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br> 中午下課,汪森照例給談青檸送來了盒飯。</br> 可白津寒并沒有留下和她一起去食堂吃,而是坐汪森的車回了家,吃好飯再回到學校。</br> 晚飯時也是一樣。</br> 談青檸的便當非常豐盛,每一頓葷素搭配,還有一份水果和湯品。</br> 季嵐對于這樣的安排十分滿意,跟著閨蜜蹭了不少美食。</br> 談青檸對蔣阿姨的手藝當然沒話說,可她不明白為什么白津寒不留在學校吃,非要回去。</br> 晚自習開始前,她忍不住問了回到教室的白津寒。</br> 白津寒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坦誠說自己受不了食堂的味道。</br> 青檸一時不解:“味道?”</br> 江南多梅雨。每次下雨,食堂會有些陰暗潮濕的味道,有點像冬天被陰干的衣服上的氣味,不太好聞。可其他時候青檸并沒覺得有什么特別難聞的味道。</br> 白津寒唇角不情不愿地抿了下:“肉味。”</br> 他對這個氣味太敏感,上次和談青檸一起,同桌皆是素食,勉強可以。</br> 可如今,談青檸的便當有葷有素,加上季嵐也是吃肉大戶,他沒辦法再和她們共同進食了。</br> 青檸點點頭,表示知道了。</br> 她只道白津寒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作風,并沒有意識到他對肉味敏感到什么地步。</br> 直到兩天后,季嵐犯饞,拉著青檸去樓下買雞排。</br> 超市旁邊的雞排奶茶店,生意很好。</br> 兩人等了好一會兒才將香酥脆嫩的雞排拿到手。匆匆將雞排在樓下解決了上來,正好到了晚自習時間。</br> 課上,白津寒表現如常。</br> 可下課鈴一打,他就快速離開了教室。</br> 再回來的時候,他的面色略顯蒼白,額發和面頰都濕漉漉的。</br> “你洗臉了?”青檸關心地問。</br> 白津寒“嗯”了一聲,一聲不吭地喝水。</br> 班長周源路過,站在白津寒的桌旁問:“你沒事吧?不舒服可以去醫務室看看。”</br> 青檸一驚,下意識地以為他頭疼犯了“不舒服?你怎么了?頭疼嗎?”</br> 周源大喇喇地回答:“他剛剛在廁所吐來著。是不是胃不舒服?”</br> 白津寒搖搖頭:“沒事。”</br> 他白天胃部就有點不適,剛剛聞到雞排的味道更是難受。</br> 下課實在忍不住,去廁所將晚飯吐了個干凈。</br> 周源聳聳肩,說了聲“好吧”便離開了。</br> 一旁的青檸看著白津寒的臉色,猜到了幾分,心里不免懊惱。</br> 白津寒要求自己做同桌,不就是因為自己和他熟悉一點,在這些方面可以照拂他一下嗎?自己天天吃著蔣阿姨做的東西,卻沒有照顧好白津寒。還因為貪吃讓人家吐了。</br> 真是太不應該了。</br> “你要不休息一下?”談青檸心中愧疚,語氣不免有些討好,“吐完了應該好受一點吧?你現在想要喝點什么飲料或是吃點什么東西嗎?我去買。”</br> 白津寒側頭,目光掃過她乖巧的神情,扯了扯嘴角:“不用。”</br> 談青檸“哦”了一聲,心里暗暗決定以后隨身帶個清新噴霧,或是吃完在外面散了味道再回來。</br> 周源回到最后一排,旁邊的劉詡皺眉搭話:“你管他干嗎?”</br> 周源抓了抓后腦勺,笑笑說:“正好看到了,就問一下。”</br> 劉詡不屑地“切”了一聲,“不就富二代嗎?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作業不做,早自習不上。也不知道來清中干嗎。”</br> 他早就對這個新同學不滿了。早自習不上,作業不做,晚自習還會睡覺!最重要的是,老師也不管他,由著他搞特殊。</br> 周源翻出下一節課的課本,無所謂地說:“他不是插班的嗎?以后不在我們這高考,對班級又沒什么影響。”</br> 劉詡將凳子挪得離周源更近,目光直直朝左前方看過去。</br> 那邊的談青檸正在和白津寒說話,一臉的關切。</br> “這不就是憑著家里的幾個臭錢來清中享受教育資源的嗎?我看他也是爛泥扶不上墻的料!”劉詡越說越生氣,下了定論,“我看他也不敢參加周考,考個倒數第一多難看。”</br> 周源皺了皺眉,沒有搭話。</br> 班主任老羅特意和他提過,不用管白津寒,隨他去。</br> 他不是很贊同劉詡的態度,但也不得不承認,白津寒這樣特殊的存在確實很容易遭到大家的不滿。</br> 甚至,不止是同學,連老師也一樣。</br> 第二節晚自習是數學李老師的答疑課。</br> 所謂答疑課,是指任課老師在教室坐鎮,同學們自習那門課程,有不懂的問題去臺上小聲找老師解答。</br> 白津寒因為嘔吐,胃里還有點難受,也沒了學習的心思,索性趴在桌上休息。</br> 胳膊墊在下面,頭向里,對著談青檸的方向。</br> 談青檸在做數學的五三,表情嚴肅認真,有時候要皺眉考慮良久才會下筆計算。</br> 白津寒默默看了會兒,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下。</br> 眼皮剛闔上,一只粉筆突然被丟到了談青檸的鉛筆盒上,發出尖銳的一聲響。</br> 談青檸被嚇了一跳,連忙抬頭。</br> 白津寒皺眉,也坐起身子朝講臺看去。