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墨染看到從沙發上起身的樂熙，于是揮了揮手，身邊的人就全部退下了，只留著一個助手。</br> 他走過去，指了下她剛才坐過的位置：“坐。”</br> 樂熙沒有坐，而是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還你的錢，一共是一千八百塊，你數一數。”</br> “哦，這么快就湊夠錢了，樂小姐倒是讓尤某刮目相看。”他倚在寬大的沙發里，嘴里叼著煙，看起來有些紈绔，“只是一千八百塊，好像不夠呢。”</br> 樂熙一聽，“你之前說過給我打九折的。”</br> “我的確是說過，不過三天過去了，三天的利息加起來，如果按照我平時放高利貸的利率來算的話，你還需要再支付我五百塊。”</br> “你怎么不去搶？”</br> 尤墨染瞇了瞇眼睛，笑道：“那不行，搶是違法的。”</br> 樂熙：“……”</br> 三天利息就要五百，這跟搶有區別嗎？</br> 她也來了脾氣，把信封往他懷里一丟：“就一千八，愛要不要，大不了你去告我。”</br> “堂堂樂市長家的千金，是要賴帳嗎？”</br> “你，你怎么知道的？”</br> “這并不重要，如果樂小姐不給足剩下的五百塊，我不介意去和樂市長喝個茶討論一下女債父還的問題。”</br> “不要。”樂熙急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父親的允許出來工作，怎么能這么快就認慫，如果讓父親知道，一定會讓她乖乖的回家去當大小姐，她才不要，當警察是她畢生夢想。</br> 去跟大哥要？可是大哥已經給了她五百，她都不好意思再開口了。</br> 樂熙咬了咬唇：“可是，我真的沒有五百塊，不然再給你打一個欠條？”</br> “越欠越多，你確定？”尤墨染支著兩條大長腿，一派悠閑的逗著小白兔。</br> 看到女孩的臉漸漸的紅起來，那委屈的樣子似乎快要哭了，尤墨染才慢悠悠的說道：“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沒錢，晚上下了班就來我這里打工，也算是賣身抵債。”</br> 樂熙頓時驚恐的往后縮了縮，幾乎是用盡力氣的搖頭：“我，我不賣身。”</br> 尤墨染“啊”了一聲，一副驚訝的表情：“樂小姐你誤會了，我說的賣身是指在公司打個雜什么的，我們尤家雖然以前有黑道背景，但是現在已經金盆洗手了，不會做那種生意，倒是樂小姐有些敏感過頭了，提到賣身就聯想到某方面，真是……”</br> “賣就賣。”樂熙急忙打斷他的話，“那要干多久？”</br> 尤墨染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五百塊，做臨時工的話，兩年吧。”</br> “兩年？”樂熙伸出兩根手指，不可思議的揚高了聲音：“太久了吧。”</br> “既然樂小姐已經答應了，那就簽個合同吧。”</br> 結果樂熙就稀里胡涂的簽了兩年的賣身合同。</br> 看到女孩在紙上落下自己的名字，尤墨染好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樂小姐，聽我一言，你真的不適合做警察。”</br> 這么單純的警察，大概會被賊騙著一起去銷贓吧。</br> “可是做警察是我的夢想。”</br> 尤墨染點頭：“人有夢想是好的……做夢的時候想想就可以了。”</br> 樂熙撇了下嘴，不服氣的道：“我一定會做一個好警察。”</br> “你眼下的事情應該是給我倒杯水，做一個伺候老板的好員工。”</br> “從今天就開始嗎？”</br> “對。”</br> “好吧。”樂熙一副認慫的樣子，乖乖的去倒水了。</br> 一旁目睹了整個過程的老板助手于良嘴角抽搐：老板，你這樣欺負一個單純的小呆瓜，真的好么？</br> 而且，她是市長的千金啊。</br> 樂熙回到家，往雕花的歐式洋床上一躺，叫苦連天。</br> “我的小姐呀，當初是你吵著要去做警察，現在知道辛苦了吧。”香兒是樂熙的貼身丫鬟，從小就跟在她的身邊，兩人的關系是主仆，也是好姐妹。</br> 香兒端了一盆洗腳水進來，正要伺候樂熙洗腳，她一下子從就床上坐起來，生氣了。</br> “香兒，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們是朋友，這些活不用你親自做。”</br> “好好好，小姐自己來。”香兒無奈的笑著，退到一邊。</br> 樂熙自己踢掉了鞋子，把腳伸進水里。</br> 做警察就很辛苦了，下了班還要去尤氏公司伺候那個尤墨染，雖然他長得很帥，但是一肚子壞心眼，真是氣死她了。</br> 樂熙抓起手邊一個枕頭，把它當成尤墨染的臉使勁的揉搓：“壞蛋，壞蛋，壞蛋。”</br> 香兒及時的把那個可憐的枕頭拯救了出來：“小姐也真是的，大不了再跟大少爺借點錢去把債還上就是了，干嘛要讓那個尤少主這么欺負。”</br> “算了，我不想再麻煩大哥，五百塊也不是小數目，頂我半年的工資呢。”樂熙說著往后一仰，看著天花板嚷嚷：“我跟那個姓尤的一定是天生相克。”