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忱站在她面前,雙手緊箍著她的胳膊,讓她根本沒有辦法動彈。
平時不覺得,但此刻卻感覺陸忱在她面前像座山一樣,無法挪開。
黑暗之下,男人的呼吸沉重。只有旁邊客房里的光線外泄出來,照亮了一半的臉。輪廓分明,英俊無匹。好看是好看,但金絲邊框的眼鏡下,是一雙她完全看不懂的眼睛。
她有時像是看到了他眼里的情緒波動,那種體貼的溫柔和細膩。可再次定睛時卻又覺得,眼前的整個人無論在什么時候,都又都理智涼薄得無懈可擊。
但至少,姜甜感受到了他對于這件事近乎執著的認真,而這種認真里面隱含著一絲危險。
少女有點發慫,又有點生氣。
誰也說不出來,可能就是天然的獵物看到獵人時的那種懼怕。
甚至連此刻的姜甜都不懂,那種恐懼從何而來。
在她的概念里,還單純的以為陸忱只是因為這件事情而生氣。
小姑娘下嘴唇動了動,仍然想要往后算縮,近乎委屈又像撒嬌的語氣,“你,你干嘛啊,好嚇人,能不能不要這樣……”
“可不可以好好說。”
男人盯著她的眼眸沉了一下。
冰雪融化的片刻,終于能看見藏在下面的溫柔。
他喜歡看女孩兒沖他撒嬌的樣子,因為之前從未有過。雖然這也并不是完全的撒嬌,只是帶了一點撒嬌和認慫的意味。
陸忱的手上卸了力,輕放了下去,只剩下左手溫柔地摩挲著女孩的右手臂,“對不起。”
“是我太激動了。”
他誠懇的道歉。
“所以,為什么要躲著我,嗯?”
他問著她,語氣是輕和的,態度卻是不容她躲閃。
“我……”
姜甜的眉眼垂下來,紅紅的,像是已經竭力忍著心里的難過。她抿了抿唇,然后說:“我……我明天不想去,因為我……不想看到陌生人。”
“而且我覺得你這樣的做法,也不太好……”
她說完就又想哭了。
不知道這件事有什么魔力似的,只要一想到明天要去見那個人,她就很難過,渾身細胞都在拒絕。
少女的眉心聚攏,一副怕了的樣子,卻是真的在擔憂著某些事情。
其實撒嬌和認慫只是她的保護色,就像聰明的小動物在遇到無法戰勝的對手時都懂得投降。她真正的情緒是恐懼和難過。
小姑娘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沉不住氣,馬上就變成了委屈的抽噎。
陸忱看著她,卻皺了眉。
“為什么不好?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
他盯著她,沉聲問。
這個問題問到了姜甜。
因為她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兩全其美的法子,只得窘迫的又偏過頭去。少女低眉斂目,紅著臉小聲喃喃。
“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不要再糾結這件事了可以么?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說……”
姜甜生得漂亮,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杏仁眼水靈靈的,委屈得時候眼眶微紅,更顯得楚楚動人。
她又是剛哭過,總之特別難過的那個樣子,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說話也哽哽噎噎。
陸忱看著她,心里發軟,終究是嘆了口氣。
男人的左手放了下來,又順勢牽起小姑娘的手,輕輕捏了捏,聲音也柔和了很多。
“好了,不要哭了。”
他稍稍俯下身子,將姜甜環住在身下的地方。然后右手摸上少女的臉頰,修長白凈的手指,很克制地用骨節擦了擦小姑娘金貴的淚水。
哄她,就只能用哄小孩的方法。
其實陸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而且他一點也不喜歡小孩。與其說是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討厭。
除非那是他和姜甜的孩子,可能會是個意外。
——
也不知道為什么,一被男人這樣溫柔的對待,輕輕的哄著,姜甜反而就更想哭了。
就是突然那種苦盡甘來,在外面流浪許久的游子終于回了家,或是又找到了分開許久的親人的那種感覺。
她所熟悉的陸忱終于又回來了。
就好像也只有這樣的陸忱才是值得她信任的,剛剛的陸忱她一點都不認識,反而還覺得恐懼。
而現在,陸忱一哄她,她反而到真成了小孩子。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歸屬感,讓她忽然覺得委屈又欣慰。那種剛剛壓抑住的情感,在此刻似乎就可以宣泄了。
少女忍不住上前,兩只胳膊抬起來,抱了抱對方。
小姑娘在他懷里,淚水蹭在男人昂貴的襯衫上,嘴里也跟著嗚嗚咽咽,帶著哭腔,
“嗚嗚嗚,我不喜歡你剛剛那樣,以后不要那樣好不好了,很可怕你知道么。”
她一邊說著,一邊止不住微微戰栗。
男人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喉結滾動。
但到底還是體貼愛護的。他也俯身抱了抱她,把嬌小的身體整個兒摟進懷里。
陸忱耐著性子,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
“怎么還跟小孩兒似的.”
