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光頭慢吞吞的數著數字,躲在暗處的樂熙,手掌已經出了汗,眼看著那個女孩被嚇得瑟瑟發抖,癱軟的像一團面粉,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想起做警察時宣的誓,忠于國家,忠于人民,維護法律的尊嚴。</br> 當初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看到那些手無寸鐵的人被欺負,她要沖上去幫忙,有人拉住她,對她說,大小姐,你又不是警察,你管這些事做什么?</br> 那個時候她就暗暗發誓,等她長大了,一定要做一個為普通人聲張正義,保他們一方平安的好警察。</br> “一”隨著光頭的話音落下,黑暗處走出一個人影,她的右手緩緩舉起來,月光照亮了她皎潔的面孔以及手中烏黑的槍支。</br> 光頭等人一愣,他們想到是個警察,卻沒想到槍法這么好的,竟然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女警。</br> 光頭嘖嘖了兩聲,絲毫不掩飾眼中的貪婪之色:“小警察,把槍放下,不然我打死她。”</br> 樂熙看了那女孩一眼,手一松,槍落在了地上。</br> “把那個女孩放了。”</br> “哈哈,小女警,你也太天真了,你們兩個,兄弟們都想要。”光頭露出邪笑:“帶回去,今天一定要好好玩玩,我還沒嘗過警察的滋味呢。”</br> 樂熙皺眉:“把她放了。”</br> “小女警,我們是壞人,壞人是不講道理的,而且,我們也沒說你一出來,我們就放過她啊。”光頭等人哈哈大笑。</br> 樂熙看了眼地上躺著的同事的尸體,突然眼中閃過一絲絕然,她腳下步子飛移,就向其中一個匪徒沖過去,試圖搶下他手中的槍,而站在她身后的人早有防備,手掌向前一劈就劈在樂熙的肩膀上,她的后背一陣劇痛,人也倒了下去。</br> “不自量力的小警察。”光頭哼了一聲:“把人帶走,好好享受。”</br> 樂熙痛得蜷縮在地上,目光所及之處是同事小張死不瞑目的眼睛。</br> 此時,她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如果她能再強大一些……或者真如尤墨染所說,她根本不適合做警察。</br> 她苦笑了一下,這個時候,死到臨頭,她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會是尤墨染。</br>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太痛了產生的幻覺,她真的看到了尤墨染。</br>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頭發像是剛洗過,十分柔順,而他的手里拿著一塊懷表,正在看時間:“樂小姐,你請假的時間已經過了呢。”</br> 樂熙看著他一點點走近,幾乎是用盡全力:“尤墨染……救我。”</br> 尤墨染停下腳步,本來慵懶的目光在掃過光頭幾人時,忽然溢出冰冷的鋒芒,“喝不到小跟班親自倒的水,我的心情就不好,心情一不好,我就喜歡發脾氣,你們說,要怎么解決吧?”</br> 光頭從尤墨染出現的那一刻就在打量他,此時聽到他漫不經心的開口,腦中忽然有光芒一閃:“你,你是尤少主?”</br> 當年在黑道鼎鼎大名的尤家,軍火生意無人能及的尤家,而他正是那個黑道少主尤墨染。</br> 只不過尤家從良了,但是背地里的人都知道,在戰亂時期,尤墨染還自立過山頭,手下精英無數。</br> 這個男人是黑道上最不好惹的。</br> “我今天不殺你們。”尤墨染慢吞吞的把懷表放進口袋,“抓回去給我的小跟班立功。”</br> 話音剛落,黑暗中突然躥出幾道身影,光頭等人還沒等反應,人已經被全部制住,那個女孩得到自由,嚇得一聲尖叫,跑到墻角蹲了下來。</br> 樂熙看著眼前電光火石般的一切,不免有些愕然,他們蹲了這么久都不能收拾掉的匪徒,竟然在轉眼間就被擒住了,這個尤墨染真的是深不可測。</br> “喂,能走嗎?”高大的身影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br> 樂熙雖然還想逞強,但是剛才被人擊中的位置鉆心一般的疼,帶動著四肢無力,別說走,現在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br> 她咬著牙搖頭:“麻煩你扶我起來,我休息一下……”</br> 話沒說完,整個人已經離地而起,柔軟的身子已經到了尤墨染的懷中,他抱著她,就像抱著一件極輕的小貓小狗,“還逞強,我可不想要一個廢人給我端茶倒水。”</br> 樂熙的臉一紅,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臉,她長這么大,第一次和男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被抱著更是第一次。</br> 抱著他的男人熟悉而又陌生,隨著他腳步的移動,他堅硬的胸膛時不時咯她一下,他身上屬于男人和煙草的味道充斥了她的整個感觀。