”
　　“這雙手存在的意義不再是給我帶來痛苦，而是能讓我和他更加幸福的未來。”

　　“其實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明白有些事情改變了。”
　　“但……很可惜，我太需要玉生的愛了。”
　　“我需要他……”

　　“我按照他說的，給別人算命。”
　　“佛手的力量讓我的所有預言都能靈驗，漸漸地，我開始產生好奇。”
　　“我和玉生的未來，我的未來，又是怎么樣的？”

　　“可玉生告誡我，絕對不能算自己。”

　　“我記在心里，但我……我最終，還是算了。”
　　“我清楚地明白，我和玉生變了。”

　　“他也許還愛我吧。但比起愛我本身，他已經更愛我的這雙手，我能帶給他的財富。”

　　“我并不愚蠢，我知道我嘗試算我自己的命運后，我會出事。”
　　“但我不得不這么做。”
　　“我的身邊已經纏滿了困住我的網，他們都在看著我……我的一舉一動，都在被監視。”

　　“想要找到出口，我必須求助。”
　　“我需要一個意外。”

　　“于是，我算了我自己的命運。”
　　“我看到的，是我的死亡。”

　　“雖然我算到的是這樣的結局……但在我得到這個結果的一瞬間，我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你們能明白嗎？”

　　魚天海微微抬頭，笑了起來，眼里淚光閃爍：“原來我早就想死了。”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的命運了。”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玉生，房東，還有張醫生……他們當然是在利用我。”
　　“但我無能為力了。”

　　她舉起雙手，低頭看著自己的佛手，淚水滴落在手心，她哭笑著說：“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我得到了這雙手……為什么……”

　　“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
　　“我知道我已經不算人了，我現在是什么樣的？像豬嗎？我是不是也算異變了？成為被這個城市遺棄掉的人之一？”

　　“可我……可我……”
　　魚天海嗚咽著：“可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

　　“……魚天海。”桑林一開口，“是的，這不是你的錯。”
　　“你的佛手，你的丈夫，你信任的人，雖然他們背叛你，但錯的不是你。”

　　桑林一站起來，走到窗邊。
　　他拉開急診室厚重的窗簾，看向外面被高樓大廈簇擁的發電塔。

　　“只是這個世界的根爛了。”
　　桑林一回頭，垂眸看她：“我們這些生活在這里的人，也就要被迫承受這些。”

　　“如果世界死了，活在世界上的人，也就都死了。”

　　師戰狂沉默地看著桑林一。
　　她覺得桑林一話中有話。

　　……是在說污染紀嗎？
　　地球死了，他們也就都死了。

　　這也是庫爾游戲存在的意義。
　　是地球最后一道生還的機會，也是給所有人類的一張贖罪券。

　　但庫爾游戲為篩選人類而誕生，它的存在，又是否真的是合理且正確的？

　　師戰狂給不了答案。
　　所有庫爾游戲的玩家都給不了答案。

　　因為他們既不是構建庫爾游戲的星球意識體，也不是地球本身。
　　他們只是被篩選者。

　　“魚天海。”桑林一叫她。

　　魚天海怔愣地抬頭。

　　“現在醫生、房東都死了，江玉生也奈何不了你了。”
　　“你接下來想做什么？”

　　魚天海低頭，“我……我不知道。”
　　她盯著自己的手：“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好了……”

　　桑林一：“我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的解答。”

　　“……你問吧，我知道的都會回答你的。”

　　“那位爛樓的管理人，你怎么認識他的？”

　　魚天海愣了愣：“他嗎？我以前是孤兒，住在爛樓，他一直都很照顧我。”
　　“只是后來我認識了胖房東，他不知道為什么，就開始疏遠我了。”

　　桑林一：“那在你看來，他的目的是不是和胖房東一樣，想要吃掉你？”

　　魚天海微微睜大眼睛，隨后，她慢慢搖頭：“我不知道……我已經不太記得清以前在爛樓的事情了。”
　　“但，如果要說直覺……我覺得不像。”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真的是發自內心想要照看我。”

　　“是嗎。”
　　桑林一平靜地看著她，“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們已經知道了有關這座城市的大部分秘密。”
　　“目前腦力小區的所有管理人，居委會的所有成員，都是維護捕獵豬制度的人，另外，雖然目前只是猜測，但居委會的大部分人，已經是和胖房東一樣的怪物了。”

　　魚天海睜大眼睛：“怪……怪物？”

　　“不用那么驚訝。”
　　“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這座城市已經徹底腐爛，而現在它爛掉的根，就是發電廠。”

　　桑林一說著，抬腿走到病床旁邊，低頭看著魚天海，眼神平靜而認真：
　　“我們需要毀掉發電廠。”

　　魚天海在他的眼神下，不可抑制地開始輕輕顫抖：“毀掉……發電廠？！”

　　這在魚天海的認知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可是，發電廠就是這座城市的命脈啊！發電廠毀了，這座城市，我們這些生活在發電城的人，又該怎么辦呢？”

　　“不，你的角度錯了。”
　　桑林一糾正她：“不是城市創造人。”
　　“恰恰相反，是因為有人在，才有了城市。”
　　“殺死發電城，才會有新的城。”

　　魚天海似乎被桑林一的話震撼到了，她久久不言。

　　桑林一明白，魚天海的性格如此，她溫婉，沒有主見，膽小怯懦，在遇到問題時明明知道會發生什么，卻仍然不敢偏離航線。

　　桑林一卻一定要逼她走出這一步。
　　他的計劃里，魚天海或不可缺。

　　“我們需要你。”
　　桑林一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想改變嗎？未來。”

　　“……什么？”

　　“我說，改變未來。”
　　“你不是算到你的未來是死亡嗎？你看到了你是什么時候，因為什么死去的？”

　　魚天海低著頭，怔怔地說：“……今天，被胖房東吞食。”

　　“可你沒有死。”
　　“看，未來被改變了。”
　　“而變數，現在就在你眼前。”

　　桑林一直直地看著她，銀眸里滿是冷靜自持的安定：“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幫我們毀了發電廠。”

　　魚天海睜大眼睛，盯著他。
　　桑林一的身后是高聳入云的發電塔，濃霧在空中漂蕩，常年如一日地籠罩在發電城上空。
　　而桑林一銀白色的長發垂在身后，就像一片突兀的云，撥開了霧。

　　魚天海的雙手顫抖著。
　　她下意識抬起手。

　　她看到了桑林一身上，命運的絲線。

　　其他的人，命運的線總是吊在地上。
　　他們的命運，是連接著發電城本身的。

　　可桑林一不是。

　　他的線，銀白的絲線，環繞在他的脖頸上。
　　他的命運，在他自己身上。

　　是的。
　　如他自己所說……
　　他是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