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涼之后,正坐在床上說著回去帶點什么好,那邊母親已然打電話來,我手里還抓著毛巾擦頭發,兆欣就拿了床頭的書墊在枕頭上,把電話放上面,同時開了免提。母親說也沒什么事,就是,天要熱了,讓注意飲食,又問最近怎么樣,工作好不好。雖然問的隱晦,我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兒行千里母擔憂,不知道那些年,我只給過家里一個消息,她都是怎么過來的,自然都說好,母親很滿意,末了,她說你們兩個人要好好的,小希你別欺負人家。
我心說您還真是我親媽。
這些話,都讓兆欣聽見了,雖然是我家鄉方言,她也能聽出大概意思來,朝我看了看,笑說:“您放心,我跟小希挺好的,剛才還在說明天要回去,小希還記著去年沒吃到好吃的那次呢。”這都哪年的事了,兆欣還把它提出來,果然母親就笑了,說好,“好,你們回來了,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夜里做了個夢,竟然有人來挖我的墻角,我去質問,人家還一副大義凜然的口氣,如果她足夠愛你,你足夠信任她對你的感情,自然不怕有人興風作浪。我氣得不輕,撈起袖子就要和人拼命,還沒開打,不知怎么就醒了,才是夜半時分,轉身抱住身邊的人,感受到她安穩呆在我懷里心才踏實下來。
兆欣被我吵醒,問:“怎么了?”
我還對夢境里的事憤憤然,恨恨地說:“竟然有人膽大妄為敢來撬我墻角。”
兆欣笑起來,揉揉我的臉,“你做夢了。”
“我知道。”因為一個夢憑空生一場閑氣,實在有些幼稚了,“可那種感覺像真的一樣,真討厭。”
“大半夜的說夢話,快睡吧。”她這般滿眼柔情又笑意瑩然的樣子,我哪里還有睡意,輕輕吻上她的唇角,得寸進尺,“睡不著了,咱們做點別的吧。”
“大半夜的,不睡覺做什么?”
我心里笑的緊,“大半夜的,做能做的唄。”并立刻付諸行動。
她低呼:“陳正希你個流氓!”
距離五一還有十天時間,雖然現在不是黃金周了,但扎堆結婚的依然不少,案頭的預定單多到連任總都親自過問了。
整個上午,我就沒歇過,一早去了趟市場,回來后又把所有屬于餐飲部權責范圍內的場合,突襲巡查一遍,沒發現任何問題,這樣的結果無疑是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除了例行檢查,這種突襲不止一次,從最初的問題不斷到今天全部達標,中間經歷了長達三四個月的時間,能經受住不定期突檢,我這才把心放下來,這表明前期的工作很有成效。
只要有時間,有毅力,能堅持下來,就能改變很多事。
經過上午那一通跑上跑下,我是心情舒暢、腿腳無力。兆欣開車,不忘調侃,“看你這模樣,需要我嘉獎你么?”
“不用了,分內事,你沒剋我就燒高香了。”
兆欣一笑,“五一之后是淡季了,有計劃沒?”
“嗯,我打算遲些拿給你看的,既然你說了,待會兒到家你先看吧,省的到時候改來改去的浪費紙張。”
“難怪你還費事巴拉的把電腦給帶來,這么好的員工,真是錦豐的福氣。”
“不是你的福氣?”
“是,我最幸運。”
“你不幸福?”
兆欣就瞪我一眼。
我取笑她,“你自己思想不純潔,想歪了。”又被她瞪了一眼。
春困秋乏,春天都過了,我還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打了個哈氣,“眼睛疼,我想睡覺。”
“該睡的時候不睡,到家了還睡。”
“唔,不管為公為私,讓夫人滿意,是我應盡的職責。”
兆欣斜了我一眼,勾著唇角鄙夷道:“住嘴吧你。”方向一打,轉進我家門前的那條路。
現在時間不早不晚,哪怕睡午覺,也都該醒了。
家門口坐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我母親,剩下那倆,一個是隔壁的隔壁鄰居,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看見車停下來,紛紛朝這邊看。
我朝門口努努嘴,笑問:“有心理準備么,可能會有人問哦。”
“我準備什么,到時候人家也不會問我。”
“對,人家只會問我,‘啊,小希回來啦,喲這是誰啊?長得這么漂亮,有婆家了么?’,你猜我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啊,沒有啊,她挑剔的要命,一般人看不上,您是不是有好的,給她介紹個唄?”
