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睡得太晚,再加上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所以第二天醒來的也格外遲。
    但總算是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
    少女起來的時候，男人已經(jīng)不在了。但遮光垂地的窗簾依然拉得緊緊的,一絲光都沒有透進來，讓小姑娘終于睡足，養(yǎng)好了精神。
    她起床拉開了窗簾，大片的陽光傾瀉進來。
    又是一個好天氣。
    等姜甜吃完早飯已經(jīng)是九點半了。雖然是全職在家，時間自由支配，但她對于工作也絲毫不敢怠慢。
    畢竟自己離陸忱的距離還很遙遠，要好好努力呀。
    她很快收拾好，坐到了客房的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登上工作專用的企鵝。
    小姑娘一上線就收到了“煩不煩”那邊接受了文件的消息。
    “我好久沒上這個號了！主要是最近真的很忙,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畫得真不錯！！我們的小畫家！來，么一口！”
    姜甜只注意到了對方很忙所以沒有及時上線收圖,但沒注意到“煩不煩”的親密措辭,也沒想到對方其實是熟悉的人。
    “嘿嘿,你喜歡就好。你幫了我大忙,上次跟你說的免費給你畫還作數(shù)哦。”
    “你有什么想要畫的可以告訴我，忙的話留言就好。原創(chuàng)OC，游戲，動漫同人都可以噠！”
    小姑娘很客氣地發(fā)過去。
    對方大抵是真的很忙,消息發(fā)過去就又沒有回復了。姜甜覺得對方也可能是時差海外黨，不然怎么每次回消息都好像隔了個時空。
    留言里面還有雜志編輯的回復。
    “主編也覺得三不錯！！就第三種吧,真的麻煩太太了。這次成圖合作愉快的話,以后還想要和太太多多合作呀！”
    姜甜真的很膚淺,一見到別人的認可和喜歡,眼睛就不由得發(fā)亮。
    “哈哈哈真的嘛？？！喜歡就好！！”
    “那就第三種了哦？我去細化一下線稿！然后鋪色的話會先給你看一下哦，看看有沒有大致的問題。”
    她回道。
    編輯也是工作黨，十有八九就和他一樣正坐在桌上的電腦前，所以很快就回了一個OK的表情。
    確定了版本，也就方便姜甜繼續(xù)往下畫了。
    因為草稿階段就已經(jīng)畫得比較細致，所以往后面的線稿只要好好勾一勾，改一改就可以。
    但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剛起床沒有狀態(tài)，也有可能是小姑娘心里面裝著事，想著中午要和陸忱去和喬夢見面，就一直集中不起來精力。
    她總是畫一會兒就想玩手機。
    姜甜線稿勾了一半，覺得狀態(tài)不太好，就去廚房拿了一罐可樂又回來。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喝著可樂，想著放松一會兒，就不由自主地拿手機逛起了空間。
    逛空間刷視頻的確是消磨時光最好的辦法。
    她刷了一會兒，偶然看到了昨晚來加她的冉冉發(fā)的動態(tài)。
    “嗚嗚嗚我好菜啊。果然是我不配嗎？勾搭喜歡的太太失敗了，她好高冷嗚嗚嗚。”
    配圖是一個大熊貓蹲角落自閉的表情。
    姜甜：“……”
    其實姜甜也是很膽小的人。
    她從來不敢去主動勾搭別人，就怕別人很高冷或者瞧不上自己，就會很尷尬。
    如果是自己抱著滿腔熱血去勾搭別人，然后熱臉貼了冷屁股，也一定會很難過啊。
    她都替這個冉冉感覺到郁悶。
    然而這時，少女看著手機，稍微皺了皺眉，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閃過：
    我的天，她不會是在說我吧？
    姜甜看了一眼說說時間，又看了一眼冉冉給她發(fā)消息的時間。
    好家伙，十有八九就是說她。
    姜甜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也不敢貿(mào)然對號入座，鬧出笑話。只好先找到冉冉的頭像，小心地點了那個戳一戳。
    “敲敲~我起床啦！”
    “昨天晚上家里有一點事所以去忙了，忙完太晚了就直接睡了，抱歉呀。”
    “昨天忘記問了，你還在上學咩？還是已經(jīng)工作啦？”
