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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第 57 章

    祁湛緊盯著楚妧的眼,他希望在楚妧眼里看到一絲痛苦或者遲疑的情緒。</br>  他確實看到了。</br>  可緊接著,他就聽到她說:“你若收了旁人,你對我而言,就是無所謂的。”</br>  祁湛的手指驟然收緊,緊繃的領口在她脖頸上勒出一道淺淺的紅痕,她發髻上零散的珠花顫啊顫,她明亮的眼底也滿是害怕的神色。</br>  可她還是對他說了那樣的話。</br>  他一直以為是他掌控著她的,就和之前很多次一樣,他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她害怕。</br>  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可以翻來覆去的折騰她,他可以強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br>  可是現在,他才猛然意識到,被掌控的一直是他。</br>  他無法不在乎她的看法,無法忽略她的心情,甚至會因為她一丁點的情緒波動而變得喜怒不定。</br>  而她一直是置身事外,隨時可以走的。</br>  為什么他做不到?</br>  明明抓著她,卻好像什么都沒有抓住。</br>  “楚妧……”他嗓音低沉地喊她的名字,尾音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我從未想過要收旁人,可我身邊有誰,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br>  楚妧的眼睫動了動,思索了半晌,回答道:“在乎。”</br>  簡單的兩個字,卻像一雙手似的,將馬上沉入水底的他猛地拉了一把,讓他有了片刻喘息的機會。</br>  祁湛握著她衣領的手松了一些,指尖擦過她脖頸上的紅痕,輕聲問:“那你也會難過,對嗎?”</br>  楚妧點了點頭。</br>  “那你為什么不爭取一下?”祁湛凝視著她的眼,動作緩慢地將她鬢間散亂的發絲理好,嗓音極輕的說:“告訴我你很在乎我,告訴我你離不開我,讓我把她們都趕走,不好嗎?”</br>  楚妧一愣,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微張著瞳孔看向他。</br>  爭取會有用嗎?</br>  如果他真的將自己放在心上,那么就根本不需要自己費盡心思的去爭取,如果他真的將自己放在心上,那么他所假設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還是他覺得,自己只是他的附屬物,只能依照他的想法行事?</br>  楚妧以前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可結合他曾經的種種表現,她忽然覺得,他這種想法很可怕。</br>  倘若自己不按照他的想法行事呢?</br>  他會不會一怒之下真的收了別人,或者像原書一樣,把自己囚禁起來?</br>  他對她的感情從來都不是平等的。</br>  楚妧咬了下自己微粉的嘴唇,強壓下自己眼底的驚恐與慌亂,輕聲道:“我、我沒有打算離開你的……”</br>  “是么?”祁湛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情緒細微的變化,幽黑的眼眸里染上些許瘋狂的神色,用指腹摩挲著她的下巴,低聲道:“那你為什么不敢看我?”</br>  楚妧在他的逼視下緩緩抬起了眼,依舊是那清澈而純粹的目光,和之前很多次一樣,帶著那么一點點害怕的慌亂,甚至能看到那眼底蘊藏的淚。</br>  祁湛忽然覺得,她能怕他也是好的。</br>  只有害怕,才會有所顧忌,才不會毫無所謂的離開他。</br>  她身邊只需要有他一個人就夠了。</br>  祁湛的指尖觸上她的眼角,那一滴晶瑩“啪”的就落了下來,燙的他指尖有細微的疼。</br>  他用手將她的臉擦了擦,輕輕拽了下她的胳膊,讓她坐到床上來,自己撐起身子,緊挨著她,將她皺巴巴的衣領理好,用手按了下她脖頸處的紅痕,輕聲問:“疼嗎?”</br>  楚妧點了點頭,隨后又趕忙搖了搖頭。</br>  祁湛笑了笑,道:“疼就回去,讓劉嬤嬤幫你涂些藥罷。”</br>  楚妧沒想到祁湛居然轉變的這么快,她愣了一瞬,先前洶涌而出的淚就這么止住了。</br>  “那……那我回去了?”</br>  祁湛微垂下眼,將眼底的冰冷藏的嚴嚴實實,嗓音極輕的“嗯”了一聲,道:“去罷。”</br>  *</br>  傍晚,傅翌來到祁湛房中,看到散亂一地的珠子一愣,正站在屏風外尋思著要不要拿掃帚將珠子收拾下呢,就聽祁湛道:“回來了?”</br>  “呃……嗯,回來了。”傅翌撓了下鼻尖,低聲問:“您一直沒睡嗎?”</br>  “睡了一會兒。”祁湛微微斂眸,看著地上散亂的珠子,忽然問:“你下午見過世子妃?”</br>  傅翌心底一慌,忙低下了頭,道:“路過……路過世子妃院子的時候,看見丫鬟在院子里分東西,就進去瞧了瞧,世子妃還說王爺賞賜的硯臺好,要親自送給您用呢……她、她下午來了嗎?”</br>  祁湛冷哼一聲,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珠子,低幽幽道:“她來沒來你會不知?何必在這裝傻充愣。”