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條果然不當飽,還沒到睡覺時間,云箏又餓的不行了。想起了放在了客廳的泡芙,她忍不住饞便去拿了泡芙,剛想回房,林沛軒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剛送了一塊泡芙進口,手指還沒拿出來呢。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紀云箏,表情黯然,定定地望著滿嘴滿手都是奶油的云箏。
"你,你干嗎?"云箏用手抹了抹嘴巴,結果擦得滿臉都是奶油,樣子非常滑稽。
林沛軒走上前,抽了紙巾給她擦拭臉上的奶油,云箏本能地后退了幾步,可是他又拉近她幾步,繼續幫她擦,動作非常地輕柔,目光溫柔地好像融成了一攤水一般,又隱隱約約透著心疼。這讓云箏很不適應,她第一次看到這么溫柔的他,第一次跟他如此接近,他呼出的氣息就撲在她臉上,仿佛是帶著清晨的氣息,透著一種獨特的清新,冷冽直入心脾,云箏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照進來,明明晃晃地灑在他們的身上。
云箏清了清神智,反應過來自己并不是在什么原始森林中,她是在上司的家中,也沒有陽光照耀他們,頭頂上只有一盞吊燈,發出幽暗的看不出是什么顏色的燈光照在林沛軒的臉上,忽明忽暗。
她不動聲色地將他手里的紙巾抽走,“還是我自己來吧。”
林沛軒也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地收回了手。
“剛才我從書房里出來,就看見你弓著腰在吃桌上的東西。”林沛軒盯著她說。
紀云箏疑惑地看向他,他避開了她的目光,踱步到陽臺上,望著北邊,自顧自地說:“你剛才的樣子像極了我的母親。我小的時候,家里很窮,很少能吃上魚。每次燒魚,母親都把魚夾給我吃,我問她為什么不吃,母親說她不愛吃。”
紀云箏走向他,靜靜地站在他身后聽著他的故事。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看見母親在廚房里,她弓著腰,小心翼翼地把魚肉剔下來,然后自己把魚骨頭含在嘴里,反復嘗了好幾遍才吐掉。我躲在門后,一動不敢動,就看著她。后來我每次吃魚都會想到這個場景。”
講到這里,他停了下來,臉繃得緊緊的,好像是在極力克制著什么。云箏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輕輕撫著他的肩膀,他的背猛的一顫,隨即又緩和了下來。他掏出煙,輕輕點燃。火苗照亮了他的臉,明黃的光芒一閃而過。云箏覺得他點煙的樣子很熟悉。
“后來母親生病,依然下床為我煮面。那個時候,她根本嘗不出味道,往面里放了很多鹽,我一邊吃一邊掉眼淚,面里的鹽和眼淚混在一起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咸的面。”
煙霧在空氣中氤氳著,她咳嗽了起來,他立馬熄了煙,煙霧不一會便消失無影蹤。
“難怪你的面做的那么好吃,原來你很早就會做飯了。”云箏認真地望著他。
“那個時候只會做幾個最簡單的菜。大學畢業后,我申請到了公費出國念書,國外吃飯很貴,為了省錢,我一般都自己買菜做飯。后來國外一家公司高薪聘請我,我為了盡快能賺到錢,就一直留在國外,五年時間只回去過兩次。我一直覺得我現在拼命一些,將來能夠讓家人過上好的生活。可沒想到,去年母親病重了。我父親前幾年就去世了,所以我辭職回國陪了母親一年,她的病終于逐漸好轉,我決定留在國內,這樣方便經常回家,可以做菜給爸媽吃。”
紀云箏沒有想到,在外那般風光無限的林總背后竟有這樣一段故事。
“你別用這種同情的眼神的看著我,我還好。”林沛軒笑了笑,仿佛比她要輕松的多,“看來你也不困,不然我們下去走走吧,跨年夜總不能這樣就過了吧?”
云箏也受不了這種感傷的氛圍,便隨著他下樓。
街上比想象中要熱鬧的多,商場里在抓緊最后的機會做著促銷,一個小女孩嚷嚷著要買氣球,一對大學生情侶正在路邊等著烤爐中的紅薯出爐。男生握著滾燙的紅薯,小心翼翼地剝著皮,然后遞給女生,隨即雙手蓋上了女生凍紅的耳朵。
云箏呼了口氣,看了看表,已臨近12點了。雖然無家可歸,可有上司陪自己逛街,這樣的跨年夜也不算差吧。
“3,2,1”
遠處傳來人群倒計時的歡呼,然后只聽砰一聲巨響,無數煙花在空中盛開,幾乎點燃了整個夜空,花瓣如雨,紛紛墜落,仿佛觸手可及。天空中綻放出像是寶石一樣璀璨的光芒,熠熠生輝,流光溢彩。一個接一個煙花劃燃夜空,奪目如琉璃般的劃破了漆黑的天幕。
林沛軒看到身邊的她呆呆地望著夜空中的煙火,她的臉頰被煙花的絢爛映得忽明忽暗,眼睛也不舍得眨,烏黑的瞳孔中倒映著讓人暈眩的煙火光芒,仿佛是無數道流星,帶著藍紫色的弧光滑落天際。
她記得,那年外灘的煙花跟今年的一樣精彩。她記得,那天的風吹的她好冷好冷,可她與他像兩個傻瓜一樣跑到江邊,跟著擠滿整個廣場的人一起倒計時。她記得,零點準時盛放的煙火和他唇角的笑意。她記得,在人聲鼎沸的廣場上,那一陣陣禮花響起的哄聲,和那聲輕輕的卻砸進她心底的“我愛你。”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云箏望著紛紛揚揚灑下的銀光喃喃自語。
林沛軒:“你文學素養挺高的啊。”
紀云箏笑得很開心,“可不是么?唐詩宋詞不在話下,高中的時候我語文成績可是全班第一!”
