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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拉開白布看著祥子的臉,檜山依舊沒有絲毫現(xiàn)實感。閉著雙眼的祥子怎么看都像尊蠟像,即便說她就是直到今早檜山還看著的那個祥子,他也無法相信。

檜山以食指緩緩撫摸祥子的臉頰,觸碰著臉頰的指尖感覺不到今早上班前吻在那里時曾感到的體溫、彈性和濕潤。果然沒錯,這是個又僵、又硬、又冷的假人──檜山硬是這樣告訴自己。

檜山走出太平間,一看到低著頭坐在走廊長椅上的岳母前田澄子,以及她抱在懷里的嬰兒,便奔上前去。澄子懷里的愛實睡著了。輕輕觸摸愛實的臉頰,檜山感覺得到脈搏微微跳動所帶來的肌膚溫度。

一名站在走廊的男子朝檜山走來。這個自稱是浦和署刑警的人說明了事情的經(jīng)過。

下午1點左右,檜山所住那幢公寓的隔壁鄰居太太買東西回來,聽見檜山家傳出愛實的哭聲。平時只要愛實一哭,祥子便立刻去哄,當時愛實卻一直哭個不停。鄰居太太覺得奇怪,便去按門鈴,但怎么按都沒有人應(yīng)門。這位太太與祥子素有往來,擔心祥子會不會是病倒了,便試著轉(zhuǎn)轉(zhuǎn)門把,卻發(fā)現(xiàn)門沒鎖。進門之后,看到祥子趴在西式房間里的嬰兒床上。她覺得不對勁,跑到祥子身邊,卻發(fā)現(xiàn)祥子頸部大量出血,頭垂在嬰兒床內(nèi)側(cè),已經(jīng)斷氣了。

即使是聽取刑警說明期間,檜山也好像在聽朋友說電視劇的劇情一樣,左耳進右耳出。檜山看看在一旁聽刑警說話的澄子,澄子同樣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無法接受女兒的死亡。

突然放聲大哭的愛實,頓時將他拉回現(xiàn)實。愛實激動的哭聲也讓澄子的視線回到胸前。

“這孩子好像肚子餓了,我去喂她。”

澄子用失神的表情看了檜山一眼,然后抱著愛實,緩慢離去。

黃昏逼近,對向車道的車燈將坐在后座的檜山那陰郁的側(cè)臉投射在車窗上。

“我們知道您現(xiàn)在沒有那個心情,但為了盡快逮捕兇手,請您務(wù)必協(xié)助辦案。”

也許是瞥見了檜山的表情,坐在旁邊的刑警這么說。

為了確認有無竊盜損失,檜山應(yīng)警方的要求,由刑警陪同返回公寓。根本談不上什么心情不心情的,檜山還無法接受現(xiàn)實,只是看到愛實衣服上的血跡,恍惚地想著“得去拿替換的衣服才行”,就這樣坐上了警車。愛實暫時拜托位于坂戶的澄子家照顧。

北浦和熟悉的街景出現(xiàn)了。看到平常一心想早點回家而快步經(jīng)過的風景,此刻檜山只希望時間就此停止,但這個心愿終究落空了。還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警車便已抵達了他們的公寓。

寧靜的住宅區(qū)一角亮如白晝,人聲鼎沸。是好幾輛停在公寓前的警車,以及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群。

檜山在刑警左右護衛(wèi)下進了公寓大門,只見許多警方的人來來去去。檜山朝其中一名正在對調(diào)查人員下令的中年男子看去,那名中年男子一看到檜山便走過來。那個人四十多歲,快五十歲了。和藹的神情,以及與他的長相并不相配的銳利目光令人印象深刻。

“是檜山貴志先生吧?我是埼玉縣警,我姓三枝。檜山先生想必感到十分悲痛。我們會盡全力逮捕兇手,還請您大力協(xié)助。”

檜山住的是位于一樓邊間的107號室。他在三枝的催促下進門。一走進玄關(guān)就是六坪坪是面積單位,1坪約3.3平方米。屋里還有好幾名刑警和看似鑒定人員的人。鑒定工作似乎已大致完成,到處都看得到采過指紋的痕跡。

“稍后也要麻煩檜山先生讓我們采指紋。”

