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挑起了眉頭:“哦?比如……”</br> 敏之想了想,鄭重地道:“比如五哥房中的那些游記,敏之就很喜歡?!?lt;/br> 郭導(dǎo)天性自由不羈,最討厭道德文章,書房里放著不少山川記事,李未央擰了擰眉頭,有些驚訝道:“你喜歡那些山水游記?”</br> 敏之點了點頭,卻聽見李未央嘆了口氣。敏之有些緊張道:“姐姐,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br> 李未央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你沒有做錯什么。”</br> 敏之有些苦惱地學(xué)著李未央模樣皺起了小眉頭道:“我是不是讓姐姐很失望?四哥也這么說我?!?lt;/br> 郭敦?李未央笑了笑:“四哥怎么說你?”</br> 敏之猶豫了一下才道:“四哥說,我是將門虎子,也該有幾分英銳之氣,所以他要教我用刀劍?!?lt;/br> 這倒真是英武的郭敦會說的話,李未央聲音柔緩:“那敏之是怎么想的,將來是想要做丞相還是想要做將軍?”</br> 敏之年紀(jì)雖小,卻十分懂事,奶聲奶氣地道:“敏之都不喜歡……可是這樣不行,大家都說我是姐姐的弟弟,不能讓你失望,所以讓我好好地看書習(xí)字,還要練武?!?lt;/br> 李未央微笑,捏了捏他白嫩的臉才道:“敏之,雖然你年紀(jì)還小,但有些事姐姐希望你知道,人生是你自己的,高興怎么過就怎么過,不需要文武雙全,也不需要學(xué)富五車,姐姐只希望耕讀漁樵隨便你選。若是一個人被榮華富貴和別人的眼光束縛一生,難道他會覺得開心嗎?”</br> 敏之驚喜地道:“真的?那我可以不用再看書習(xí)字,不用練箭拉弓了?”</br> 李未央沉下了臉道:“那倒不是,你畢竟是個男孩子。難道要變成一個目不識丁,又一無是處的人么?姐姐只是告訴你,學(xué)文是為了讓人心胸開闊,學(xué)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不要求你去爭什么功名,也不要求你去搶什么富貴,可沒說你就此偷懶呢!”</br> 敏之撓了撓頭,片刻后像是個大人一般認真地道:“既然姐姐這么說了,那我一定好好地習(xí)武練字?!?lt;/br> 李未央笑了笑,剛要說什么,卻突然聽見趙月進來回稟道:“小姐,冷蓮死了。據(jù)說她是把送飯的瓷碗摔破,拿那碎尖刺破了自己的咽喉,血留了一地,人才斷氣?!?lt;/br> 李未央笑容一頓:“你說的可是真的,確定是冷蓮本人而非替身?”</br> 趙月點了點頭:“小姐,若是不確信的消息,奴婢怎么會拿來告訴您,奴婢著人確定過,那就是冷蓮本人?!?lt;/br> 李未央放下了敏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道:“敏之,去找母親吧,我和趙月姐姐有話要說?!闭f完將桌子上的點心盤推給他。</br> 敏之歡喜地粘著一塊蜂糖糕,便邁著小腿,蹬蹬蹬蹬地跑出去了。</br> 李未央看著他的背景,沉默了一會,才回頭道:“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br> 冷蓮低聲道:“就在小姐離去不久?!?lt;/br> 李未央慢慢地沉吟道:“不,這不可能。冷蓮絕不會是自殺?!?lt;/br> 聽到李未央這樣說,趙月有些疑惑道:“小姐為何如此肯定,她現(xiàn)在的處境十分的危險,人被逼到了極處為何不能自盡?”</br> 李未央笑了笑:“你沒有聽見那天夜里冷蓮所說的話嗎?她一心指望著復(fù)國后能成為萬人之上的女皇,又怎么會莫名其妙的自盡?若說是詐死,這也并不可能,畢竟刑部是要驗尸的。”</br> 趙月仔細想了想也覺得此事蹊蹺,那天她隨著李未央同去,對方那一種隱含亢奮的神情她還是記得的。她試探地猜測道:“小姐,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要以此事為把柄陷害小姐?”</br> 李未央輕輕一笑:“陷害我又有什么用?”她說到這里,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郭嘉!”