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乖乖地坐在那里,不自覺屏住呼吸。
她眼看著英俊的男人輕俯下身,垂著睫毛,溫柔幫她摘下圍巾和羽絨服。
那一刻,竟恍恍惚惚好像回到了自己當初剛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
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被細心照料著。
對方眉眼極淡,那張臉上明明也是這樣什么表情都沒有,卻總是能讓她感受到踏實和安心。
眼前情景的既視感一晃而過,但姜甜又很快清醒過來:一切都已經(jīng)不一樣了。
脫下厚重的羽絨服之后,少女放在腿兩側的小手微微向里收了收,垂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其實是絕望。
面前的人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讓她已經(jīng)覺得目前無路可走,只能暫時休戰(zhàn)。
“想吃什么?”
姜甜聽到男人這樣問她。
那時她正低著頭,視線也只能看到陸忱骨節(jié)分明的手,漂亮修長的無名指上,套著一枚黯淡無光的婚戒。
“都可以?!?br/>
小姑娘小聲回答,聲音無力。
她太累了,疲倦到連吃什么都已經(jīng)懶得去想。哪怕這時候應該本是她平時一天中,最開心的時間。
男人也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出去。
好像沉默已經(jīng)是兩個人之間僅存的默契。
對方暫時離開,而姜甜卻還是在臥室的床邊呆坐著。
其實少女身體很難受,在公園里面著了涼,但剛剛回家又因為沒有及時換衣服而捂得特別熱,直到現(xiàn)在才稍稍感覺好了一些。
姜甜稍微緩過來一些,但心里面卻更加難受,仿佛被一層陰霾所籠罩著。
一切竟又回到了原點。
她坐在床上,整個人都是很無力的感覺,好像走進了死胡同。自己所有的生活都在這一天被陸忱弄得亂七八糟。
少女的眼眶還是微微紅著,她抬起眼睫,視線正好看到,對面椅子上那只被人撿起來的玩偶熊。
熟悉的玩偶熊背對著人,眼睛朝里。
但盡管如此,姜甜還是感覺到了那種如芒刺背,渾身都被扒光了一樣的難受。那種瘋狂的溺水感又涌了上來……
雖然,小姑娘此時只能按兵不動。
但她心里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能和陸忱在一起。
她肯定不能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度過一輩子。姜甜光是想一想,那種絕望感都快壓得胸口無法呼吸。
小姑娘坐在原地,抿了抿唇,抬頭看向房門外。
她攥了攥拳,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廚房里忙碌的陸忱。
男人此時已經(jīng)脫去了外面厚重的黑色風衣,只剩下里面筆挺的白色襯衫,下面是被黑色西服褲包裹著的,筆直而修長的腿。
他背對著她。
雖然只是很簡單的穿著搭配,但比例近乎完美,仍舊給人正經(jīng)且禁欲的感覺。
小姑娘站在原地忍不住吞了吞喉管,兩條小細腿不斷往后撤,很慢很慢地退回到臥室。
在心里埋下了一顆危險的種子。
她退回到臥室,緊張地從柜子里翻出自己的錢包和身份證,然后塞到衣服口袋里。
少女的動作很輕緩,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時間緊迫,她暫時沒有時間去管其他身外之物。只要帶了身份證和鑰匙手機,她心里面就基本有底了。
小姑娘手上忙碌著,心臟卻被提了起來,咚咚咚跳得特別狠。
她像是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整個人都很慌張且膽怯。
一切準備就緒。
小姑娘又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陸忱。
對方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依然很平靜的在廚房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姜甜咬了咬下唇,慢慢退回到房間內,緩慢地重新穿上衣服,再一點點挪動到臥室門口。
陸忱此時仍然沒有回過頭看她。
少女站在原地,緊張到快要無法呼吸。但是她心意已決,此時再放棄等于是又做了縮頭烏龜。
她深吸了一口氣,轉了個身,腳步朝著大門的方向緩緩撤去。
姜甜最后看了男人一眼,然后飛速轉過身跑到門口,不顧一切地拉開大門向外面沖去……
陸忱聽到了門口鎖被拉開的聲音,蹙眉轉身,不用看都知道是姜甜跑了。
男人的面龐驟然冷沉,隨即放下東西,迅疾跟了上去。
——
姜甜簡直這輩子都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驚心動魄的事情。
她想如果自己稍微心臟不太好,可能現(xiàn)在就早已經(jīng)在醫(yī)院里面躺著了。
少女一路飛奔到電梯口,瘋狂地用手按著下行鍵,就像后面有一只很可怕很可怕的東西在追著她。
可能也確實如此。
但老天偏偏就是愛和她開玩笑,喜歡捉弄她一樣。電梯停在頂樓,等到小姑娘摁了之后才慢慢悠悠地下來。
其實是很快的。
他們住得是高檔小區(qū),配置也都是最先進的,但在此時的姜甜眼里,那電梯下降的速度幾乎就是龜速。
她急都要急死了,恨不得跺腳,可是仍然無濟于事。
姜甜害怕,恐懼。
她現(xiàn)在完全知道了陸忱是怎么樣的一個人,也見識過了對方真實的陰暗面。
剛才自己明明是好聲好氣的商量,男人都已經(jīng)變成了那種樣子。
姜甜根本不敢想象自己這樣偷跑出來,再被抓回去的話,會是怎樣一種殺人不見血的場面。
她真的怕極了。
小姑娘眼瞅赭紅色的指示數(shù)字不斷變換著,離自己所在的樓層越來越近。她的心臟劇烈抖動,到最后,又好像是過山車般在最高點時靜止下來。
終于。
叮的一聲,門開了。
少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擠進去,好在電梯里面沒有任何人,也不用再等。她使勁按著關門鍵,心里面不斷的默念著。
馬上了,馬上了……
姜甜想,只要她能順利的坐著電梯下去,就能有足夠的信心能夠徹底離開。
隨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小姑娘一直提著的心也終于能夠放了下來。
門關上了。
她整個人往后退,一直退到最后靠著墻。完全像是虛脫了一樣,腿軟得不行,差點要滑下去癱坐在地上。
但……
這時,少女的眸子忽然有一道白光閃過。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有按樓層數(shù)!
