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西沉,隱沒在遠山之間,只露出一圈模糊的光暈。
給遠山大地、細草蟲魚都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輝。
高臺之上,景煜身著戰甲,手持長劍,青絲高高束起,垂在腦后,發梢在空中飛揚。
默默地看著高臺之下仍在訓練著的士兵,一張張熟悉的、堅毅的面孔仍在磨刀霍霍,
只要號角聲響起,他們就可以隨時沖上戰場,生死置之于度外。
耳旁傳來陣陣兵刃交接時震天的鏹擊聲和將士們軀體相互撞擊時的鈍鈍悶響與怒吼,連狂卷千里之地的獵獵狂風都無法吹散。
這里是潼城最大的演武場,這是潼城乃至大夏最為強悍的一只軍隊 ——長平軍。
戰無不克,攻無不勝,雖然只有不足300人,但個個都是身經百戰以一當十的好漢。
跟著景老爺子風餐露宿,戰南戰北,走過大漠,爬過高山,多少次的出生入死都沒能打垮他們,
當年景老爺子還在的時候,曾帶著這只隊伍深入荒原三百里,徹底殲滅敵軍一股主力部隊,重創突厥,這樣一來,大夏邊境至少又安定了十年。
景煜從景老爺子手上接過長平軍的時候,老爺子跟他說,
好好帶著,兵都是好兵,是利劍還是爛泥,都看你了,莫要辱沒了這長平的名號。
可接下來卻話鋒一轉,父親又說
“寧之,若是哪一日大夏真的安定下來了,朝廷……不需要長平軍了,就帶著他們走吧”
說這話的時候,老爺子背過身去,將自己偽裝起來,不讓景煜看到他臉上的神情,只不過不復往日堅挺的背還是出賣了他……
原來父親……
當時未及弱冠的景煜還不明白,哪里會有人不需要軍隊呢?哪里會有人放棄兵權呢?
如今想來,父親看得比誰都清楚,怕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天,不是不需要兵權,而是不需要景家了,兜兜轉轉還是逃不過那句話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
君王之榻,豈容他人酣眠,
和裕元年,新皇登基,
和景煜一樣少年意氣、揮斥方遒的年紀,和景煜一樣想要超越父輩做出一些成績來的少年,登基不久就將劍鋒指向了功高震主的景家,
老爺子故去之后,愈發地肆無忌憚。近年來一直明里暗里地打壓,甚至一度收回兵權,竟還美名其曰,景大將軍勞苦功高,應該多多休息才是,
多么蹩腳的借口,可滿朝文武愣只有零星幾人敢站出來為他說上幾句話,
又或者說……朝堂早就對景家不滿了,
只是這次突厥和回紇聯手,短短一月內攻破多座城池,滿朝堂竟再也找不出一個比景煜更加合適的人,
前腳還在攻訐彈劾景煜的刀筆小吏后腳又開始贊美景家歷年來的功績,一片稱贊之風……
“將軍,夜涼了,回去吧”
景煜已在這里站了許久,夜晚的露水微微打濕了衣襟,現在被近衛打斷思緒,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一輪彎月低低的掛在東方,北地的月也是不同的,不似中原柔和清亮,大的很,大的離奇,反而顯出一股冷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