</br> 李未央轉(zhuǎn)過頭去,卻見到靜王怒氣沖沖地站在了書房門口,旁邊的婢女試圖攔阻卻被他一把推開,他大步地走了進來,怒聲道:“嘉兒,你為什么要殺了冷蓮?”</br> 李未央眼眸轉(zhuǎn)冷:“靜王殿下!不經(jīng)通報就闖進來,你以為這是靜王府嗎?”</br> 靜王見她如此只當(dāng)她是默認了,不由越發(fā)惱怒:“你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br> 李未央并不解釋,只是厭惡他如此跋扈:“靜王殿下,我有什么理由要向你解釋?”</br> 靜王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上前打醒眼前的人,卻偏生舍不得,他抑制不住道:“你明知道我要利用冷蓮來對付太子,即便你痛恨冷蓮背叛了你,也不該在這個當(dāng)口逼她自盡,你這是壞了我全盤的計劃!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就是為了與我作對!”</br> 這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冷蓮的死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李未央神色慢慢變得冷酷,直盯著他道:“若說我不曾逼迫冷蓮自盡,你相信嗎?”</br> 靜王呼吸一滯,他盯著李未央良久沒有說出話來。早在第一次見到這個表妹,便顛覆了他心頭對于郭嘉的記憶。在他的想象中,他的表妹理所應(yīng)當(dāng)是和郭夫人一樣溫柔大方、善良端莊,也是他靜王將來的未婚妻,可是他萬萬想不到回來的郭嘉卻是完全與他想的不同。不錯,她一樣是美麗的,嬌柔的,可她的心卻像是冰冷的石頭,怎么捂也捂不熱。不管他如何討好、如何愛慕,對方都是無動于衷。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李未央和旭王元烈在一起的時候,他是何等的震驚和憤怒。他只想知道為什么李未央會選擇元烈而舍棄他!此時,他勉強自己冷靜下來,望進李未央的雙眼道:“嘉兒,我是想相信你的。可是從昨天開始只有你秘密進入天牢見過冷蓮,你叫我怎么相信你!”</br> 李未央并不遮遮掩掩,只是反問:“我若是真要殺她,又豈會等到你先捉住她?早已經(jīng)可以動手了不是嗎?”</br> 靜王一愣,他向來冷靜自持,幾乎可以說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卻也面色大變:“你的意思是……你沒有破壞我的計劃?”</br> 李未央冷嘲一笑:“敢問一句,我為什么要破壞你的計劃?你對付太子,不也是我的心愿嗎?縱然我真想要冷蓮死去,為什么不干脆等到她指證完太子再說,非要趕在這時候,我瘋了嗎?”</br> 靜王盯著她,心頭的猜想不由自主流淌出來:“因為你厭惡我不是嗎?雖然你不曾承認過,可從第一眼見到我開始,你就很不喜歡我,我真的很想問一句,為什么?”</br> 李未央默默地注視著靜王元英,是啊,她為什么不喜歡元英呢,從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開始,她的心中就有一種隱隱的厭惡之感,盡管她小心翼翼地掩飾著這一點,盡量淡漠以待,可她還是沒有辦法對這個人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好感。</br> 現(xiàn)在對方豁然問起她才驚覺,靜王元英和當(dāng)年的某個人有些相似。是的,他們都是一樣的野心勃勃,小心謹(jǐn)慎,拼了命地去爭奪那把龍椅,拼了命地去掩飾自己真實的掠奪本性,明明是獠牙畢現(xiàn)的野獸,卻裝得如同小鹿一般的善良溫和,肆無忌憚地將所有能利用的人踐踏在腳下,毫不留情,這讓她實在沒有辦法對靜王元英產(chǎn)生好感。可她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能夠察覺到這一點……李未央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眉間卻淡淡的疏離:“靜王多慮了,在我心中你就只是表哥而已,沒有什么好惡可言?!?lt;/br> 靜王聲音像是寒窖中的玄冰:“你說謊,你討厭我!所以,你一直都在想方設(shè)法破壞我的計劃,若非不然,你為什么要對我母妃說那樣的話?”