這個想法一下子在腦子里炸裂開,簡直要把人逼瘋。
姜甜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又上前去,手指準備按下一樓的按鍵,可就在這時——
門開了。
小姑娘呆愣愣地怔在原地,整張小臉都是虛白的,嘴唇上都有著隱隱干裂的痕跡,簡直怕得要哭了。
她眼看著電梯門打開,陸忱就站在門口,擰眉看著她。
男人整張臉上都氤氳著黑氣,有隱隱發(fā)怒的跡象,目光像一把銳利的冷箭,直直射了過來。
姜甜的心尖劇烈顫抖,后背一道冷流閃過。
她的腿幾乎是不自覺地在往后退,眼淚怕得也唰一下就下來了。
她害怕。
甚至有一個念頭一晃而過:陸忱會不會家暴?會不會打她?會不會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來?
少女已經(jīng)不敢繼續(xù)深想下去了。
她怕,但是這種怕又沒有任何作用,無法消解男人此時的怒意。
但和她想得不太一樣。
陸忱站在原地看著她,眸子沉了沉,最后才進去緊握著小姑娘的胳膊把她拉出來。
姜甜本來就沒什么力氣,再加上一害怕腿軟得不行,更是像一只黃毛小雞一樣被輕松捉了出去。
“你是不是,非得要我發(fā)火?”
電梯門關上后。
男人把她堵在旁邊的墻上質問,寒眸半瞇。
可是小姑娘縮在角落里,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慌慌張張的。她只是不斷抽著氣,后背也在一直冒著冷汗,心里面的戰(zhàn)栗不斷擴大。
她癟了癟小嘴巴,抬頭看著男人,眼淚嘩嘩地往外面流。
“無話可說了是么?”
陸忱低頭看著她,等了半天也不見姜甜吐出一個字來。
嗯。確實無話可說。
姜甜也不知道自己到目前為止還能說什么好。她事情都已經(jīng)做了,跑也跑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說什么都無法讓對方平靜下來。
但是陸忱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放過她。
“你跑什么,嗯?”
他低頭問她。
男人沒有發(fā)火,也沒有做出任何過分的事情來。他的行為舉止依然是冷靜的,克制的,極有分寸的,卻還是讓姜甜感到害怕。
她無助地看起頭看著陸忱那張臉,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來,好像所有的音節(jié)都卡在喉嚨里。xしēωēй.coΜ
最后只剩下嗚嗚嗚。
“你不是餓了么?不是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么?怎么跑得還這么快?”
陸忱好像已經(jīng)無視掉了小姑娘的眼淚,依然低頭問著她,步步緊逼。
少女直接心臟爆炸。
她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怎么一種情況。明明……明明是對方的問題……為什么卻總是她這樣……被動……
“我……我……我也不知道……”
她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覺得心里面好難過,好痛苦。
而且特別害怕這種黑化過后的陸忱要對她怎么樣。
男人站在原地,看著少女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忍不住沉了沉眸。
“回去吃飯?!?br/>
半晌過后,陸忱吐出幾個字來,語氣依然冷冷的。但確實沒有做出什么事情來。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少女的手往回走。
姜甜再一次出逃失敗,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被拉著往回走,被帶回到客廳的沙發(fā)上。
“還跑么?”
陸忱低著頭問她。
姜甜除非是缺心眼了才會承認。
她乖乖地坐在沙發(fā)上,抬起臉蛋,一雙命令的大眼睛異常誠懇地看著男人,粉嫩的唇角無辜向下,狠狠搖了搖頭。
“不跑了……”
那種少女的無辜感,真的非常有迷惑性。
但偏偏這個人是陸忱。無論是演技和腹黑程度,小姑娘都只是一個菜雞。
男人垂眸看著她,忽然笑了笑。
“你覺得我會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