姜甜抽了抽氣,止住了眼淚。
她的小腦袋抵在男人胸膛上,忽然賴著不想走。
因為長期健身的緣故,陸忱一直都是身材很好的類型。她抱著他,都能感受到那件昂貴的襯衫下面,有力量的,壁理分明的肌肉。
這樣的陸忱讓她覺得暖暖的,很有溫度,很有安全感。
讓她既貪戀,又害羞。
“你剛剛讓我很害怕,我都要不敢說話了。”
她像一只受了委屈,十分沒有安全感的小獸。
“下次不要再那樣了。”她小聲埋怨著說。
“別怕。”
男人道,“我一直都是我。”Xιèωèи.CoM
陸忱抱著她,凈說著能讓女孩兒安心的話,語氣也是輕輕的,嗓音磁性又低沉。
雖說這話里的本意多少帶了些違心。
小姑娘聽著陸忱哄她,耳根變得軟軟的,像是有根小羽毛在不斷撩撥。
讓她的脖子和心里都癢癢的。
少女抽了抽鼻子,額頭抵著男人的胸膛,卻并沒有抬起頭來,也沒有看向陸忱。她只是維持著那個姿勢,輕輕撅了撅嘴吧,然后細聲漫語的喃喃道:
“我困了。”
是啊。她實在沒有力氣了。
這一件事情已經耗費了她太多的情緒和精力。從九點多那會兒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姜甜自己都覺得很累,而且有點好笑,自己簡直是水龍頭做得。
男人溫柔地笑了一下,下頜抵在小姑娘的發頂緊緊抱了一下,隨后又松開。
他微笑地看著她,用目光細細地描摹那張漂亮的臉龐。最后,伸出一只手,卻只是用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少女的臉龐。
小姑娘的臉蛋又白又嫩,像剝了殼的雞蛋。
陸忱要看著她,心里面的煩躁就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欲望。
他只想把她抱在懷里,抱到床上去,好好的疼愛一番,再擁著她睡一個好覺。
“那就睡覺去。”他輕聲說。
“我想在客房睡。”
她再一次無所畏懼的提出自己的訴求,完全忘記了剛剛的紛爭是怎樣的開端。
現在的陸忱很溫柔,很好說話,很紳士,她就總是覺得可以為所欲為。
但男人還是蹙了下眉,“不行。”
再一次堅定的拒絕。
剛剛一切的兜兜轉轉,你追我趕,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但姜甜也實在是累了。她的體力和腦袋已經不足以支撐她將這番斗爭繼續下去。
小姑娘咬了咬唇瓣,經過一番思想掙扎后,很不情愿地提議,“那……蓋兩床被子。”
她今晚算是較上這個真了。
而陸忱只是看著她,漆黑的眸子沉了沉。到底是政客世家出身,男人在心里略微權衡了一下,眼睛微瞇。
“可以。”
他回答道。
算是個退了一步,不算太糟糕的結果。
——
得到了許可,或者說斡旋成功,姜甜心情好了很多。
但她已經困到體會不出來心情的好壞了,長達幾個小時的拉鋸戰,讓她那時候心里只想著睡覺。
兩個人之間暫時休戰整頓,她也終于可以放下心去睡了。
小姑娘回到臥室,把被子鋪好之后就鉆了進去。她都沒有等到陸忱洗完澡出來,頭剛剛沾到枕頭上,就已經沉沉睡去了。
男人出來的時候,只看到小姑娘像小蝦米似的蜷縮在床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將將就快要掉下去。
這時,陸忱放在旁邊床頭柜上的手機提示燈微微亮了一下。男人走過去,劃開屏幕,上面是趙照發來的信息。
“你要請喬夢吃飯?你沒搞錯吧?你還要我陪著去?我陪著去活躍氣氛么?”
“陸忱,講點良心吧。我是你的工具人?”
陸忱看著屏幕,單手打出一句話,“你不去么?”
對面很快回過來:“好的我去。我是工具人。”
“工具人的自我認知很清晰。”
……
男人鎖了屏幕,輕輕放到旁邊。換衣服的時候也是很輕的,怕吵到女孩兒敏感脆弱的睡眠。
昏黃的燈光之下,少女的睡顏異常恬靜,粉撲撲的臉頰,紅潤的嘴巴微張,看起來非常可愛又溫順。
看來確實是累了。
陸忱看著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眉峰微斂,那種笑意一直蔓延到漆黑的眼里,眉梢里。
只不過……
的確是兩床被子。
姜甜給自己裹了一床,裹得嚴嚴實實。還背對著他平時所在的位置。而以往他們一起蓋的那床被子在旁邊。
看到這里,男人危險的瞇了瞇眼。
——
不知道為什么。
姜甜半夜覺得肩膀涼涼的,就醒了過來。
醒了才發現自己蓋著的被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少女本來就困得要死要活,頭腦沉得跟灌了水銀似的,此時只想悶頭大睡,眼睛都睜不開。可她閉著眼,小手四處摸了摸也沒有摸到被子。
沒辦法,無奈睜眼,四處搜尋了一下。
可惜她甚至看了一眼床底下也沒有看到被子。
小姑娘真的又冷又困,大腦又是一團漿糊,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而這時,身后忽然有一種力量將她摟了過去,給她蓋上了被子。只不過不是她的,而是要和男人共享。
陸忱像是怕她受涼,很貼心的把自己的那一份分享給她。
小姑娘重新獲得溫暖,甚至比剛剛自己那床被子還要暖和,后背也貼上一片熱源,身體也整個兒都熱乎了起來。
其實她知道自己在陸忱的懷里。
可是她太困了,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所以就干脆安分下來,沉沉睡了過去。
但女孩兒不知道的是。
在她睡去之后,男人在黑暗里,饜足地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