</br> 李未央眉心一跳,抬起眼睛看著靜王道:“你一直都有眼線在惠妃娘娘身邊?”</br> 赤紅的憤怒一點點地從眼中燒了起來,靜王冷笑一聲:“那不叫眼線,只是為了保護母妃的安危而已!”</br> 監(jiān)視自己的親生母親,他做得理所當(dāng)然,問心無愧,卻不知無意之中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冷酷。李未央搖了搖頭道:“連自己的親生母親你都要懷疑,你這樣的人又憑什么讓別人來幫助你、信任你?”</br> 靜王微微虛了眼,冷冷地打量她,半晌才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是為了保護母妃而已,不要危言聳聽?!?lt;/br> 李未央輕輕一笑:“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不過是擔(dān)心惠妃會為了郭家的利益而枉顧你這個兒子,不是嗎?”</br> 靜王像是一下子涌出極大怒意,為了克制自己不當(dāng)場失態(tài),他焦慮地轉(zhuǎn)過身在屋子里疾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過頭來盯著李未央道:“是,那又如何?她曾經(jīng)為了家族不惜放棄自己的愛人,到了關(guān)鍵時刻會不會又為了家族放棄我這個親生兒子,這都是未知之?dāng)?shù),我不過是早有防范而已?!?lt;/br> 李未央嘴角掛上了譏誚的冷笑:“所以,連親生母親都不相信,你這樣的人又有什么資格要求我喜歡你、敬重你?簡直是天方夜譚!”</br> 靜王只覺身體里的血液因這一句而開始憤怒的叫囂,在經(jīng)脈中亂竄,似乎要奔涌而出,他長袖一掃,惱怒地將桌上的一只花瓶摔碎在地上,登時一地殘紅。</br> 繁雜思緒在心中一纏而過,李未央語氣卻很平靜:“靜王殿下,你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為什么在我面前都暴露出來呢?”</br> 靜王雙眸深處隱著如劍如血的寒光:“因為我想讓你知道真實的我是什么樣的?!?lt;/br> 李未央垂眸微微一笑:“不管你是否真實,也不管你對我是不是真心,我都并不在意?!?lt;/br> 靜王冷笑一聲,可是他的笑容之中卻帶著幾絲狂亂:“為什么?元烈到底有那里比我好?以至于你竟然為了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br> 李未央看著靜王元英,眼前這個人為什么對自己如此執(zhí)著?從頭到尾她連一張笑臉都沒有給過他,總是如此的疏離和淡漠,難道人就是這樣犯賤,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想要嗎?</br> 靜王深深吸氣,緩緩整理自己的心情,仍是掛上一貫的微笑:“我知道你從前是如何對待拓拔玉的,可你要知道我跟他完全不一樣,我不像他那么懦弱,也不像他那么無能。我只知道,一切終究都會是我的,包括皇位,還有你!”</br> 李未央看進了對方那一雙眸子里,靜王元英從來就沒有斷過對她的念想,他只是在忍耐,在不斷地壓抑,到了噴薄而出的那一天,這灼灼燃燒的烈焰只怕會將所有人都燒成一片灰燼。</br> 想到這里,李未央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兩人之間有一種暗潮洶涌的氣氛,似乎一觸即發(fā),而此時卻聽到外面?zhèn)鱽硪宦暣笮Φ溃骸敖裉焱饷骊柟膺@么好,你們兩人不出去散散步,在這里說什么呢?”</br> 李未央偏過頭去,郭導(dǎo)正站在門口,面上依然是那深深的笑意,眉頭卻已經(jīng)輕輕鎖起,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對話。但他的出現(xiàn),及時打破了李未央和靜王元英之間的僵硬氣氛。</br> 郭導(dǎo)極力表現(xiàn)得如同往常一般,笑容若無其事:“元英,我剛才還到處找你,祖母正要召你敘話怎么就跑的沒影了。”</br> 元英沒有笑,雙眸也顯得更加陰沉,他銳利的目光筆直地射向郭導(dǎo)。