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br> 白津寒面上平靜,聲音也不疾不徐。</br> 談青檸卻硬是從里面聽出了一絲委屈又可憐的意味。</br> 有點想笑。</br> 她將那散發著刺鼻酸味的小碗拿開,瞪了他一眼,“不許吃了。”</br> “我去什么東西這么酸啊?”對面的蘇檬后知后覺嗅嗅了鼻子。</br> 談青檸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不小心倒多了。”</br> 旁邊的孫曉早將一切看在眼里,在心里白了一眼不懂眼色的舍友。</br> 白津寒靜靜看著談青檸將飄滿酸味的面端到一旁的木柜上,又從那里拿了一個新的小碗。</br> 青檸將淺口小碗放在白津寒面前,好笑道:“那么酸,你吃得下去嗎?”</br> 白津寒長睫顫了顫,依舊嘴硬:“吃得下去。”</br> “然后胃就要不舒服了。”談青檸輕聲哄他,在桌下輕輕碰了碰他的手。</br> 她還記得剛開學時白津寒陪自己吃食堂,只要食物有一點不干凈他就會拉肚子或是不舒服。</br> 吃那么多醋,他那個嬌貴的胃怎么受得了啊?</br> 而且明明是他不停要問舍友,問出來了又自己生悶氣。</br> 氣球轉世嗎?</br> 談青檸突然就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br> 嘴角剛彎了彎,一只溫熱的手立即將她的手扣住,變成十指緊握的姿勢。</br> 談青檸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一抬眼,卻見對面三人全都直愣愣地看著他們。</br> 青檸反應過來,臉上不免有些臊意。</br> “我覺得我們三個像電燈泡。”姚姚喃喃說道。</br> 她低下頭默默吃面,心里決定務必要把受到的心靈創傷從食物中彌補回來。</br> 剩下的時間,三人似乎是隔空感應到了酸味,沒有再說什么刺激白津寒的話,轉而說起學校的趣事。</br> 蘇檬和姚姚都是話多的,反正第二天沒課,兩人邊說邊喝,不知不覺喝了不少酒。</br> 到了晚餐結尾,兩人的臉都染上了紅暈,話也變得更加多而沒有條理起來。</br> 白津寒也喝了酒,無法開車。他打電話找了司機來開車送人。</br> 一行人站在酒店門口,沒等兩分鐘,司機開著白津寒的車從停車場過來了。</br> “你不用回來了,簽到我幫你搞定!”蘇檬搭著姚姚的肩,笑瞇瞇地沖著談青檸說。</br> “是啊青檸,我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有事的話不用回來,反正我沒醉,我看著她們就好。”孫曉也搭腔道。</br> 談青檸看了眼旁邊的白津寒,他的臉色看上去正常,眼神已經有點發飄。</br> 自從她不讓他吃醋,他就改成喝酒了。不會喝醉了吧?</br> 猶豫的短暫時間,她被蘇檬推了一把,順勢跌進白津寒的懷里。幾乎是瞬間,一雙溫熱的手便扶住她的腰。</br> 她猝不及防,瞪大眼睛向著蘇檬“哎”地叫了一聲。</br> “好啦,車又不夠坐。看你男朋友也喝了不少,在外面方便一點。”蘇檬眨眨眼,玩笑道:“照顧學弟嘛。”</br> 她笑了笑,最后一個坐進了車。</br> 汽車離開后,談青檸低頭解鎖手機,“那我們打車吧。”</br> 話音落下,一只溫熱的手掌扣住她凝白纖細的手腕。</br> “走回去吧,不遠。”白津寒的嗓音帶了點啞,莫名有種溫柔的感覺。</br> 談青檸的心口一跳,抬頭看他,擔心地問:“你可以嗎?頭疼不疼?”</br> 她本也想走回去,卻又擔心他喝多了不舒服。</br> 談青檸今天穿了身黃白格的背帶裙,烏黑的頭發散落在脊背,夜風吹過,偶爾被帶起幾縷。她本來就是清純可愛的長相,黃白格裙襯得她皮膚越發白皙,氣質干凈清新。裸露在外面的肩頭泛著瑩瑩光澤,小腿纖細筆直。