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的山洞外,俞青蓮焦急的等待著,不時望向遠方。</br> “還沒有完成么,但是……已經來不及了。”</br> “鈺兒,你造就的這個魔頭實在太過可怕,這個江湖承受不了這樣的魔……”他雙掌合十,似是下定了決心,毅然看向遠方。</br> “既然一切皆因我而起,那俞青蓮何惜此身。諸般罪孽自有我承擔,萬千魔障皆入吾身!”</br> 他最后看了眼身后的山洞,默念著經文,大步走向遠方,神情莊嚴,沐浴陽光之下,仿若佛陀臨世。</br> 武當山,仙家福地。</br> 本該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此刻滿地狼藉,仿若地獄。</br> 嚴涉雙手金銀光澤閃耀,如同金屬,奇異無比。</br> 他冷漠的站在伏魔峽的最上方,腳下是幾顆猙獰的頭顱,其中有金錢幫幫主上官金虹,有武當掌門沖隱道人,有兵器譜第四鐵劍郭嵩陽,有天下第一劍客雪鷹子,皆是名動一時的豪杰,如今盡數成了塵埃。</br> 回想剛剛與上官金虹的驚世一戰,嚴涉心中并無波動。</br> 上官金虹的戰力的確在天機老人之上,龍鳳雙環的厲害不在于所謂“手中無環,心中有環”的境界,而在于一個“穩”字。</br> 子母龍鳳環這種奇門兵器,與刀劍等尋常武器相比,威力就大在一個“奇”字,一個“險”字,這樣的兵器本是二流的高手所用,難以成為第一流的堂皇兵器。</br> 古往今來,眾多高手,要么就是用刀劍之類的兵器,要么就是直接用拳腳,幾乎從來沒有用雙環、飛鏢、細針之類兵器的,即使有也比不得刀劍這樣的主流。</br> 因為那樣的兵器是很難成為第一流的境界的。</br> 江湖上有劍神、刀神、拳神,卻幾乎沒有什么環神、鏢神、針神之類的。</br> 但上官金虹偏偏將這門奇門兵器練至了可與刀劍比肩的層次,在他手上,龍鳳雙環便是一種光明正大的兵器。</br> 這樣的成就,足以稱之為一代宗師。</br> 但面對嚴涉的金銀雙絕手,他終究還是唯有飲恨敗亡這一條路。</br> 這門武學是嚴涉畢生功力的精華所在,傳說中武學頂峰,可以成仙成佛,金剛不壞,死后千百年依舊不朽。</br> 嚴涉距離那個層次還很遠,但他將自己的一雙手,練到了那個境界。</br> 他的手雖然依舊是血肉之軀,但卻具備著一種超乎自然的力量,即使是最堅硬的鋼鐵,在他的手指之下,依舊如同豆腐,隨意可以捏碎。</br> 所以當龍鳳雙環打出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躲避,沒有防御,就是簡單一抓。</br> 然后,那對由精鐵打造的雙環就成為了碎片,切豆腐一般。</br> 上官金虹的脖子在隨后也被捏碎了。</br> 這樣的一雙手,當真可稱“握生捏死,你命由我”!</br> 任何兵器都無法匹敵。</br> “啟稟教主,我們已經把金錢幫還有那些正道門派的剩余弟子都逼到伏魔峽里面了,現在只需要堵好出口,亂箭齊發,他們就必死無疑。”</br> 嚴涉點了點頭,注視著下方被堵在峽谷之中的一千多人,這些都是死硬份子,縱然上官金虹等人都已死去,他們還是不肯投降,在阿飛的帶領之下,作著最后的掙扎。</br> “負隅頑抗之輩,送他們上路吧!”嚴涉有些意興闌珊,成功已在眼前,他卻感到寂寞了。</br> 位于頂峰的人,從來都是寂寞的。</br> 因為他們的前方似是已經沒有了目標。</br> 嚴涉不知道一統江湖之后,自己還要做些什么。</br> 染指江山,進行造反大業嗎?亦或者研究天下武學,看看能否以武入道,破碎虛空?</br> 就在他遐思之際,一道渾厚的氣息逼近了這里。</br> “是他!”嚴涉眸眼一動,望向遠方的山崖之下。</br> 一身灰衣的僧人緩步靠近著這里,臉色非常平靜,似是已然看透世事萬物。</br> 一步一步,他來到了伏魔峽之外。</br> 這座原本用來葬送邪魔外道的峽谷,此刻堆滿了正道人士的尸體,說來諷刺。</br> 而峽谷之中,還有著一千多人,做著最后的反抗。</br> 出口已經被堵住,峽谷上方,數千魔教精銳舉著弓箭,對著下方。</br> 他似是沒有看到這些,一步步的走向峽谷。</br> 浩瀚真氣自他周身涌出,無相神功渾然的力量沖擊四周巖石,竟硬生生的在封起的通道上打開了一個缺口。</br> 阿飛從里面走了出來,望著他:“大師,多謝。”</br> 他的表情非常悲哀。</br> 在看到上官金虹等人被嚴涉用最殘酷的手段格殺之后,他的心就已經死了。</br> 這樣的局面,哪里還有希望?</br> 俞青蓮卻對他點了點頭:“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去找李尋歡吧,他一定可以阻止這一切的。”</br> 阿飛問道:“大師你呢?”</br> 俞青蓮望向上面,平靜道:“救人。”</br> 阿飛凝視著后方一千多人,再看著那俞青蓮憑借功力硬生生打開,一次只能供兩人通過的缺口。</br> “不可能的,他們只要亂箭齊發,我們根本逃不了。”</br> “不,我有辦法!”俞青蓮平靜的說道,對著上方道,“嚴教主,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br> 嚴涉漠然道:“什么交易。”