</br> 香兒掩嘴笑起來：“我聽說尤少主年近三十還未娶親呢，不知道什么樣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不過，外面也有在傳，他好像有龍陽之好，大概喜歡的是男人，所以這么多年都沒娶妻，男人到了這個年紀，孩子都該十歲了，他竟然還孤身一人……”</br> 香兒還在獨自絮叨，卻聽不見樂熙的回應，往床上一看，自家小姐竟然就歪著腦袋睡著了。</br> 香兒無奈的搖搖頭，俯下身替她把腳擦干凈，小心的放回床上，拿過被子輕手輕腳的蓋好，這才熄了燈走了出去。</br> 樂熙做了一個夢，夢里竟然看見了尤墨染，他的手里拿著一摞帳單，然后挑著眉毛讓她還錢，看到帳單上的數字，樂熙有種看到世界末日的感覺，她在夢里叫苦不迭，以至于被這些外債愁醒了，這一醒才發現自己什么時候睡著了。</br> 她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暗道一聲倒霉，晚上見到那個活閻王還不算，竟然做夢也要夢見他。</br> 尤墨染是個工作狂，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樂熙也發現了這點。</br> 按理說晚上五點以后，尤家的公司就下班了，但是他這個做老板的總會留下來繼續工作，可憐她這個小“賣身”的也要陪著他一起加班。</br> 樂熙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打了一個哈欠，幾乎就要睡著了。</br> “樂小姐。”清清淡淡的聲音傳來，嚇得樂熙急忙坐直了，抖了抖頭，恭敬的道：“尤先生，要喝水，還是要吃飯？”</br> 尤墨染一手支頤，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今天都做什么了？”</br> “呃？倒了一杯水，還幫你看了些文件……”</br> “我問的是你在警察局的時候。”</br> 樂熙想了想：“有一伙不法分子專門搶劫婦女，我們成立了一個小組，正在全力偵察，對了，明天晚上是我的夜班，我得請個假。”</br> “你一個女孩子晚上去出警，你父親知道嗎？”</br> 樂熙瞪他一眼：“我現在是警察，不是市長千金。”</br> “不，你不但是個警察，還是我的小跟班。”尤墨染挑眉而笑，樣子十分欠扁，“去，給爺倒杯水。”</br> 樂熙想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默默的去倒水了。</br> 第二天晚上，樂熙和幾個同事一起去巷子里蹲點，大家考慮她是個女孩子，自然不想讓她真槍實彈的去冒險，那股匪徒十分兇殘，被他們劫持的女人，除了被搶劫，稍有姿色的都被強女干了。</br> “樂熙，你守在這里，如果有緊急情況就鳴槍，我們會馬上趕到。”同事小張臨走的時候再三交待。</br> 樂熙其實也是怕的，平時都只出一些驗貨之類的任務，這是第一次親臨真正的戰場。</br> 所有人都走后，她默默的握緊了手中的槍，隱身在墻壁的拐角處，深呼吸了幾次才慢慢平靜下來。</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巷子里突然傳來槍聲，樂熙敏銳的豎起了耳朵，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她聽得出來，這種槍是一種改良版的手槍，并不是他們警隊用槍。</br> 她來不及多想，提著槍就往巷子一頭快步跑去。</br> 巷子里，小張和兩個同事倒在血泊里，為首的光頭朝著槍口吹了吹氣，墻角下有一個女孩蜷在那里，嚇得瑟瑟發抖。</br> “你，你們別過來。”</br> “小美人，來，玩玩吧，哥們一定會讓你爽翻天的。”一個歹徒搓著手向女孩走去。m.</br> 他的手剛伸出去，空氣中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那個歹徒就中槍倒地。</br> “誰？”光頭等人大驚，急忙拿起槍警惕的看向四周。</br> 而隱在暗處的樂熙，腦海里還在回放著剛才看到的畫面，那個平時溫厚的小張，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的小張，他腦部中彈，腦漿砰了一地。</br> 樂熙的淚水落了滿臉，她用力蹭了一下，轉身對著那些歹徒又是兩槍射過去。</br> 雖然她看著纖弱，但她的槍法很準，她從小就喜歡摸槍，樂俊山經不過她軟磨硬泡，為她找了個師父，專門教她射擊。</br> 而開槍殺人，樂熙是第一次，害怕的同時，卻不會后悔，這些窮兇極惡的人，他們該死。</br> “誰？”光頭眼珠子一轉，猜到這附近還有警察，于是一把拉過那個女孩擋在面前，手中的槍對準了女孩的頭：“臭警察，再不出來，我就一槍砰了她的頭，我數三個數。”</br> “三”</br> “二”</br> “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