</br> 白津寒的目光落在胸口若隱若現的紋身,喉頭動了動。</br> 他好想將那層布料扯掉,肆意親吻。</br> 可顯然,這想法非常地不合時宜。</br> 談青檸的眼睛黑白分明,夜幕中波光閃閃,隱約透著對他的關心。嘴唇粉嫩,脖頸細長。</br> 在她的注視下,白津寒的心潮起起伏伏,漲滿了對她熱烈的情愫。</br> 他低頭在談青檸的唇上落下一吻,聲音低啞:“可以,走吧。”</br> 唇上柔軟的觸感一秒即逝,有淡淡的酒氣飄過。</br> 談青檸微微一怔,嘴角翹了翹。</br> 下一秒,她的手被白津寒抓在手里,十指緊扣。</br> 夏天的晚風帶著微熱,溫柔拂過兩人的臉頰。</br> 市中心的街道車水馬龍,霓虹流光溢彩。</br> 兩人手牽手往公寓的方向走。</br> 談青檸說起自己在網上看的段子,說到興處,忍不住邊笑邊抬頭向身邊人看去。</br> 昏黃路燈在白津寒臉上打下陰影,臉側輪廓越發顯得深邃精致。</br> 他微微垂眸,嘴角也跟著她的笑聲揚了揚。</br> 目光在朦朧的光影下交錯,有種時光輪回的感覺。</br> 青檸的心臟“怦怦”直跳,身邊仿佛還是那個安靜清雋的少年。</br>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太美妙的事了吧。</br> 平常的風月雨雪仿佛都帶了情緒,散發著甜蜜愉悅的味道。</br> 夏日夜晚的躁意也被撫平,融融的暖甜在心中慢慢蕩漾開。一圈又一圈,連綿繾綣。</br> *</br> 兩人牽著手回了公寓。一路下來,兩人不免都出了層薄汗。</br> 談青檸長發披肩,更覺得熱,給白津寒泡了杯蜂蜜水便要去洗澡。</br> 她之前在這里留下了一些日用品和衣服,這次回來倒也方便。</br> 洗好澡出來,白津寒已經不在沙發,茶幾上的蜂蜜水也所剩無比,主臥的浴室隱約傳來“嘩啦啦”的水聲。</br> 想他是在洗澡,談青檸并沒有怎么在意。</br> 她走進主臥,將洗好的內衣晾曬在陽臺,又把自己換下的衣服塞進洗衣機。</br> 剛站起身,不小心卻貼上了一具結實溫熱的身軀。</br> 談青檸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轉身:“你屬貓的啊?”</br> 這么悄無聲息的……</br> 白津寒換上了一套白色的家居服,微濕的頭發垂下,看上去顯得很少年氣。</br> 他默默盯著談青檸,一雙眼在夜色中暗沉幽深。</br> 談青檸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br> 她動了動腳正要出陽臺,眼前驀地出現一道陰影。</br> 她抬頭,正好對上白津寒落下的唇。</br> 不同于在外面的蜻蜓點水,這個吻深入而持久,纏綿又激烈。</br> 談青檸腰上的大手力道很緊,被吻得近乎缺氧。</br> 她仰頭,手臂松松摟著白津寒的脖頸,整個人軟得要靠白津寒支撐。</br> 相交的唇齒間彌漫著清新的檸檬牙膏味,可談青檸卻覺得自己頭暈得猶如醉酒。</br> 恍惚間,她的身子一輕,被白津寒輕輕松松抱了起來。</br> 白津寒的唇依舊舍不得離開,細細臨摹她唇瓣的弧度。</br> “抱緊我。”聲音被欲.望氤氳得低啞,像帶了混響音效。</br> 青檸的耳根一熱,乖乖分別用手腳圈住他的脖頸和腰。</br> 白津寒一邊親她一邊抱著人來到了床邊。</br> 伴隨著女生的一聲驚呼,纖瘦脊背觸到了柔軟的床單。</br> 溫熱的唇又急切地覆了上來,反反復復和她糾纏,好像永遠也不會厭似的。</br> 從白津寒的動作間,談青檸隱隱察覺出了什么。</br>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模模糊糊地小聲問。</br> 他今天,似乎有點過于熱情了。</br> 白津寒微微退開一點,抿唇回答:“沒有喝醉。”</br> 談青檸心中有些懷疑。想起自己不知從哪看來的話,喝醉的人從來不會覺得自己醉。