終究,靜王面上慢慢浮起了一絲笑容,語氣卻比平時要冷硬:“沒什么,我不過是來找嘉兒說兩句話而已?!?lt;/br> 郭導(dǎo)微笑道:“好了,你就不必多解釋,祖母還在等著你呢,快去吧?!?lt;/br> 聽到郭導(dǎo)這樣說,靜王回過頭來又深深地望了李未央一眼。隨即,他戴上面具般謙和地笑著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離去。</br> 郭導(dǎo)看了一眼對方的背影,又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地下破碎的花瓶,笑容慢慢地沉了下來:“嘉兒,究竟是怎么回事?”</br> 李未央笑了笑,神色平緩地道:“靜王殿下覺得是我殺了冷蓮?!?lt;/br> 郭導(dǎo)眉頭一皺:“這怎么可能,他是瘋了嗎?你為什么要殺掉冷蓮?”</br> 李未央搖了搖頭:“或許這是有人故意誤導(dǎo)靜王,希望他認為是我在與他作對,又或許這只是個巧合,誰知道呢?”她這樣說著,神色之中卻是頗有幾分自嘲。</br> 郭導(dǎo)越發(fā)疑惑了,他看著李未央道:“你是說有人在故意挑撥齊國公府和靜王之間的關(guān)系?”</br> 李未央一嘆,站起身來道:“其實早在我拒婚開始,靜王就已經(jīng)不再信任齊國公府了,不是嗎?”</br> 郭導(dǎo)面有難色,他猶豫了半晌才道:“嘉兒,你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就好,其他不必考慮。”</br> 李未央臉上蕩漾出笑意:“我身為齊國公府的女兒,本應(yīng)為父母分憂的。只是靜王此人實在不值得托付終身。他這個人隱藏得太深了……以至于你們跟他在一起這么多年都看不穿他的真面目。若非此次他露出冰山一角,只怕我們所有人還要被他瞞在骨子里,不知什么時候會被此人背后捅上一刀,那可就真成天大的笑話了?!?lt;/br> 郭導(dǎo)上挑的眼睛內(nèi)如藏著隱隱鋒芒:“說的不錯,我的確覺得元英現(xiàn)在越來越陌生了,他根本就不像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好朋友。”</br> 李未央還記得當(dāng)時她第一次見到元英和郭家眾人時的那種溫馨之感,現(xiàn)在這樣的溫馨不復(fù)存在了。元英不惜一切代價利用齊國公府,利用李未央,當(dāng)他沒有辦法做這一點的時候,他就將所有人擺在了對立面。李未央想了想,才開口道:“五哥,我想放太子一馬?!?lt;/br> 聽到李未央說這樣的話,郭導(dǎo)完全震驚了:“你說什么?放太子一馬,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br> 李未央靠近了他:“我自然知道自己說什么。如果太子現(xiàn)在倒下,得利的會是誰呢?”</br> 如此近的距離,他甚至可以看到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在清麗的面龐上襯出了靜謐,郭導(dǎo)心下怔了怔,忙微微側(cè)開:“你是擔(dān)心靜王他會趁機利用此事大做文章?”</br> 李未央輕輕一嘆:“從前我并不將此人放在眼中,可是現(xiàn)在我覺得他實在是一個棘手的人,或許棘手的程度遠勝于太子。”</br> 郭導(dǎo)猶疑道:“放了太子,那裴后呢?這不是給她翻身的機會嗎?”</br> 李未央眼中蘊藏的笑意似乎變多了:“放了太子這并不意味著要放了裴后,他們兩人并非一體的,你忘記了嗎?”</br> 郭導(dǎo)聽到這句話,越發(fā)感到糊涂,但他沒有反駁李未央,因為他知道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是有理由的。他只是擔(dān)心地道:“不知道靜王究竟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br> 李未央轉(zhuǎn)頭望向院子里盛開的迎春花,只是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希望他能及時醒悟吧。”</br> 不知為何,郭導(dǎo)提起的心似乎在聽到她回答的一瞬間,便輕輕落了下來。</br> 郭導(dǎo)和李未央來到大廳的時候,陳留公主正拉著靜王的手,笑咪咪地問他:“王妃可曾定好了嗎?”