三枝客氣地說。多半是為了過濾兇手的指紋所必須為之的。

檜山從進門那一刻便感覺到一股非比尋常的異臭,他隨著這陣異臭往嬰兒床所在的房間看去。一看到房里頭,時間感便消失了,是夕陽將房間墻面照成橘色,檜山才這么想著,下一個瞬間便覺得全身血液猛烈逆流,一陣惡寒由頭頂直穿腳底。

他搖搖晃晃、慢慢走進房間,原本以嚴肅表情進行現(xiàn)場勘驗的調(diào)查人員開始散開,提心吊膽地看著檜山。

檜山抬頭看垂掛在天花板上的旋轉(zhuǎn)音樂吊鈴,可愛的小熊上有噴濺的血跡。接著,他抬頭望著天花板,到處都是一片又一片的陌生污漬,日光燈燈罩發(fā)出紅色的光。緩緩低下頭來,只見嬰兒床的床單上留著一攤血。血從吸滿了血的床墊滴落,染紅了地毯。

親眼見到這副慘狀,檜山一瞬間動彈不得,刀割般的痛楚陣陣襲來。

祥子就是趴在這張嬰兒床上死去的,看著睡在嬰兒床上的親生女兒直到斷氣。愛實在無路可逃的柵欄中,在從母親身上流出的血泊中,用那雙小小的眼睛看著母親斷氣前的最后一刻。

一陣反胃的感覺突然涌上來,檜山忍不住打開窗戶,將臉伸出陽臺。徐徐微風將院子里整片草地的草香送進鼻腔。檜山在那里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要振作啊……”

三枝關(guān)心地從背后對他說。

檜山微微點頭,望著光線明亮的草地,覺得自己心中產(chǎn)生了一股不同于剛才的感情:憎恨。一股對兇手無法言喻的憎恨涌上心頭。

檜山重新振作精神,把視線移回屋內(nèi)。

在三枝的敦促下,檜山迅速確認衣柜里的東西。他集中視線翻看衣柜,一心只希望早點離開這里。柜子的抽屜雖然有翻動過的痕跡,但存折之類的東西并未失竊。

“地板上有一只錢包,應(yīng)該是尊夫人的;里面只有零錢,大概是兇手把錢包里的紙鈔拿走了。兇手似乎很慌,也許是嬰兒哭聲的關(guān)系。”

三枝的話,讓檜山推測出祥子之所以趴在嬰兒床上氣絕的原因:祥子是想保護愛實,不讓愛實遭到犯人的毒手吧?即使在臨死之際,祥子心中所想的,仍然只有自己的孩子。檜山不禁強烈自責:祥子母女遭到攻擊的時候,自己在做些什么?像往常一樣在店里笑容滿面地為客人煮咖啡、和兼職工閑聊。本來是為了保護家人才工作的,結(jié)果卻根本無法保護她們。檜山為自己的無力感到痛心。

檜山在悔恨中拉開了另一只抽屜,里面放的是祥子的小東西。在記事本和祥子的信件當中,有祥子的存折。

檜山取出這本他頭一次看到的存折。

“是尊夫人的嗎?”

檜山對三枝的發(fā)問點點頭。

“可以請您查看一下內(nèi)容嗎?”

三枝催促拿著存折猶豫不決的檜山。

檜山翻開存折。里面細小的印刷字體印著祥子的歷史。

第一筆存款是1995年8月25日,來自百老匯咖啡大宮店的匯款。祥子從念高中夜間部一年級起,便開始在百老匯咖啡打工,算是百老匯咖啡的開店元老。從早上一直到傍晚上學為止,每周在百老匯咖啡工作六天,她的薪水幾乎都直接存起來。從高中畢業(yè)到她辭職,這段時間超過三年半,每個月12萬日元左右的存款有規(guī)律地增加,最后變成510萬日元的巨款。

看到意想不到的金額,檜山回想起祥子的高中生活。祥子在一般人玩心最重的高中時代幾乎不玩樂,也不穿時髦的衣服,一心工作,為了成為護理師的夢想用功念書。祥子這樣的人生,居然讓那種為錢殺人的畜生給斷送了!祥子短短二十年的人生竟然就這樣被別人奪走了!

檜山的視線留在存折的最后一行。

距今一個半月前的8月20日,存折顯示提領(lǐng)了510萬日元,只留下幾百日元的尾數(shù)。

“怎么了嗎?”