</br> “檸檸。”白津寒低聲叫她,幽幽的目光中含著復雜的情緒。</br> “對不起。”他突然道歉。</br> 談青檸一愣,越發覺得他醉了。</br> “干嗎說對不起啊?”</br> “我沒有及時回來找你……”白津寒說著說著,眼睛逐漸泛紅,含著水似的。</br> 是他把談青檸一個人扔在了這里,還有那么多人喜歡她。每次想到這些,他的心臟便有如撕裂般地疼痛,排山倒海的懊悔和難受。</br> “都過去了啊。”談青檸彎了彎唇,手指拂過他發紅的眼尾。</br> 雖然他剛回來的時候,兩人之間的相處確實有點怪異。可現在不是已經好了么?</br> “檸檸。”白津寒的神情浮現出一絲倔強和霸道,又低頭親她。</br> “你喜歡我吧,不要喜歡別人。”含含糊糊的聲音從交纏的唇間泄露出來。</br> “我喜歡你啊。”談青檸輕聲哄他,手心摸著他腦后短短的發茬。</br> “不夠。”白津寒的聲音透著一絲執拗,眸色變得更深。</br> 他輕咬她的唇瓣,“再多喜歡我一點,多喜歡我一點吧。”</br>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這聲音聽上去甚至帶了些委屈的意味。</br> 談青檸還沒有想清楚他話里的委屈從何而來,下巴又被他咬了一口。</br> “你屬狗的啊?”</br> 剛說完,她自己倒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br> “笑什么?”白津寒懸在她的上方看她,眼神迷蒙。</br> “我想自己一會兒說你屬貓一會兒說你屬狗,所以你應該屬什么呢?”談青檸邊說邊笑,眼睛因為剛剛的親吻泛著水色,格外得漂亮。</br> “你知道土味情話要怎么說嗎?”</br> “怎么說?”白津寒癡迷地看著她的臉,完全不會思考了。</br> “你應該說——屬于你。哈哈哈哈。”談青檸被自己的腦回路逗樂,笑出聲來。</br> 白津寒怔怔看著她言笑晏晏的臉,只捕捉到了“屬于你”三個字。</br> “嗯,屬于你。”他重復了一遍,又俯身吻了過來。</br> 談青檸回應著他的吻,越發確定他肯定是喝醉了,還喝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了。</br> “檸檸,”白津寒的喘氣聲加重,眉頭皺了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我難受。”</br> 談青檸“嗡”地一聲,臉頰漲紅。</br> “那,那怎么辦?”</br> 白津寒下頜線繃得很緊,聲音低啞:“可以嗎?”</br> 談青檸愣愣地看著他幽暗的眼睛,咽了下口水:“可,可以。”</br> 白津寒起身,從床頭柜摸出一個銀色的方形小物。</br> “你什么準備的?”談青檸又驚又疑,忍不住扔了個枕頭砸他,“你根本就早有預謀!”</br> *</br> 十幾分鐘后,白津寒的額頭冒汗,臉色很難看。</br> “要不……還是我來?”談青檸弱弱地提議。</br> 她肯定,白津寒在此之前根本就沒看過什么片子或是書。折騰了這么久,進展依然為零。</br> 身為一個醫學生,她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br> 白津寒抿了抿唇,默認了。</br> 談青檸雖然想得理所當然,可試了一下就不愿意了。</br> “好痛。”她眼淚汪汪地要走。</br> 白津寒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將人抓回來,“我也疼。”</br> 他吻住她的唇,低聲安慰。</br> 全身的血脈都在沸騰叫囂,他沒辦法放她走。</br> 這天,他們在彼此給予的疼痛中,一起長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