    姜甜打了幾句話過去，順便配了個萌萌噠早上好的表情，緊張得等著回復。
    冉冉很快回了消息。然而只有一個表情包。
    還是那個蹲在角落自閉的表情。
    姜甜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哄小孩：
    “怎么啦？你不高興么？”
    “你昨天好高冷，你都不理我，我好難過，我哭了一晚上。現(xiàn)在眼睛還是腫的。你肯定沒有去畫作業(yè)，你就是敷衍我。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不喜歡你了，哼。”
    姜甜撓了撓頭，很捉急地解釋。
    “我不是……因為昨天家里的事，所以心情不是很好。我就想著今天狀態(tài)好一點了再來跟你說話的。”
    “哼，我原諒你了。”
    冉冉說。
    “我已經(jīng)不是學生黨了，是在廠里上班的打工畫稿人。”對方發(fā)了一個委屈哭的表情，“打工人！打工魂！畫得腦子都麻了嘻嘻！”
    姜甜的眼睛睜大了大。
    說實話，她在家全職久了，其實……很羨慕那些在公司畫畫的人。
    又可以做自己擅長且喜歡的事，生活又規(guī)律，還可以接觸到現(xiàn)實社會。有穩(wěn)定的工資，還可以參與各種項目。
    其實要比她現(xiàn)在這樣好。
    全職的話雖然時間富裕，可以自由支配。但說實話，姜甜現(xiàn)在還不是那么有名氣，所以接得商稿也少。
    私稿的話價格都不高，很可能饑一頓飽一頓，收入很不穩(wěn)定，而且總感覺要和世界脫節(jié)了。
    “哇，好棒啊……”
    她由衷的羨慕道。
    不過姜甜知道，自己作品那么少，現(xiàn)在去大公司應聘別人肯定不要。
    “有啥棒的，我都想全職來著。在公司畫畫每天會懷疑人生，因為左鄰右舍都是大觸[衰]。”
    “話說，我們來互關(guān)吧！”
    冉冉主動提議，“還是說你不和別的畫手互關(guān)？我看你微博只關(guān)注了風不解hhhhh”
    姜甜眨了眨眼，“不是呀！可以互關(guān)呀。主要是我也不認識其他畫手，看畫一般在推和P站，所以微博就沒有關(guān)注那么多人。”
    “而且我之前不是出過事情么，很多畫手對我印象可能也不太好。我就也沒有主動去認識人。”
    少女咬了咬唇，誠實的說。
    “害，你說阿稚那幫人啊，老抱團了不用管他們。”對方回，“阿稚黑歷史很多的。你沒發(fā)現(xiàn)還有很多人沒幫她說話么？因為她之前就經(jīng)常干這事，只不過沒你這次那么夸張，她以前是東抄一下，西抄一下，有既視感，但是不好錘，也挺煩的。”
    “不過你這次真的手起刀落，大快人心！！”
    “哦對了，我微博是Koko冉。”
    姜甜為了表示誠意，一看到對方發(fā)過來名字就趕快跑去微博關(guān)注了。
    “好啦！我關(guān)注你了！”
    “嘿嘿，互關(guān)成功[擊掌]！”
    姜甜本著好奇的心，再加上新交的朋友也確實要了解一下，就看了看冉冉微博。
    好家伙。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人家是十幾萬粉絲的大佬。而且作品的質(zhì)量都奇高，那種精致的韓式厚涂。
    姜甜看了看自己只有一萬多的粉絲，逐漸陷入了沉默。
    “你畫的男人都好好看啊！”
    “感覺都好像言情小說的感覺，好蘇。”
    姜甜翻了翻對方相冊，忍不住驚呼。
    冉冉的摸魚作品基本都是少年和成男，偶爾有幾張御姐，總之都是攻氣十足的那一款。設計的人物立繪也都是那種霸道總裁臉。
    “我只會畫男人，你只會畫萌妹。”
    “我們倆，天生一對。”
    冉冉回。
    小姑娘看著對方發(fā)過來的內(nèi)容，白凈的臉上染了一絲喜悅的淡粉。
    畢竟，認識新朋友的感覺真的很好。
    雖然她現(xiàn)實中很怕生，社恐，覺得自己搞不定人際關(guān)系，但不意味著她不渴望友情。只是相對于那種快餐式的關(guān)系，小姑娘更喜歡溫和長久而穩(wěn)定的感情。
    “為什么你的微博都沒發(fā)什么畫？好空曠。”
    冉冉說，“你應該在微博多發(fā)一發(fā)自己的畫，摸魚啊，或者解禁的稿子也可以。然后轉(zhuǎn)發(fā)多了，看得人多了，自然就會漲粉。”
    她在教他。
    “我……我覺得自己畫得拿不出手，怕沒人轉(zhuǎn)，反而怪尷尬的。”
    姜甜很不好意思的說。
    “你也太沒自信了吧！！”
