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妧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時才醒。</br> 祁湛正靠在床邊,一只手壓在她胳膊上,似乎是怕她在睡著時撓自己,見她醒了,低垂的羽睫動了動,扇狀陰影下的眼眸一陣明暗。</br> “可還癢?”他問。</br> 楚妧腦中驟然想起了昨夜的事,嚇得她忙往后縮了一下,輕聲道:“不、不癢了……”</br> 祁湛瞥了她一眼,靜靜把手收了回去,走到門外喚店小二備了碗香菇瘦肉粥,親自端著放到床頭柜子上,道:“吃了。”</br> 濃郁的香氣順著鼻子鉆了進(jìn)來,引得楚妧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她昨天就沒怎么吃東西,挨到現(xiàn)在確實(shí)很餓了。可祁湛就這么坐在床邊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倒讓她不敢從被窩里出來了。</br> 她忘不了祁湛昨晚那可怕的樣子。</br> 餓虎撲食似的,不顧她的掙扎,箍著她的手腕不讓她動,最后,還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br> 就咬在上次傷口的旁邊,和上次一樣咬出了血,弄得她又癢又痛,折騰了好久,才放開了她。</br> 又過了一會兒,他眼里那詭異的熾熱才漸漸冷卻。</br> 噩夢一樣。</br> 楚妧不想再被祁湛欺負(fù)第二次,她又把被子攥緊了些。</br> 祁湛看著楚妧怯生生的樣子,忽地笑了一聲,道:“我不碰你了,吃吧。”</br> 楚妧這才冒出了頭,她本想把衣服穿上,卻發(fā)現(xiàn)衣服不知何時讓祁湛送去洗了,現(xiàn)在正掛在窗外,也不知干了沒,她只能裹著被子挪到了床邊,翠綠色的被面映著她雪白的皮膚,活像一只巨大的粽子。</br> 讓人直想把皮剝了去,嘗嘗里面那軟糯清甜的滋味。</br> 越是遮掩著,就越是勾人。</br> 可楚妧明顯不知這個理,反而覺得被薄被包裹著的她很安全。</br> 她拿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香咸滑嫩的觸感刺激著味蕾,好吃的她眼睛都瞇了起來,可正當(dāng)她要吃第二口的時候,祁湛的手就探了過來。</br> “剛發(fā)了疹子,別捂著了。”</br> 說著,祁湛就要把被子扯了去。</br> 楚妧一驚,忙攥住被子,道:“剛發(fā)了汗,不能著涼!”</br> 祁湛挑眉看了楚妧一眼,倒是個警惕的丫頭。</br> 祁湛并沒有把手撤開,一手拉著被子,一手將風(fēng)氅拿了過來,語聲不咸不淡的說:“被子太厚,披著這個就好。”</br> 看著好像確實(shí)是在關(guān)心自己呢。</br> 楚妧覺得自己似乎誤會他了,便松了手,由著祁湛把被子撤了下去。</br> 那一整片光滑細(xì)膩的肌膚再次落入了祁湛的視線里。</br> 她背上的紅痕已經(jīng)淡去不少,觸目所及的雪白之色,仿若上好的汝窯白瓷,瑩潤通透的不見絲毫瑕疵,上面朦朦朧朧遮掩著如云似霧的頭發(fā),比昨晚還要美。</br> 祁湛的手不由得僵了一僵,遲遲沒有把手里的風(fēng)氅給她蓋上。</br> “……世子?”</br> 楚妧小聲提醒他。</br> “嗯。”</br> 祁湛面上不顯任何神情,將淡粉色的緞面風(fēng)氅一抖,輕輕披在了她身上,微垂著羽睫,給楚妧系起風(fēng)氅上的帶子來。</br> 楚妧這才放心的吃了一口粥。</br> 祁湛靜靜抬起眼,眸底墨色正濃。</br>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碰了楚妧的耳根一下,蜻蜓點(diǎn)水一般轉(zhuǎn)瞬即逝,絲毫不會讓人有別的想法。</br> 楚妧自然也沒察覺,一門心思撲在面前的美食上。</br> 祁湛的唇角微不可聞的彎了彎,指尖順著那光滑緞面緩緩?fù)拢指糁劽孑p輕碰了一下她的腰。</br> 楚妧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br> 真是……呆的可愛。</br> 祁湛的手?jǐn)n上她垂在腦后的青絲,動作緩慢地把她烏黑的頭發(fā)從風(fēng)氅里勾了出來,絲絲縷縷的繞在他指尖,仿佛比那緞面還要順滑。</br> 記憶里那細(xì)膩溫軟的觸感仿佛回到指尖,昨晚燭光下那若隱若現(xiàn)的腰窩又從腦海里浮現(xiàn)了出來。</br> 揮之不去。</br> 祁湛的眼眸深了深,視線順著她的長發(fā)一路往下,停留在了她骶椎骨的地方。</br> 祁湛的手覆了上去,在光滑的緞面后,果然摸到了兩個淺淺的窩,莫名的帶著一股奇異的吸引力,讓他的手再也舍不得移開。</br> 這么直接的接觸終于讓楚妧反應(yīng)了過來,她手中的勺‘啪嗒’一下掉到了碗里,猛地轉(zhuǎn)過頭來,問道:“你做什么?!”