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br> 除夕那天,所有白家人相聚在白廣萍位于城郊的大院,一起迎新年。</br> 白廣萍和妻子陸禮清一共孕育了3個子女。除了長子白舒楊外,還有二子白舒驍和小女白舒音。</br> 白舒驍今年41歲,和名字不同的是,他的長相清秀,留長發,是個極端的浪漫主義畫家,也是堅定的單身主義者。</br> 早先從美院畢業后又去歐洲游學了幾年。平日里畫畫畫、寫寫專欄、當當評委……總之就是對白家的產業沒有興趣。</br> 早前白廣萍還試圖將白舒驍“拉回正軌”,可無奈學藝術的人性格死倔。后來白廣萍也就放棄了,反正家里有錢,隨他折騰吧。</br> 好在白舒驍也不是什么草包廢物,后來和朋友合開的畫廊有聲有色,又搞起了小眾的文藝書店,在A市小有名氣。</br> 除了不結婚這事,白廣萍對于這個兒子還是很滿意的。</br> 小女兒白舒音則遵從了父親的建議,從小一路讀書,考上MBA回來進了公司,管理醫療器械方面的事業。唯一的叛逆,就是在十幾年前和家境貧窮的男人戀愛了。</br> 白廣萍對女兒的戀情很不滿意,后來還是在妻子的勸說下才勉強同意了兩人的婚事。但卻一直將兩人隔離在白家的核心明仁集團之外。</br> 白舒音30歲那年和丈夫生了個女兒,如今剛上小學。有溫柔體貼的丈夫和活潑可愛的女兒,白舒音已經很知足了。</br> 對于白廣萍來說,三個子女中也就大兒子白舒楊是最適合繼承明仁的人選。</br> 可惜的是,白舒楊只有一個兒子。</br> 雖然這個孫子從小就展現了過人的聰明和能力,卻偏偏身體不好。</br> 想到自己的兒孫們,書房里的白廣萍難免又是一陣嘆氣。</br>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兩聲敲門。</br> “進來。”白廣萍的聲音威嚴。</br> “爸,你找我。”白舒楊進來,直直走到白廣萍書桌對面坐下。</br> 白廣萍“嗯”了一聲,右手指在紅木桌輕敲了幾下。</br> “我上次和你提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br> 白舒楊頓了兩秒,無奈道:“爸,這件事我已經和你說過不行。我和陳嬈年紀大了,肯定是生不出來第二個孩子了。”</br> “她生不出來,你可以。”白廣萍久居上位,面容不怒自威。</br> “如果你在外面沒女人,可以去國外找個人代孕。現在科技發達,費不了事。”</br> 白舒楊搖頭:“我有津寒一個孩子就夠了。”</br> “那你帶你兒子去看病啊!”白廣萍低呵一聲,將手邊硯臺重重往桌上一砸。</br> 家里就是做醫療的,唯一的孫子卻不愿看病。簡直笑話!</br> 白舒楊的臉色一僵,腮邊肌肉隨著硯臺“砰”一聲也顫抖了幾下。</br> 半晌,他驀地露出一個苦笑:“急什么?您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br> “什么?!”白廣萍神色一凜,目光凌厲地看向兒子。</br> 白舒楊唇角微動:“難道不是嗎?”</br> 白廣萍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你什么時候知道的?”</br> “沒多久。”白舒楊淡淡出聲,“舒驍志不在此,還有舒音。明仁養一個廢物庶子也不是養不起,前提是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如果他不安分——”</br> 白舒楊看向自己父親,神情冷漠:“您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br> 白舒楊手撐座椅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父親。</br> “哦,對。今天是除夕,還是說點開心的事吧。”</br>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津寒已經復查過腦部,也同意手術了。這件事我會親自安排,您等著就行。”</br> 白舒楊最后看了一眼皺眉沉思的父親,退出了書房。</br> *</br> 與此同時,槐鎮的談家正熱鬧非凡。</br> 幾位女眷在廚房忙碌,男人們站在大院聊天,談青檸和表姐在餐桌旁一起包餃子。</br> 表姐韓穗是姑姑的女兒,今年大四。從初中起就開始交男朋友,是家長眼中典型的“反面例子”。</br> 韓穗用手指蘸水,兩手熟練地一捏,一個飽滿的餃子就好了。</br> 動作間,她突然開口問談青檸:“哎,你朋友后來和她男朋友和好了嗎?”</br> 談青檸用筷子夾餡的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說:“嗯,好了。”</br> 事實上,她看到白津寒的話愣了半天,心里一排排的省略號飄過。</br> 偏偏某個人還要問她“好不好看”“像不像我們”之類的話,她也只好附和著發了“好漂亮”“超可愛”的彩虹屁過去。</br> “什么男朋友?”正在一旁涼拌素什錦的姑姑十分警惕地看過來,“韓穗你不要教壞青檸!”</br> 青檸正是緊張的高三時刻,可不能分心。</br> 韓穗笑,無奈道:“哎呦媽,我就問問看的哇。青檸才不會早戀呢好伐?說的是她朋友。”</br> 姑姑放心下來,繼續拌菜:“那就好。”</br> 青檸在兩人的交談中心虛地繼續包餃子。</br> “看不見聽不見不是我”地自我催眠。