林沛軒問:“那為什么還是學了理科?”
紀云箏吆喝了聲:“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半夜醒來,云箏覺得口干舌燥,起身準備去廚房倒水喝。
門外的走廊里開著壁燈,柔和的光線下她的影子被拉的老長老長,與窗戶外婆娑的樹影交織在一起,格外的和諧。一陣風起,還有沙沙響聲。
她腦子里頓時浮現出了前不久看的鬼片,好像是叫什么驚魂來著,片子里的內容與現在的情景非常吻合。想到這,她便開始背馬克思:
世界是物質的,而物質是運動的。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
背完的時候,她還加了句:“南無阿彌陀佛……”
默默地打開廚房的拉門。
此時真是午夜驚魂,她拍了下顫動著的小心肝,對站在里面的林沛軒吼道:“半夜三更的,你出來嚇鬼啊。”
林沛軒瞧了她一眼,然后用手撐著額頭,“我只是出來喝水而已,那你半夜三更的,出來干嘛?”
“我……喝水啊。”云箏語塞,默默地越過他,徑直走過去,故作神色坦然地倒了杯水,又神色坦然地回了房間。
林沛軒:……
早晨,云箏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云箏揉著朦朧的雙眼,打開門,只聽到一陣吸氣聲。她才抬起頭,門口站著一個貌似學生的女孩子,打扮樸素大方,只是臉上的表情過于驚恐,仿佛是見到怪獸一樣。
那個女孩子倒退了幾步,仔細看了眼門牌號,心想,沒錯啊,可是這個穿著睡衣的女人是哪里冒出來的?
此時,紀云箏忽然明白過來,這個女孩子不就是子齡口中的那個學生妹嗎。她覺得尷尬極了,豈不是被上司的女友撞到自己住在他家中?要怎么跟她解釋呢。
“我可以進去嗎?”女孩子臉上已恢復平靜,小心地詢問道。
“啊,可以可以。”紀云箏慌忙著請她進來。
這時,林沛軒從房中走了出來,也是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
“哥!”女孩子響亮地喊了一聲,跑向了他。
什么??哥?紀云箏頓時覺得大跌眼鏡,原來眾人口中林總的秘密情人是他的妹妹?
“你怎么跑過來了?”林沛軒喝了口水,問道。
“今天沒課,我就來找你請去吃飯唄。不過……”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被我撞到了一場好戲,嘿嘿嘿。”
“啊,你誤會了,其實,其實我是昨晚……”紀云箏連忙想解釋。
“我知道,你是忘帶鑰匙了嘛!”女孩子調皮一笑。
“你怎么知道?”云箏愕然。
“因為這是個好理由啊。”
“……”
聽了林沛軒的介紹,云箏才知道那個女孩子叫林雪,是他的親妹妹,在這邊上大學,他有空就會帶她出去吃飯。這才有了秘密情人一說,與學生妹一說,原來都是誤會一場。
早上的驚險真是讓她心跳都慢了半拍,假期后去上班依舊心神不寧。
“喂喂喂,丟魂了啊?”葉子齡在云箏面前揮了揮手,證明她是不是在神游。
“跨年夜那天你死哪兒去了?電話也不接,我沒帶鑰匙,酒店又全部客滿。”不提還好,一提就來氣。
“我,我就隨便出去玩玩啊。那你后來怎么辦的?”葉子齡支支吾吾起來。
“看你那個臉紅樣,不用逼問,一定是跟你的蛋糕先生出去鬼混了吧?”云箏不屑的揪出了子齡的小心思,“我當然沒有辦法啊,后來就住在了林總家里。”
“啊!!沒想到啊,你個傻妹子居然也走在了時代的前沿。”葉子齡夸張地說,“然后發生了什么啊?快說快說!”
“二葉你很無聊誒,我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幸好林總好心收留我,住在了他家的客房里,什么事都沒有發生,OK?”
說起來,還真得感謝一下林總,沒有他的好心收留,她恐怕真的要在家門口跨年了。何況,第二天一大早,他還帶著自己跟林雪出去吃了頓好的。
想到這里,云箏覺得林沛軒真是個大好人,不由得對他感恩戴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