</br> 李老師板著臉,一雙眼凌厲地射向白津寒:“要睡回家睡去!我的課不準睡!”</br> 李老師30出頭的年紀,年輕氣盛,對于這種不守紀律的行為很是厭惡。白津寒平時不做作業就已經讓他很不滿了,這次便借著睡覺的由頭一股腦將怨氣都發泄了出來。</br> 白津寒皺了皺眉,沒有說話。</br> “李老師,”談青檸舉手,小聲幫著白津寒解釋,“白津寒他今天身體不舒服。”</br> “不舒服?”李老師輕嗤一聲,不怎么相信。</br> “這是答疑課,你數學都懂了嗎?平時作業都不做,上學校來玩了?”李老師聲音嚴厲,“是,你班主任是給你赦免權不用做作業。但你不做光聽就能出成績了?就能考到150了?”</br> “——可以。”白津寒淡淡出聲,打斷李老師的話。</br> 話音落下,不僅是老師,所有的同學都愣愣地看向他。</br> 教室里瞬間安靜,仿佛連呼吸聲都沒有。</br> “可以?”李老師氣笑了,見臺下的少年鎮定坦然,心下更是窩火,“這種大話連實驗班的尖子生都不敢保證你可以?”</br> “好!好!”他腮邊的肌肉抖了抖,“我等著你后天的周考成績。不算附加題,你要是考到150以上,以后我的數學課隨你干什么!好吧?”</br> 他說這話是有原因的。這次周考的題目他已經提前看過,和現在的復習進度相比是要偏難一些。要是白津寒成績很好,早就插進實驗班了,怎么可能來7班?這次試卷,實驗班都不一定能有幾個考150的,更不要說普通班的學生了。</br> 比起李老師的激動,臺下的白津寒要鎮靜很多。</br> “好。”</br> 少年開口,一個字又把李老師氣到了。</br> “口氣比實驗班的要囂張,我看你們也不用答疑了!”</br> 李老師氣得拂袖而去,留下鴉雀無聲的同學們。</br> 晚自習一下課,教室里頓時變得嗡嗡的。大家迫不及待地討論著剛發生的事。</br> “看到李老師被氣成那樣我好高興是怎么回事?”</br> “白津寒能考到150嗎?”</br> “肯定不能啊!說大話唄!”</br> “臥槽我早看他不爽了。平時作業都不做,能考120都不錯了,周考等著看他被打臉。”</br> “120?100吧哈哈哈哈。”</br> ……………</br> 白津寒皺了皺眉,起身離開。</br> 他一個人去了樓下的樹林。</br> 沉悶夏日,僻靜的樹林沒有人煙,只能聽到偶爾的幾聲蟲叫。</br> “你們聽說了嗎?白津寒之前被綁架,然后……”</br> “真的假的?天啊好惡心。”</br> “聽說他媽媽是精神病,說不定會遺傳,好可怕。”</br> “他就是心理有問題啊,你不知道嗎?他……”</br> “難怪他成績這么好,聽說有病的人智商高。”</br> …………</br> 質疑,諷刺,嘲笑,流言蜚語。</br> 這些曾經帶給他痛苦的回憶,又重新回蕩在腦中。</br> 他有時真的痛恨自己良好的記憶力。</br> 白津寒的腦子嗡嗡作痛,背后也沁出了一層冷汗。</br> “砰”一聲。</br> 他狠狠踢了旁邊的大樹一腳。</br> 樹葉嘩嘩作響,白色花瓣飄飄洋洋散落在地。</br> 樹林又恢復了寂靜,連蟲叫都不再有。</br> *</br> 白津寒回到教室,已經是第三節晚自習結束了。</br> 放學時間,整個教學樓都喧鬧起來。</br> 談青檸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你沒事吧?”</br> 白津寒搖頭。</br> 季嵐一邊接話一邊收拾東西:“李老師就這樣,每次都看不起我們班,別理他。”</br> 李老師同時教1班和7班,平時總喜歡把兩個班做比較,言語間或多或少對7班有一些嫌棄。班里的同學對此早就意見,卻也只敢怒不敢言。</br> “是啊。他就喜歡楊辰安那種學霸。要是人人都像楊辰安一樣聰明,那我TM早自學成才了。”季嵐的同學也懶洋洋地附和。</br> 又是楊辰安……</br> 白津寒下意識向談青檸看去。</br> 她正神情擔憂地看著自己。</br> 白津寒垂眼,轉過頭不再說話。</br> 晚上回到家,他坐在寫字臺前,毫無復習的欲望。</br> 這時,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br> 白津寒隨手打開,是談青檸的微信。</br> 【我在看一本很難的書,你能不能指導我一下?】</br> 自從開學,談青檸就沒有再給他發過微信了。</br> 他還想怎么突然又給自己發了,原來是為了學習。</br> 白津寒才提起的心又“咚”一下落了回去。</br> 修長手指在談青檸的頭像上摩挲了會兒,他回了個【什么書】過去。</br> 談青檸回復得很快,兩個綠色的青蛙圖霎時出現在了屏幕。</br> 其中一只青蛙正在看書,書名:《白津寒心理學》。</br> 另一只青蛙正在聽歌,歌名:《男孩的心思你別猜》。</br> 白津寒愣愣地盯著圖片看了好一會兒,心里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漸漸填滿。</br> 這青蛙真的好丑。</br> 丑到他想笑。</br> *</br> 另一邊的青檸在等了兩分鐘后,終于收到了回復。</br> ——【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