</br> 每一年的除夕,談家的年夜飯都非常豐盛。</br> 光是涼菜就有不少,眼下桌上已經擺上了海蜇絲、皮蛋、熏魚、素什錦、年糕、蛋餃等等。</br> 這邊的餃子剛包好,那頭的春卷就上了桌。</br> “剛炸好的春卷,你們趁熱吃。”媽媽顏薈將一盤黃燦燦的薺菜春卷端上桌,讓小輩們先吃。</br> 青檸洗好手,夾起一塊春卷放入嘴巴,酥軟香脆,十分美味。</br> 她很捧場地豎起了大拇指,含含糊糊地說:“好吃!”</br> “那你多吃點。”顏薈笑了笑,又回了廚房忙碌。</br> 一家人在老宅熱熱鬧鬧地準備年夜飯,6點正式開桌。</br> 和樂融融的年夜飯后,青檸陪著奶奶一起看春晚,準備在老宅多住幾天。</br> 同時留下來住的,還有姑姑一家人。</br> 姑姑如今長居別市,難得回來勢必要陪著奶奶幾天的。</br> 奶奶看了一會兒春晚便覺得困倦,姑姑扶著她回了房間。</br> 客廳里就只剩下表姐和談青檸兩個小輩。</br> 韓穗的手機響個不停,她面帶笑意,手指忙忙碌碌地回復消息。</br> 青檸轉頭看了一眼,又將目光轉回電視上。</br> “檸檸。”韓穗突然笑著叫了她一聲。</br> “嗯?”</br> “你想好報什么大學了嗎?”韓穗收起手機,懶懶窩在沙發一角。</br> 青檸搖頭:“沒有。你有什么建議嗎?”</br> 韓穗笑:“看你啊。但我想說,以你的條件如果上理工科大學,手機肯定會被信息發爆。”</br> 青檸半信半疑地“啊”了一聲。</br> 韓穗挑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br> 青檸猶猶豫豫地張開口:“你說我要是學醫,我媽會不會想打死我?”</br> 最近,學醫的念頭常常從腦海冒出,蠢蠢欲動。可一想到父母的態度,青檸又有些退縮。</br> 韓穗收起笑意,堅定地點頭:“會的。你想不開啊?學什么醫?”</br> 爺爺被害那件事是橫亙在談家所有人心口上的疤。更不要說親眼目睹過現場的顏薈了,她是肯定不會讓女兒學醫的。</br> 青檸垂下眼,淡淡地嘆了口氣:“嗯,那再說吧。我就隨口一說。”</br> 電視里歌舞升平,歡聲笑語。青檸卻驀地沒了看春晚的心思,和表姐說了聲回了樓上的房間。</br> 從包里拿出手機,剛開機,一連串的信息蹦了出來。</br> 大部分都是春節的祝福信息。</br> 禮尚往來,談青檸也給自己的眾多朋友和同學發了新春祝福。</br> 發好之后,她打開窗戶,冬日的寒風頓時嗖嗖地往里灌。</br> 青檸縮了縮脖子,向窗外看去。</br> 槐鎮的常住民越來越少了。就連這大年三十的晚上,對面亮著燈火的房間也是寥寥。</br> 唯有鎮上統一安裝的一排排紅燈籠,在河面映出點點橙紅色燭火。</br> 天上一輪彎月,水中倒影搖搖晃晃影影綽綽,白色月光和紅色燈火在河面交織,美得驚人。</br> 談青檸對著河面拍了張照片發給白津寒。</br> 青檸:【漂亮嗎?】</br> 白津寒不答反問:【你要在老宅呆幾天?】</br> 青檸:【大概初五離開吧,我們市里見啦】</br> 她關上窗戶,窩在床上和白津寒發消息。</br> 兩人一來一往地隨意聊著天,青檸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br>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br> 青檸發現,在她睡著的半小時后,白津寒給自己發了一句【晚安】。</br> 看著這簡單的兩個字,青檸心里莫名涌上一種溫柔和被寵愛的感覺。</br> 她彎了彎唇,發了句【新年好吖】,開開心心地下了樓。</br> *</br> 過年這幾天的天氣很溫柔,氣溫在10來度,風也不大。</br> 姑姑一家還要去姑父那里拜年,初二就離開了老宅。</br> 君阿姨回來照顧奶奶,加上父母白天也會過來,偌大的院子倒也不缺人氣。</br> 談青檸是在初四中午接到白津寒的電話的。</br> 那時她已經扶了奶奶回了房間休息,剛出門打算買點東西。</br> “在做什么?”白津寒的電話向來言簡意賅。</br> 談青檸老實回答:“要去商業街那里買東西。”</br> “燒餅鋪?”白津寒一下就猜了出來。</br> 青檸“嗯嗯”兩聲,無意識地甩著手上的折疊傘。</br> 天氣預報說有雨,前方天空烏云漸漸密集,看起來是快要下雨的樣子。她便帶了傘以防萬一。</br> “你是初六來C市嗎?”</br> 話音剛落,一道雷聲響起,小雨淅瀝瀝地下了起來。</br> 青檸連忙躲入屋檐,沿著臨街白墻往前走。</br> “不是。”白津寒的聲音從聽筒傳來。</br> “不是?”青檸困惑,“那是——”</br> 話說了一半,手上的傘被人猛地從后方抓住,用力一拽。</br> 青檸“啊”一聲,猝不及防地被帶得腳步踉蹌,跌入一個堅硬的懷抱。</br> 腰和肩膀被男生的手扶住,青檸愣怔著對上白津寒灼灼的目光。</br> “我今天來的。”</br> 他平靜地說完,拉著談青檸一轉,拐進一條幽深狹窄的巷道。</br> 下一秒,白津寒抬起少女的下巴,嘴唇迫不及待地吻了上來……</br> 一束天光從巷子狹長的幽縫中照射進來,竟然是出太陽了。</br> 是冬季罕見的太陽雨。</br> 兩只麻雀撲棱著翅膀落下,跳到屋檐下躲雨;</br> 胖乎乎的橘貓翻著肚皮躺下,懶洋洋地曬太陽;</br> 而年輕的少男少女躲在窄巷,青澀溫柔地交換著親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