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br> 李尋歡沉緩地走了出來,看見的是獨臂的阿飛。</br> 后者激動的看著他,隨即以沉重的話語,告訴了他這段時間所發(fā)生的一切。</br> 聽完之后,李尋歡渾身一顫,雙拳攥緊道:“沒想到我還是晚了,青蓮大師他……”</br> “這不是你的錯誤,誰也沒有想到,魔教的動作會這么快,這么狠!”阿飛扶著李尋歡的肩膀。</br> 后者緩緩抬起頭,凝視著他:“阿飛,如今局勢已是傾頹,道消魔長,我必須盡最后的努力。”</br> 阿飛道:“你想怎么做?”</br> 李尋歡道:“我想讓你傳一個消息給魔教,五天之后,我在嵩山之頂?shù)戎麄兘讨鳌?amp;rdquo;</br> 阿飛沉默了一會,點頭道:“好!”</br> 魔教之中,嚴涉很快就得到了這個消息,他的回答也只有一個字,“好!”</br> 他抬頭望著天空,神情格外寂寥。</br> 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br> 一道光芒,在他靈魂深處醞釀著,散發(fā)不可名狀的光彩,超越了時空,橫貫了次元。</br> 他看向殿外的一個只有六七歲大小的孩童。</br> “你叫什么名字?”</br> “卓羽!”</br> “從今以后,你叫公子羽!”</br> “嵩山之行,本座若是不曾回來,本教就由你代為執(zhí)掌,等他長大之后,再交給他。”指著他,嚴涉這樣對荊無命說。</br> 后者怔了怔:“其實你本不用去的,以我們的勢力,李尋歡的飛刀再厲害,也不過另一個俞青蓮,人力終有窮盡……”</br> 嚴涉搖了搖頭,望著天空道:“不是這樣,你記住我的話就好了。”</br> 荊無命雖然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br> 于是,嚴涉踏上了嵩山之巔的道路。</br> 他什么人也沒有帶,孤身一人。</br> 人生活在天地間,本就是孤獨的,擁有的只有自己。</br> 天地漫漫,唯我獨行。</br> 春風吹拂大地,寒意消散,人間又是一年了。</br> “你就是魔教教主!”嵩山腳下,一道人影攔住了嚴涉的步履。</br> “你又是誰?”嚴涉問道。</br> “龍嘯云!”來人冰冷道。</br> “你是來給兒子報仇的?”</br> “不錯!”</br> 龍嘯云說話時,一個瘋瘋癲癲的黃臉漢子出現(xiàn)在他旁邊,持劍刺向嚴涉。</br> “你是胡不歸?”嚴涉用手掌抓住了他的劍,手上金銀光芒涌動,格外奪目。</br> “正是胡瘋子。”漢子嬉笑著,神情卻萬分凝重。</br> “你不該來的。”嚴涉搖頭道,“你的武功其實并不弱天機老人多少,但在本座面前,依舊還是差了太多。”</br> “沒辦法,誰讓老子欠了龍嘯云人情,人情這玩意,有時候就要用命來還!”胡不歸看了看嚴涉奇異的雙手,從腰間拿出一個葫蘆,大口地喝了起來。</br> 喝完之后,他再度攻向嚴涉。</br> 然后他死了。</br> 被金銀雙絕手捏碎了咽喉。</br> 龍嘯云望著這一幕,嘆道:“果不其然,他不是你的對手。”</br> 嚴涉道:“既然你知道,又為什么還要來?”</br> 龍嘯云道:“因為我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br> 他拿出一桿銀槍,刺向嚴涉。</br> “原來如此!”嚴涉點了點頭,雙手一抓,銀槍碎,人命消。</br> 臨死前,龍嘯云望著嵩山道:“李尋歡,我這輩子都很對不起你,但我并不后悔什么,因為我愛她。今天我終于不欠你什么了……”</br> 為什么不欠?</br> 嚴涉明白他的意思。</br> 龍嘯云之所以此刻出現(xiàn),不僅僅是為了報仇,更重要的是,他想用自己的性命,消耗自身的精力。</br> 高手之戰(zhàn),只要有一絲差距,就有可能是生與死的距離。</br> 他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消耗嚴涉的真力,為李尋歡增加勝算。