</br>  傅翌心里直叫屈,他要是知道兩人會鬧別扭,是說什么也不會請楚妧過來的。</br>  他忙去屋外拿了掃帚過來清理著,細小的珠子一滾一滾的落進了簸箕里,只看著這珠子,就知道他們兩人下午爭執的有多激烈。</br>  他將那珠子掃好,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問道:“世子妃珠花掉了,世子可要再選些漂亮的珠簪給她送去?”</br>  “嗯,你一會兒去辦罷。”祁湛淡淡說了一句,又問他:“你剛才說,你去世子妃院里的時候,丫鬟們正在分東西?是她賞賜的東西?”</br>  祁湛的嗓音雖然淡淡的,可傅翌還是聽出了他心里那股暗藏的別扭勁兒,他馬上接道:“只是一些吃食而已,算不得什么要緊的,世子妃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您。”</br>  “即然第一個想到的是我,那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去提醒她把硯臺送來?”</br>  “……”</br>  傅翌沒話說了,心知祁湛今天氣的不輕,只能順著他的話道:“是是,是屬下的不是。”</br>  祁湛沒再說話,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針對傅翌沒什么意思,微閉上眼,沉默了半晌,忽然問:“宮里情況如何?”</br>  傅翌松了口氣,正準備向祁湛匯報,守門的阿元忽然叩響了房門,輕聲道:“世子,王爺來看您了。”</br>  祁湛眸光一冷,對傅翌使了個眼色,傅翌轉身去開房門。</br>  祁中培身上朝服未脫,藏青色長袍上的金織巨蟒在晚霞中流光熠熠,配上他高大魁梧的身形,只是站在門外,便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br>  他的容貌與祁湛有五分相似,容貌雖是英俊的,卻因為常年征戰的緣故,膚色略有些黑紅,更顯得那張臉冷漠刻板的不近人情。</br>  祁中培低聲問傅翌:“湛兒睡了么?”</br>  傅翌忙側身讓祁中培進來,語聲恭敬道:“剛還睡著呢,可一聽王爺來就醒了。”</br>  祁中培緩步走進屋里,略微打量了一下祁湛屋里的陳設,目光落在書桌上的沉泥硯臺上看了半晌,才饒過屏風來到祁湛床前。</br>  隔著層層帷幔,祁湛的臉色依舊蒼白的令人心驚,他的手動了動,似乎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可卻像是沒什么力氣了似的,虛弱地垂在床前,嗓音極低的喚了聲:“父親……”</br>  祁中培的喉結動了動,冷硬的目光因為這一聲“父親”而柔和了下來,略微嘆了口氣,道:“躺著吧,不用起來了。”</br>  祁湛應了一聲,側躺在床上,傅翌伸手將帷幔挑開掛在兩側,搬了把楠木椅子到床前請祁中培坐下,隨后靜靜退到屏風外沏茶去了。</br>  祁中培將手搭在祁湛腕上,祁湛手臂上的肌肉緊繃了一瞬又放松下來,祁中培凝視著祁湛的眼,低聲問:“是為父下手重了些,你的傷口可還疼?”</br>  祁湛微斂著眸,淡淡道:“不疼了。”</br>  “皇上剛召了為父進宮,有意派為父領兵出征北高……可你也知道,為父的身體早就不似當年了,平定一些小的叛亂還行,出征北高實在是力不從心,所以為父就向皇上舉薦了你……”</br>  祁湛冷淡地打斷了祁中培的話:“孩兒知道父親的一片苦心,但邊防戰事耽擱不得,孩兒的傷一時半會兒也養不好,不如派二哥去吧。”</br>  祁中培嘆道:“那豈不是委屈你了?”</br>  祁湛語聲平靜:“二哥若得凱旋,是整個懷王府的榮耀,孩兒又豈會覺得委屈?”</br>  祁中培點了點頭,心里的石頭稍稍放下,另一只手也搭到了祁湛的手背上,微皺著眉,緩緩道:“可為父還有一事為難。”</br>  “父親請說。”</br>  祁中培將掌中的手緊了緊,可掌心還像是握著一條毒蛇似的,陰冷的不舒服,他微微松開一點,低聲道:“大靖派遣的使臣今天剛剛進宮,點名要見……”</br>  祁中培的語聲頓了頓,思索了片刻,才換了個親切點兒的詞:“點名要見妧妧,可妧妧總不能一個人進宮,你又受著傷,為父著實為難的很……”</br>  祁湛知道祁中培在為難什么。</br>  祁中培先前只當楚妧是普通公主,可楚衡這次派使臣送來的那些珍玩委實將他震懾住了。</br>  祁中培自然不會放過楚妧這層關系。</br>  他一進屋就看到了楚妧送來的那方硯臺,不然他對自己的態度也不會轉變的這么快。</br>  如果讓楚妧單獨去見使臣,自己不去,那么使臣會怎么想?是否會覺得他們夫妻不和?</br>  如果讓使臣知道了自己受到懷王鞭笞,使臣又會怎么想?是否會覺得他們的長公主也受了委屈?</br>  祁湛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不管,懷王會如何處理此事。</br>  他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輕聲問:“聽說大靖這次派遣了兩位使臣出使?”</br>  祁中培道:“對,一位就是往年出使的那位,你以前也見過,還有一位隨行的是他們的禮部侍郎。”</br>  禮部侍郎?!</br>  祁湛放在里側的手霎時收緊了,他低聲問:“禮部侍郎,可是叫……丁正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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