三枝似乎從檜山的表情中讀出了什么,開口詢問。

檜山既不知道祥子有這么一筆存款,也想不出這么一大筆錢究竟用到哪里去。他把這件事告訴三枝。

聽了檜山的話,三枝的目光更加銳利了。

“可以借用一下嗎?”

三枝從檜山手里接過存折,走向室內(nèi)的另一位調(diào)查人員。

檜山的視線回到抽屜里。那一瞬間,強忍著的眼淚泉涌而出。看到抽屜深處用紅色緞帶綁起來的、他寫給祥子的情書,檜山拼命回想當時的自己和祥子。

當下,他只想逃離眼前的現(xiàn)實。

檜山無暇沉浸于悲傷,命案發(fā)生后的第三天,便在北浦和的殯儀場舉行祥子的守靈儀式。兩家?guī)缀醵紱]有親戚,因此守靈夜很冷清,但祥子夜校的同學和百老匯咖啡的打工伙伴都趕來了。

祥子所念的高中位于大宮,同學們也經(jīng)常來店里玩,所以來吊唁的客人們大多都是檜山見過的。

檜山一一向來客鞠躬回禮。因為這件慘案發(fā)生得太過突然,來上香的人顯然也不知道該向檜山說什么才好。

吊唁的行列停止了,檜山朝著靈位看過去。靈位前有一名女子望著祥子的遺照,一動也不動。

她的年紀大約和祥子相當,望著遺照,就這樣站在那里。她的雙肩不住顫抖,好不容易才上了香,但就連檜山也看得出來,她原本雪白的肌膚現(xiàn)在變得更加蒼白。

女子忍住嗚咽來到檜山面前,低頭鞠躬。

女子的視線與緩緩回禮的檜山一對上,一直壓抑著的什么便仿佛崩潰般讓她當場哭倒在地,簡直就像要被自己的眼淚淹沒似的,不斷痛苦啜泣。檜山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望著身旁的澄子。

澄子滿臉疲憊,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但仍以虛弱的動作扶著女子的肩膀。讓女子站起來之后,便帶她到為了守靈而準備的房間。

看著澄子蹣跚的背影,檜山覺得這時候自己必須好好打起精神,便將視線轉(zhuǎn)回上完香的客人,繼續(xù)鞠躬回禮。

檜山在悲傷的打擊中向最后一名前來吊唁的客人回了禮,接著便前往宴請客人的筵席。

留下來的客人清一色都是沉痛的表情。祥子的同學也好,打工的伙伴也好,大家都為死得太早、死得太沒天理的祥子心痛不已。對殺害祥子的兇手的憎恨,更甚于失去祥子的悲傷,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咒罵兇手。

或許是敏感地察覺到室內(nèi)充斥著殺伐之氣,睡在角落嬰兒床上的愛實大哭起來,聽起來像是想比在場所有人更大聲地為母親申冤。一時之間,靜悄悄的房間里只聽得到愛實的哭聲。

或許是受到愛實哭聲的牽動,一直強忍著悲傷款待客人的澄子終于忍不住開始嗚咽。檜山雖然看著嬰兒床,身體卻動不了,他連站起來走到愛實身邊的力氣都沒有。他真想就這么伏地痛哭呢。

剛剛那名女子原本怯怯地坐在角落,這時她走近嬰兒床,抱起愛實溫柔地哄著,檜山和房里的人都默默地看著她。不久,愛實不哭了,發(fā)出了怕癢般的笑聲。看到愛實開心了,檜山也擠出最后的力氣站起來,向客人致辭,結(jié)束了筵席。

檜山走到抱著愛實的女子身邊。

“今天真是謝謝你。”

聽到檜山的話,女子抬起頭來。大概是為了安撫愛實,剛才一直拼命扮出笑臉,她的眼睛紅彤彤的。

“我剛才失態(tài)了,真對不起。”

“哪里,你為祥子這么傷心,祥子一定很高興。”

愛實在女子的懷里,對檜山露出滿足的笑容。

“你比我還會哄孩子。”

“因為我在幼兒教育學校上課。這是祥子的孩子吧?”

檜山點點頭。

“叫什么名字呢?”