</br> 略顯生氣的語調(diào),清亮的眸子里寫滿了不開心。</br> 祁湛也不遮掩,嘴角上揚(yáng),薄薄的唇緩緩?fù)鲁鰩讉€字:“你說呢?”</br> 楚妧臉‘刷’的一下紅了,忙把碗放到矮柜上,剛想往后躲,祁湛的卻忽然收緊了。</br> 他淡淡道:“昨晚還沒記住,躲是什么結(jié)果么?”</br> 祁湛的眼神冰冷而幽暗,透著淡淡威脅的意味,楚妧瞬間就不敢動了。</br> 她帶著哭腔道:“你你你,不是說了不碰我的么?你說話不算話!”</br> “我說的話向來都不能作數(shù)。”</br> 祁湛絲毫沒有把楚妧的質(zhì)問放在眼里,反而更過分的把手從風(fēng)氅下伸了進(jìn)去,直接將整個手掌都貼到了她的背上,用指尖輕輕撫弄著那兩個小窩窩,低聲道:“你接著吃。”</br> 這還怎么吃?</br> 楚妧委屈的快哭了出來,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br> 楚妧將頭扭了過去,咬著唇道:“我不吃了!”</br> 小兔子還生氣了?</br> 祁湛笑了笑,忽然俯下身去,壓低了嗓子,對著她的耳邊道:“你若不把它吃完,那你今天一天都別穿衣服了。”</br> 說著,他的手就勾上了她后背系著的肚兜帶子,輕輕扯了一下。</br> 楚妧趕忙把矮柜上的碗捧了起來,顫聲道:“我吃我吃。”</br> “乖。”</br> 祁湛指尖一松,帶子‘啪’的一聲打在楚妧的背上,帶著些疼,楚妧的肩膀跟著一顫,她腰間的小窩便又深了深。</br> 在祁湛心底的小獸要沖破牢籠之前,楚妧終于將那一碗粥喝完了,祁湛又戀戀不舍的在她腰窩上撓了兩下,方才收回了手。</br> 楚妧怕極了祁湛,根本不想再與他獨(dú)處下去了,忙把碗丟到了一旁,將身上的風(fēng)氅又裹緊了一些,問道:“我們……下午回去嗎?”</br> 楚妧方才吃的極快,嘴角上沾了幾粒米,祁湛眸色深了深,抬手將那粒米抹去了,輕聲道:“你若想多留一天……”</br>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楚妧打斷:“不用了不用了,我們今天就走吧,因?yàn)槲业R了行軍路程就不好了。”</br> 祁湛的眼眸冷了下來,看的楚妧一陣心慌,但他終是沒有說什么,抬手將床幔拉了下來,拿起桌上的碗出了門,命小二抬了一大桶熱水進(jìn)來,待小二出去后,方才掀開帷幔,道:“去泡個澡,我們晚上就走。”</br> 泡個……澡?</br> 楚妧一怔,敏銳的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她連連搖頭,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br> 祁湛嗤笑一聲,指尖繞上她的一縷長發(fā),望著她的眼,低幽幽的說:“我若想看,昨晚便看了,乖乖去洗吧,這次我不動你。”</br> 吃了一次虧的楚妧根本不愿意相信他的鬼話。</br> 她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么,就聽祁湛道:“洗好澡就可以穿衣服了,”</br> 楚妧聽出了他的話外音。</br> 如果自己不洗澡她就不給自己衣服了?</br> 楚妧相信祁湛確實(shí)做的出這種事,她對祁湛強(qiáng)橫的控制欲無可奈何,只能乖乖從榻上下去,磨磨蹭蹭走到屏風(fēng)后的水盆后,踩著矮凳泡了進(jìn)去。</br> 屏風(fēng)另一邊的祁湛聽到水聲,眸色不禁又深了些許,但他終究是閉上了眼,靜靜靠在床上沒有動。</br> 粗麻布的床單上,還有她殘留的淡淡體溫。</br> 他還從未對誰有過這樣的想法。</br> 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br> 是她抱著兔子要他退婚的時候,還是……她第一次縮在他懷里的時候?</br> 祁湛的睫毛顫了顫,聽到屏風(fēng)旁水聲響起,像是洗好了,他便走到窗前,將掛窗戶外的襦裙拿了進(jìn)來,隔著屏風(fēng)遞給楚妧。</br> 楚妧接過襦裙穿起衣服來,心里卻越想越不對勁,到最后干脆咬著唇,小聲質(zhì)問道:“你不是說不看嗎?”</br> 屏風(fēng)另一頭的祁湛一怔:“是沒看。”</br> “那你怎么知道我洗好了?!”</br> “……”</br> 她出水的聲音那么大,是人都能聽出來好么!</br> 祁湛也有些惱了,不想與她解釋什么,冷著嗓子道:“對,從你進(jìn)去我就在看,把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怎樣?”</br> 話音剛落,楚妧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br> “臭……臭流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