</br> 俞青蓮道:“我用無相神功的秘笈,換這一千人一個生機。”</br> 嚴涉道:“喔,你想怎么做?”</br> 俞青蓮身形一晃,已來到峽谷之中,指著那個通道:“只要我尚立在此處,嚴教主就要命令手下,不得攻擊其他人,讓他們通過。”</br> 嚴涉冷冷道:“你以為自己一己之力能抵擋我教五千精銳多久的進攻?”</br> 俞青蓮道:“我只相信,今日我立身之地,不會再有一個傷亡!”</br> 嚴涉哈哈笑道:“好,就依你所說!”</br> 俞青蓮拿出一本冊子,扔向空中。</br> 嚴涉接過之后,下令道:“所有人聽令,在此人沒有倒下之前,不可攻擊其他人。”</br> 聽到嚴涉的命令,魔教眾人立刻反應過來,五千精銳,同時將手中弓箭對準了俞青蓮。</br> 只要射死這個和尚,其他人依舊逃不了。</br> 嗖!嗖!嗖!</br> 銳利的破風聲響徹峽谷,在阿飛等人悲痛的目光之下,萬千箭雨同時向俞青蓮所在之地射去。</br> “無相神功!”俞青蓮大吼一聲,凝聚畢生功力,磅礴真氣煙霧一般擴散開來,如夢如幻,無形有質,在周身三尺之地,形成一道氣墻。</br> 縱然箭雨滔天,亦無一根能夠越過此墻。</br> “我身所立便是界限,我之身后,不會再有人死傷!”</br> 壯烈之音響徹峽谷,在他身后,上千人正在飛快撤離著,他們不時的回過頭來,眼中充斥淚水。</br> 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認識俞青蓮,但此時此刻,他們永遠記住了這個灰衣僧人。</br> “大師!”有人悲痛的哭著,望著那漫天箭雨朝俞青蓮渺小身軀涌來,神情呆滯。</br> “快……離……開!”俞青蓮的聲音漸漸嘶啞。</br> 以身為界限,身后之地,寸箭難入,消耗的不僅僅是他的功力,更是他的命元。</br> 但他,無悔!</br> “噗!”驀然,他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灰色僧衣。</br> 但他的身子卻晃也沒晃,無形的氣墻依舊,沒有人一根箭穿過界限。</br> 縱然是嚴涉,也不得不為之動容:“為了這些人,值得嗎?”</br> “值得!”這是俞青蓮的回答,震撼人心。</br> “大師,你走吧,我們不值得你這樣!”有人嘶吼道。</br> 原本在嚴涉的魔威之下,他們雖然還在抵抗,但心中已經絕望,但此時此刻,他們的內心充滿了震撼。</br> 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人!</br> 無論世道如何黑暗,光明依舊永存。因為這世上總會有英雄戰出來,做別人不愿意做的事。</br> 他們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這樣一個真正偉大的人殞命。</br> 阿飛屹立在遠方,僅存的右臂緊緊攥緊,指甲刺破了掌心,悲憤嘶吼道:“走,我們不能讓大師的犧牲白費!”</br> 他仰天長嘯!</br> 眾人也都悲痛,終于都撤離了那個山峽。</br> “好……很好……”俞青蓮喉嚨嘶啞地說著,一雙眼睛凝視向遠方,那里有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br> “鈺兒,我……”話沒有說完,他就再難以支撐,轟然倒地,淹沒塵埃。</br> 三尺氣墻消散,萬箭齊發,穿透了他的身體,灰衣成血袍。</br> 遠望這一幕,峽谷外,千人同哭,天地動容。</br> “你終于死了,哈哈哈哈!”芮鈺不知何時出現在那峽口,怔怔地看著已不成人形的身影。</br> 她臉上留下兩道淚痕,是紅色的。</br> 血淚!</br> 然后,她沖了上去,撲在了那堆碎肉之上,籠罩在漫天箭雨中。</br> 很快,她也成了一堆碎肉。</br> 兩堆血肉融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br> “生不能同歡,死也要同在,芮姐姐,你這又是何必……”嚴涉渭然一嘆。</br> 芮鈺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一個人,是她成就了他,他雖無情,但也非常感念,所以才一直留她性命。</br> 他并不想讓她死。</br> 但他也阻止不了一個想死的人。</br> 她與俞青蓮之間的情感,或許遠比他想象的更要復雜,愛恨交加,誰能說的清?</br> “把他們就地埋了吧,不要設墓,就這樣埋在土里就行……”嚴涉唏噓地吩咐著。</br> 回頭望向腳下的幾顆頭顱,他心中有些恍惚。</br> 無論何等英雄豪杰,最后終究不過青史一筆,天地塵埃,世間可有永恒?</br> “天上烏飛兔走,人間古往今來。沉吟屈指數英才,多少是非成???</br> 富貴歌樓舞榭,凄涼廢?;呐_。萬般回首化塵埃,只有青山不改……”</br> PS:感謝書友魑龍吞月的2000點幣,書友虛實夢真、豆比世界你不懂1000點幣打賞。(?º?╰╯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