“愛實。就是愛的果實,祥子想的名字。”

女子聽了檜山的話,沉默不語。

“不好意思,請問你和祥子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對不起,沒跟您自我介紹。我叫早川美雪。”話說到這里就斷了。停頓片刻之后,才如咬緊牙關(guān)般接著說:“……我和祥子是初中時期的朋友。雖然我們很久沒見了,但昨晚我從新聞上得知命案的消息,坐立難安,無論如何都想來上香,所以向警方問到了這里。”

“原來如此,真的很謝謝你。原來你是祥子的初中同學啊。”

“不、不是的。”早川美雪連忙搖頭。然后仿佛回憶起過去似的說:“我們不同校,我的學校在所澤市。我記得祥子念的初中是在上福岡吧?我們都在川越的補習班補習……補習班下課以后,我常和祥子去吃東西,談?wù)勆龑W的煩惱,有事的時候也會一起商量。”

美雪一邊想著祥子,一邊對檜山講起和祥子之間的往事。在補習班的交情頂多就是一周幾天的短短幾小時吧,但說不定意外地比每天在學校碰面的人更能培養(yǎng)出親密的友誼。就拿眼前來看,今天的守靈就沒有任何祥子的初中同學到場。從美雪剛才悲痛的樣子看來,檜山可以想象她們兩人友誼相當深厚。

雖然是難熬的一天,但能遇見早川美雪,對檜山而言是小小的安慰:能夠遇見認識自己所不認識的祥子的人,能夠聽到自己所不知道的祥子的過去,而且又多了一個為祥子的早逝深深哀嘆的人。

美雪也出席了隔天的告別儀式。檜山忙著進行緊密的儀式流程,美雪不但勤快地主動幫忙,還幫忙照顧愛實。

祥子的骨灰在七七脫孝之前都借放在澄子家中。檜山光是想起那個情景,就不想回到祥子遇害的公寓。澄子要他暫時住在坂戶,檜山也認為澄子如今已經(jīng)失去了獨生女,若能看到外孫女的臉,應(yīng)該能稍感安慰。

愛實才五個月大,她才不管檜山和澄子的心情,動不動就大哭。但是,檜山相信,愛實的舉動其實是拼命為因失去祥子而悲慟得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想的兩人,擰上幾乎快停止的發(fā)條。

命案發(fā)生一周后的10月11日下午3點,埼玉縣的三枝刑警與浦和署署長來到坂戶的澄子家拜訪。上午檜山接到電話,知道兩人要來,傍晚前就把店交給兼職工,在家里等待刑警們前來。因為他想知道后續(xù)的辦案進度。

葬禮后的第二天他便到店里上班了。因為要是關(guān)在家里,他會不由自主地一直想著命案的事,搞不好會發(fā)瘋。在兼職工們不知是同情還是困惑的注視中,檜山拼命裝得像平常一樣,希望能早點恢復之前的日常生活。

第一天,兼職工們十分在意檜山的一舉一動,后來似乎也發(fā)現(xiàn)別刻意顧慮檜山,對他才是最好的,漸漸恢復了平日的模樣,在工作空當和他談起昨天電視的話題,也會互相開開無聊的玩笑。

即使是這種閑談之間,檜山胸口的疼痛依然陣陣襲來,痛得讓人好想蹲下。晚上獨處的時候,疼痛更加劇烈,讓他整夜都在剜心般的痛苦中飽受煎熬,必須用安眠藥當止痛藥,才能勉強過日子。

這種痛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消失,就像絕對無法摘除的病灶一樣,每當想起那一天,檜山便覺得有人勒住他的胸口、拿刀凌遲他,覺得一顆心慢慢壞死。難道他這輩子都得這樣活下去嗎?置身于這般悲觀與絕望的深淵中,只有看到愛實的睡臉時,他才會堅定地告訴自己:即使如此,也非得活下去不可。

檜山多希望得到能緩解這份絕望的特效藥,就算只能緩解一點點也好。而所謂的特效藥只有逮捕兇手。唯有讓殺害祥子的兇手得到相應(yīng)的懲罰,祥子和他自己才能獲得一點安慰。日本的刑罰很輕,對兇手的判決恐怕難以讓檜山滿意,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希望讓自己的憤怒和憎恨有個具體的對象可以發(fā)泄。