    冉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都什么年代了，畫得好也要會經(jīng)營才可以啊！你真是一點不會，急死我了。”
    “你就發(fā)唄，我?guī)湍戕D(zhuǎn)發(fā)啊。你放心我的審美沒有問題，我覺得好看絕對就是好看的！”
    “然后如果還想漲粉快一點的話就多畫畫同人的摸魚，或者游戲的同人啦，實在不行電視劇的同人圖也行！然后畫完記得艾特相應的官博或者那種人物主頁賬號，引引流，你這種水平漲粉應該很快的啊！”
    對方說。
    姜甜皺了皺眉，她的確一點兒也不會運營自己的微博，長期處于長草狀態(tài)。
    有時候看著別人的微博熱熱鬧鬧，也是很羨慕。
    “嗯嗯，好！我今晚就……我就打碼發(fā)一些客單？”
    姜甜試探性地問。
    “對，然后我?guī)湍戕D(zhuǎn)發(fā)。而且咱們班不是還有挺多畫手么，到時候都互關(guān)一下，轉(zhuǎn)發(fā)多了曝光自然就大了。”冉冉回，“我不跟你說了，我今天工作任務好多！我要去構(gòu)圖了嗚嗚，晚上見！”
    “好！我也要畫畫了。”
    姜甜傻乎乎地答應著，安靜得像一只乖巧的鵪鶉。
    小姑娘心里面是高興的。
    就感覺，自己的畫畫事業(yè)已經(jīng)漸漸步入了正軌。沒有剛剛從醫(yī)院醒來的時候那么迷茫了。
    那時候真的覺得自己藝高人膽大。
    人氣人氣不夠，作品作品不出名，月入也沒法保證，什么都不懂，就這樣居然還敢一畢業(yè)就全職。
    但現(xiàn)在真的好多了。
    在私稿不斷的基礎(chǔ)上還慢慢的接到了商稿，每天晚上也有了穩(wěn)定的進修和學習時間，現(xiàn)在也認識了很多同好。
    真的很滿足。
    ——
    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跟冉冉告別之后，姜甜的效率就快了很多。
    終于能踏下心來畫畫了。
    一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像她一樣的人，都在認真的創(chuàng)作，都在努力變得更好，姜甜就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去偷懶和走神。
    不知道是畫畫讓她踏實，還是踏實致使更好的畫畫，總之在那兩個小時內(nèi)，她暫時忘了即將面臨的煩心事。
    少女很快完成了雜志封面線稿的部分，甚至還鋪了一半的色。
    可惜她才剛剛畫出了手感，就接到了男人的信息。
    “五分鐘以后，我在樓下等你。”
    就這么幾個字，又把姜甜心里那種對外界世界的抵觸給誘發(fā)了出來。
    她是真的不想去，想臨陣脫逃。
    但是能怎么辦呢？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大人了，不能再像人性的小孩子一樣，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總歸要面對。
    雖然心里面抵觸，但小姑娘還是嘆口氣，暫時關(guān)了電腦。
    她用極快的速度化了一個淡妝，拿著包下樓了。
    ——
    陸忱坐在車上，遠遠就看到姜甜從樓里出來，迎著風拍了拍自己額頭的碎劉海，像一只翩躚的小蝴蝶跑了過來。
    她拉開車門，上了車。
    小姑娘今天扎了一個高高的丸子頭，旁邊有幾個簡潔的黑色小卡子，將干凈白嫩的小臉兒完整露了出來，只有一點薄而內(nèi)卷的碎發(fā)和劉海。
    看起來元氣又可愛。
    純白的高領(lǐng)毛衣，灰格子半身裙，棕色小皮帶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腰身。姜甜外面套了一件霧霾粉的大衣，長度和短裙一般齊，剛蓋過屁屁。
    粉色中帶了灰調(diào)，少女中帶著成熟。
    嬌俏明麗的女孩子，抱著時候有桃子汽水般的清甜，又軟又可愛。
    男人看著她跑過來，心里有野草瘋長，蔓延千里。
    但他最終還是收回視線，沉默地發(fā)動了車子。
    “吃早飯了么？”
    車子平穩(wěn)行駛著，他問她，視線仍看著前方。
    “嗯？”
    小姑娘像是在想事情，一直低著頭。直到聽到了陸忱的話才扭過頭來，烏沉沉的大眼睛眨了眨。
    然后回答說，“噢我吃了，吃了早飯還有一個花牛蘋果，喝了可樂。”
    “嗯。”
    陸忱點了點頭，狹小的空間就又陷入了沉默。
    ——
    趙照家的美式餐廳開在滬城最寸土寸金的地界，整個露臺區(qū)正對著對面的金融中心，周圍旖旎景色一覽無余。