</br> 她臉紅心跳,兩只手甚至不知道該放在哪里。</br> “尤墨染……麻煩你讓人善待我的同事。”想到小張等人,樂熙鼻子一酸,眼中流出淚來。</br> 她想到才進警局的時候,她一個弱小女生只會遭人嘲笑,是小張他們幾個一直護著她,寵著她,只讓她做一些輕松的工作,包括這次出任務,也是她再三要求來替他們放風,他們才肯同意她冒險,沒想到她完好無損,他們卻與她天人永隔。</br> “怕嗎?”頭頂忽然響起低沉的嗓音,少了平時的玩世不恭。</br> “不怕。”樂熙啞著嗓子,目光閃動著堅決。</br> “也許有一天,你會和他們一樣橫尸街頭,這樣也不怕嗎?”</br> “不怕,我當初選擇做警察,就已經有所覺悟,犧牲是在所難免的。”</br> 尤墨染聽了這話,不由低下頭,第一次有些鄭重的去看懷里的女孩,明明那么白皙柔弱,但是面對生死的時候卻表現出一種不一樣的倔強,剛才看到她站在暗中開槍,手法穩健,像是從小開始練習,他沒想到,她這樣的女孩子也會開槍殺人。</br> 果然,人不可貌相。</br> “我收回那句話。”尤墨染挑了下嘴角,加快了腳步。</br> “什么?”樂熙一臉茫然的看向他,“哪句話啊。”</br> 尤墨染笑了笑,果然是個愚蠢的小警察,干什么都慢半拍。</br> “你不適合當警察這句話。”</br> 或許,每個人對夢想的定義都是不同的,她明知道自己沒什么心眼兒,很容易相信別人,也許根本就不適合做一名警察,但她還是不肯違背自己的初衷,義無反顧的踏上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哪怕會頭破血流。</br> “謝謝。”樂熙緩緩閉上眼睛,突然覺得他身上的味道特別特別的好聞。</br> 樂熙再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間完全陌生的房間。</br> 身體的感觀還停留在昨天的夢魘里,她呼的一下坐起來,慣性的往腰間摸去,她的槍呢?</br> “早。”熟悉的聲音傳來,似乎就在眼前。</br> 樂熙轉過頭,在窗前看到了尤墨染修長的身影,他正在喝茶,好看的手指端著西式的古典紅茶杯,陽光輕輕的籠罩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拉扯得細長。</br> 這個男人真是一個迷,有時候痞氣,有時候霸道,有時候尊貴,身上永遠在向外散發著別樣的氣質。</br> “別擔心,這是我的房間。”尤墨染抿了一口紅茶,“你昨天晚上因為過度傷心而睡著了,我把你抱過來的。”</br> “謝謝。”樂熙下了床,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我要先回一趟警局。”</br> “我覺得你該先回趟家,樂市長大概找人找瘋了。”</br> 樂熙一陣頭疼,一夜未歸,她的確要好好想想該怎么跟家里解釋,可是同事尸骨未寒,別的事情,她可以放到最后來處理。</br> 她還是決定去警局。</br> “我讓人開車送你。”尤墨染淡淡的看過來,“這幾天,你就不必來公司了。”</br> 樂熙的心頭突然涌上一股暖流,還有絲奇怪的異樣,她輕輕笑了一下:“謝謝你。”</br> 接下來的幾天,樂熙一直都呆在警局,上面對于她抓捕了幾個窮兇極惡的罪犯的事情十分滿意,還開大會表揚了她。</br> 在警局里,除了局長,沒有人知道她是市長千金,自然也不會有什么特殊待遇。</br> 對于什么嘉獎,樂熙高興不起來,如果是和那些死去的同事一起,她會很開心,但是現在面對著一座座墓碑,她只覺得無比的失落。</br> 尤墨染問她怕嗎,她說不怕,她不怕那些惡人,但她害怕失去身邊重要的人,就像現在這樣。</br> 回到樂家,樂俊山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雖然想要責備她,但是更多的是心疼,讓下人煮了許多安神補氣血的湯送過來,一句重話也舍不得說。</br> “有時間,你勸勸她。”樂俊山無奈的看向自己的干兒子,“一個女孩子做什么不好,偏偏想做警察,現在治安這么亂,隔幾天就有警察殉職。”</br> “干爹,我會勸勸熙熙的,但她的脾氣你也知道,做警察是她從小的夢想,這樣吧,我暗中派人保護她,而且不會讓她知道。”</br> “嗯,難得你想得這么周道。”樂俊山滿意的拍了拍樂延凱的手臂,“將來等你做出一番成績,我就把熙熙嫁給你。”</br> “謝謝干爹。”樂延凱笑了,“我一定會用盡一生對熙熙好,她不但是我的妹妹,還是我最愛的人,我有這個責任和義務保護她。”</br> “好,你進去看看她吧。”</br> 樂延凱敲了敲門,里面傳來樂熙的聲音:“我不喝湯,我什么都不喝。”</br> “熙熙,是我,大哥。”</br> 樂延凱推開門,看到樂熙穿著睡衣坐在床頭,身上捂著毯子,眼圈紅腫。</br> “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太難過了。”樂延凱遞了杯水過來:“干爹讓我勸你轉行,但我知道你是不會放棄的,你放心,大哥一直支持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