</br> 靜王只是微微一笑道:“外祖母每一次都問這個問題,你這么著急,不如干脆就將嘉兒嫁給我好了?!?lt;/br> 陳留公主一愣,隨即她看向了李未央,笑了笑道:“嘉兒可不行,她已經(jīng)被許配給旭王殿下了,你還是另外再挑吧??上憔四笡]有再多生一個女兒,要是導(dǎo)兒也是個女孩子,肯定眉清目秀漂亮極了,我就作主把他嫁給你!”</br> 郭導(dǎo)聽到這句話,剛剛含下去的那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祖母,你喜歡元英,也不能這樣拿我開心吧!”</br> 明顯陳留公主是在故意打岔,而郭導(dǎo)的配合似乎也添了三分笑料,但江氏站在一旁卻是有些不安。她雖然只是個內(nèi)宅女子,可是連她也察覺到了這大廳之中流動著一絲不安的氣氛。每一個人都在笑著,但他們臉上的笑容似乎都隱隱藏著不安。</br> 江氏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靜王,覺得對方與往常不同,他似乎永遠是溫情脈脈,笑容和煦,卻在這份溫暖下,被人窺見了一絲殺機。</br> 郭夫人看了看李未央,卻是笑道:“前方得勝,旭王殿下應(yīng)該很快就要回京了吧?咱們家的婚事也應(yīng)該早點準(zhǔn)備起來。”這話分明就是說給靜王聽的。</br> 元英面上帶著笑容,微微抬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意味叫人無法揣度,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影響。</br> 郭夫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她還擔(dān)心靜王會當(dāng)場不悅,那樣的話她就真要有幾分小心了。可是郭夫人放心,陳留公主卻顯然不是這么想的,她對于靜王有著更深刻的了解,當(dāng)下只是笑道:“旭王殿下應(yīng)該還沒有那么快回京,你又何必這么心急把嘉兒這么快嫁出去,你不心疼嗎?”</br> 郭夫人溫和地笑了:“只要嘉兒幸??鞓?,我又有什么好心疼。”說完,她轉(zhuǎn)頭向靜王道:“說起來,我倒是有一個現(xiàn)成的王妃人選要推薦給你?!?lt;/br> 靜王眼神微一閃動,末了卻只是緩緩開口道:“舅母說的是哪一家的小姐?”</br> 郭夫人察言觀色,笑語翩然:“王家的千金,靜王不是認識嗎?”</br> 李未央心頭微微一沉,最近這段時日王子矜跑郭府跑的很勤,大家都知道如今王子矜和齊國公府的大小姐郭嘉成為了好友。正因為如此,王子衿與郭夫人也有了頗多的交往。王子衿性情隨和,容貌美麗又出身高貴。剛開始認識的時候還有三分清高自詡,可是現(xiàn)在越來越平和近人,叫人看了就喜歡,所以郭夫人才會將王子衿推薦給靜王。</br> 李未央下意識地向郭導(dǎo)看去,卻見他低頭喝茶,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道對此事做何感想。李未央輕輕一嘆,母親啊母親,你可真是粗心,難道看不出來王子衿喜歡的是五哥嗎?</br> 靜王先是一愣,放下手中的茶盞,聲音沒有冷意,也沒有熱度:“王小姐的確是個名門淑女,只可惜我心有所屬,不適合迎娶她做王妃?!?lt;/br> 聽到這句話,郭夫人一愣,眼眸深處閃動著不安:“如此說來,是我多事了,殿下的婚事總該由陛下和娘娘做主的。”她說完這話,臉上有些訕訕的。</br> 李未央笑道:“母親,你也不過是好意,奈何靜王殿下眼光太高,不知將來是誰家女子有這樣的好運要做我的表嫂。”李未央四兩撥千斤,將靜王丟過來的球又丟了過去。</br> 靜王面色微微一沉,心道:郭嘉,你難道真的聽不明白嗎?我之所以拒絕王子衿還不是因為你,你當(dāng)真以為我會眼睜睜看著你嫁給旭王元烈?但他只是將這些想法壓在心底,沒有絲毫表露出來,面上還是一派云淡風(fēng)清的模樣,那笑容卻是更深了。</br> 郭夫人輕輕一嘆道:“王小姐倒是個好姑娘,靜王殿下連她都瞧不上,實在是有些可惜了。”</br> 郭導(dǎo)開口道:“母親,您就不要一頭熱地為別人做媒了。人家王小姐樂意不樂意還兩說著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