兆欣展顏一笑,溫柔淺語道:“好啊,到時候你就這么說。”
看她笑容淺淺,我板起臉,“想的美,我就說她眼里只看見一個人,其他人趁早哪里涼快哪里呆著去。”
“哦,說了半天是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啊!”
從我們雙腳落地開始,那倆人就有意無意的把視線放在我和兆欣身上。母親少不得要介紹一下,這個是誰那個該怎么稱呼。那位隔壁的隔壁鄰居笑容可掬,用X光機一樣的眼神窺探著兆欣,兆欣非常坦然,還對人微笑點頭。
我們這邊進了門,那串門的倆人也就不好多留,跟我母親說了幾句就走了。
村里人都在傳:陳家的大閨女,十幾年不見回來,一回來帶了個女人……一時間,傳言甚囂塵上,母親還被人當面問過,問是不是真的。為此,母親氣得一天沒吃飯,這些都是在我第一次帶兆欣回來之后發生的事,我回來后就被她罵了一頓,百公里之外的任兆欣也難逃罪責。
對眾人的言辭我無能為力,只好安慰母親,“媽,人家愿意說什么就讓他們說去,我們管不住也計較不過來。”就算我同了個男的回來,他們也一樣,比人家高就沾沾自喜,比不上就酸狐貍心理,過過嘴癮也是好的。
這一次,母親似乎沒受剛才那倆鄰居的影響,把人送走之后就開始關心起我們的生活來了,又換季了,可要注意,別感冒了,更要注意飲食,夏天來了,好好吃飯,等等。
對這些,我們除了答應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我把母親按進剛放好的按摩椅里,“怎么樣,好不好?”
“還不錯。”
還不錯那就是好了,這一回終于沒說我們亂買東西,我剛把這話與兆欣說了,就聽母親說:“以后,你們兩個回來就好了,別買這個買那個的。”兆欣一下子就笑出來了,我真的好無奈,問:“就您一個人在家,我爸呢?”
“他說出去轉轉,整天沒事,就瞎跑。”一般家庭里,人來人往的,總要會個麻將啊打個小牌啊什么的,沒事的時候打發點時間,我們家倒好,沒人喜歡,聚在一起,只是閑聊。我會打撲克還是和同學在學校玩才那么熟練的,后來進長泰才學的麻將,也只是把牌認全了,上了牌桌,從頭輸到尾,每當酒店有聚會時,我都是大家爭搶的“好牌友”。好不容易熟練了些,不會老是當“輸記”了,又換了工作,到了J市,牌局規則不同,我云里霧里,又重新坐回了老“輸記”的位置上。
“媽,您跟我爸都挺好的吧?”我總覺得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有些奇怪,在此以前,時間超過八點半,母親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我,我擔心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電話里面講。
母親說:“沒事,今天不是星期六了嘛!”
哦,我明白了,上次電話里我沒說回來,她就惦記著了。
傍晚時,父親才慢悠悠的踱著方步回家來,看見我們還覺得挺奇怪:“你們倆怎么回來了?”
兆欣看著我一笑,我問:“您不要我們回來?”
“我看一般單位到這個時候都挺忙的,你們飯店會不忙么?”
兆欣但笑不語,我說:“爸爸,工作的事您就放心吧,再說我們也不能眼里只有工作啊,老一套的‘公司是我家’已經過時了。您這話讓我們老總聽見,一定很開心,員工有這樣通情達理的父母,是每個領導的希望。”
父親轉過頭就問兆欣:“是么?”
“唔,我希望大家能在工作時認真負責,八小時之外還因工作而疏忽家人的話,可能會有工作能力不足的嫌疑。相反,有良好的家庭情感關系,生活穩定,工作也會更出色。”她這番話,說的面面俱到,既把我父親的問題給回答了,也間接的表達了對我工作的肯定,還隱晦的表明了我們之間感情穩定,誰對誰都一樣重要。
父親看了我們半天,有些惆悵的背著手走了。
兆欣跟我說:“如果你是男孩,你父親會欣慰許多。”
“世上哪有如果這種事,他只是一時感慨罷了,小時候,他可是把我當男孩那樣罵的。”我知道,不管他們再怎么表現說已經不在意我是哪一種人,不在意我跟誰在一起,但偶爾表露出來的情緒清晰說明了一個人內心里的真實想法。我不能要求他們要怎么樣或者該怎么樣,只要我們幸福快樂,他們也一定會放下心中最后的那一點惆悵。
十月,錦豐中級管理層會議之后,常務副總、總經理助理任兆欣向任總經理提交辭呈。
一個星期后,外聘的專業管理人士進駐錦豐,接任酒店副總經理一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