</br> 為此,他付出了生命。</br> 但他也可以自豪的說,他再不欠任何人了,死而無悔。</br> 嚴涉踏過他的尸體,走上了嵩山之巔。</br> 魔教教主,小李神刀,將在嵩山之巔進行一場生死決戰(zhàn),這一消息在五天時間里已經(jīng)傳遍江湖。</br>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決定武林命運的對決。</br>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fā),究竟能不能再現(xiàn)神話,一舉鏟除當世第一魔頭,力挽狂瀾于大廈將傾?</br> 亦或者從此道消魔長,江湖陷入魔禍之中?</br> 所有人都注視著這一戰(zhàn)。</br> 但嵩山之上卻是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br> 嚴涉踏上這里,想到了不久之前。那時這里還有著一座千年古寺,武學圣地,香火鼎盛,乃是江湖人心中的神圣之所。</br> 是他親手覆滅了這里,將此地化為人間地獄。</br> 如今,此處唯余冷冷清清。</br> 曾經(jīng)的繁華,曾經(jīng)的鼎盛,曾經(jīng)的恐怖,皆已煙消云散。</br> 世事就是這樣的無情,任你如何繁華鼎盛,終會歸于凋零。</br> 無人永恒,無物不朽。</br> “千百年后,你我之戰(zhàn),也將只是后世史書上的又一頁,縱然傳奇,但也只是過往。”</br> 嚴涉看向不遠處的中年人。</br> 李尋歡臉色平靜:“天道自然,任何事物皆有凋零之日,教主既然明白這個道理,何不放下執(zhí)著,縱然這一戰(zhàn)你贏了又怎樣,百年之后依舊黃土,后世史書添一頁。”</br> 嚴涉搖頭道:“話雖如此,但作為一個凡人,我們終究只能活在當下。”</br> “那就……戰(zhàn)吧!”</br> ……</br> 山巔。</br> 風清,月寒。</br> 四處無聲,唯余一種寂寥。</br>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br> 嚴涉與李尋歡對視著彼此,殺機暗涌。</br> 嚴涉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你已練成了無相神功,但即使如此,你依舊只有一招的機會。”</br> “我也只需要一招。”</br> 刀光一閃,天下無雙的小李飛刀射出了。</br> 沒有言語可以形容這一刀的燦爛,也沒有人可以想象這一刀的絢麗燦爛。</br> 上天下地,古往今來,只有這一刀!</br> 在發(fā)出這一刀之后,李尋歡的頭發(fā)、眉毛竟剎那成為雪白。</br> 竟是燃燒了生機,凝聚了命元,用生命發(fā)出這一刀。</br> 嚴涉本以為自己金銀雙絕手無堅不摧,足以抗衡這一刀。</br> 但直至面對它,他才明白,那其實很可笑。</br> 小李飛刀并不是靠防御力,如硬功之類的東西就可以抵抗的。</br> 因為它凝聚的是李尋歡畢生的精氣神,濃縮一點,已然臻至“入神”之境。</br> 它不僅快,而且無比鋒芒。</br> 縱然是最堅固的金屬鑄就的盾牌,也擋不住這一刀。</br> 生死一瞬。</br> 嚴涉忽然笑了。</br> 因為就在這一刻,他突然徹底明白了一些東西。</br> 漆黑的眸子陡然閃過一絲血光。</br> 然后,他張開了嘴,輕輕一咬。</br> 那柄天下無雙的飛刀居然被他用嘴咬住,然后只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音。</br> 魔教十神功嚼鐵大法。</br> 小李飛刀入肚,嚴涉打了個飽嗝,評價道:“味道不咋地。”</br> 李尋歡膛目結舌,最后苦笑道:“好牙口。”</br> 然后他倒下了,生機殆盡而死。</br> 最后一刻,他看見嚴涉被一道不可名狀的白光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