    再加上從國外請過來的米其林三星大廚，上過幾次美食雜志的推薦，所以一直都很受歡迎，堪稱網(wǎng)紅打卡圣地。
    姜甜一直知道這個地方，但確實沒有來過。
    而且她也不知道原來這里是趙照家開的。她剛從醫(yī)院醒過來的時候，剛見到的除了她爸就是那個男人，搞得她那時候還以為趙照就是她老公。
    現(xiàn)在想想就尷尬。
    那人在她印象里有點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氣質(zhì)吧。雖然穿得人模狗樣，但怎么看都不是靠譜的人。
    陸忱居然和他是朋友，想想也有些不可思議。
    姜甜和陸忱到的時候只有趙照一個人在。她一到陌生的地方就不自覺發(fā)怯，只好捏著包，一直跟在陸忱后面，找了一個視線很好的地方坐下來。
    深秋的空氣倒是很清新，到了露臺上面就更明顯。
    “好久不見啊，恢復得怎么樣？”
    趙照和陸忱寒暄完，注意到姜甜，特意問了一句。
    “啊，身體沒有什么問題了。只是還想不起來之前的事。”
    姜甜咬著下唇，也學著禮貌性地點了一下頭，如實說道。
    其實她心里面緊張得要死，實在適應不了這種場面。
    好想回家畫畫啊……
    “沒事，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反正很多時候，不知道都比知道更好。”
    趙照沖她笑了笑，又看向陸忱，話里和眼神里都顯得意味深長，“陸忱，你說對吧？”
    陸忱沒有接話，只是撩起眼皮看了趙照一眼。
    讓他閉了嘴。
    姜甜覺得有點奇怪。
    她總感覺這兩個人之間有什么小秘密似的，怎么還打著啞語。
    正這么想著，只見趙照向她身后的方向看去，隨即站了起來。姜甜不明所以，也好奇的跟著扭頭。
    是喬夢來了。
    女人穿著是很經(jīng)典的名媛風，純白高領(lǐng)毛衣，米色外套，配著紀梵希的手提包。披發(fā)，妝容是精致的秋冬妝。
    整體看起來就很溫柔又優(yōu)雅，很大方的感覺。
    或許這也是姜甜打心底里不愿意來的原因吧。
    女人的戰(zhàn)場總是沒有硝煙的，哪怕你無心戀戰(zhàn)，也自動會被推上臺子。而她肯定是必輸無疑，姜甜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小家子氣。
    “你好，我是喬夢。”
    那個女人對她笑了笑，伸了手過來。
    姜甜和對方握了一下，腦子里昏昏沉沉，滿腦子只想趕緊度過著一個來小時好回家畫畫。
    “你好，我是姜甜。”
    她有樣學樣。
    但不知道為什么，喬夢說出來就大大方方，姜甜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蠻尷尬。Ｍ.ＸζéwéＮ.℃ōΜ
    落座之后，姜甜的那種緊張感絲毫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嚴重。
    因為喬夢就坐在她的對面，姜甜都能感受到來自對面的目光，正在上下掃著她看。
    陸忱看了一眼小姑娘，也看出了她的緊張。
    因為實在很明顯。
    姜甜一直低著頭，視線落在桌子上，兩只手放在膝蓋上面攪在一起，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很顯著的一種自我保護和防備的姿態(tài)。
    男人看著他，漆黑冷靜的眼底有一絲波動。
    而此時，姜甜的內(nèi)心也的確是備受煎熬的。
    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放在了鍋上油炸。想走又走不了，總之是煩躁且郁悶的。
    她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自己真的不擅長人際交往。
    更重要的是緊張。
    她總是一見到陌生人就莫名緊張，而看到喬夢之后這種緊張感又發(fā)揮到了極致。感覺自己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下，更加孤立無援，手足無措。
    手心全是冷汗，指尖都冰冰涼的，很不舒服。
    而這時，她的右手忽然被一股溫暖的力量包裹。
    姜甜迷茫地抬起頭來，只看到陸忱抓過她的右手，輕輕放在他的膝蓋上，小心地捏了捏。
    他想讓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