三枝與署長輪流在祥子的遺照前上香,合十禮拜。兩人轉(zhuǎn)過身來,隔著矮桌與檜山面對面。

澄子為兩人端上茶后便急著想離開,但三枝叫住了她。

“前田女士也請坐。”

因為三枝這句話,澄子只好不情愿地在檜山身邊坐下。她一定是不想看到、聽到任何會讓她想起已逝愛女的事。因為只要聽到刑警說話,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須把心思放在命案上。

“剛才,我們也向祥子小姐報告過了……”三枝回頭看了一下祥子的遺照,再轉(zhuǎn)過頭來,露出苦澀的表情對檜山他們說,“找到兇手了。”

聽到三枝的話,檜山緊握的拳頭開始微微顫抖。好不容易聽到了這句話,他終于能夠放心的感覺與內(nèi)心深處再度涌現(xiàn)的憎恨互相交織,充斥全身。他想在情感的泥淖中拼命抓住什么,但一時半刻之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終于逮捕了兇手。”檜山終于找到了一句話。

“并沒有逮捕。”三枝以遺憾的神情告訴他們。

檜山注視著三枝,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們找到的是就讀于所澤市一所初中的三名初一男同學。害死祥子小姐的少年,都只有十三歲。”

十三歲的初中生……

檜山說不出話來。他茫然地望著三枝的臉,拼命解讀他話里的意思,但祥子遇害的那個凄慘現(xiàn)場和“十三歲”這個字眼,不管怎樣都無法在腦海中聯(lián)系起來。

三枝的話似乎也讓澄子受到打擊,只見她繃著一張臉,盯著三枝不放。在她凍結(jié)的表情中,只有嘴唇微微顫抖。

“你是說,十三歲的初中生殺了祥子?”

檜山的視線回到三枝身上,半信半疑地問。

“是的。”

三枝開始平靜地陳述事實。

“案發(fā)后,在現(xiàn)場所采集的指紋中并沒有符合的前科犯,我們一直在公寓周邊進行訪查,也沒有得到有力的目擊情報。唯一的一條線索是案發(fā)的可能時間,在公寓后方,也就是陽臺那一側(cè),那里有巷子。有附近居民提供了目擊情報,說看到幾名少年在那里玩接傳球。我們認為那幾名少年可能目擊了命案的兇手,便著手尋找他們。這時在公寓四周搜尋兇手遺留物品的調(diào)查人員,在后面巷子的排水溝找到了類似校徽的東西,正好就是面向檜山先生房間陽臺的那道墻那邊。我們以這枚校徽為線索,造訪了所澤市內(nèi)的初中,查出一年級有三個同班的學生于命案當天同時缺席。我們便訪查了這三名學生,從命案當時他們是否在現(xiàn)場附近開始,分別進行問話。”

三枝喘不過氣似的小小吐了一口氣。從上衣口袋里取出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檜山盯著三枝的目光充滿了焦躁。

“一開始,三個人都不承認去過那里,我們以為他們因為是逃學,不愿意說實話。但是,當我們問起其中一名少年怎么沒有戴校徽的時候,這位同學臉色突然發(fā)青,畏懼的樣子很不尋常。看到他那個樣子,我直覺認為他的畏懼并不單單是害怕逃學受罰。當天我們先行離開,今天早上又把三名少年叫來署里,再次詳細詢問。問了一個小時左右,其中一名少年開始哭著坦白。而且,三名少年的指紋也和在檜山先生家里找到的指紋一致,所以剛才署里已經(jīng)以殺害檜山祥子的犯罪事實通報兒童咨詢所日本的兒童咨詢所是根據(jù)日本《兒童福祉法》第12條設(shè)立的兒童福祉專業(yè)機構(gòu)。主要職能有未成年人各種問題咨詢、心理指導、觸犯法律行為判定和臨時保護等。三枝最后的話,好像在吐露自己的無奈似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力不從心。

“保護輔導?”

檜山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他無法理解剛才的話發(fā)問道。但是三枝并沒有訂正說法。

他看著三枝的表情,全身開始發(fā)抖。雖然想忍住,卻控制不了自己。

保護輔導、犯罪事實……

開什么玩笑。檜山失去了比什么都重要的祥子,對他而言,這些太過懸殊的字眼,無疑是為他心頭的那把怒焰火上加油。

“檜山先生知道《刑法》第四十一條嗎?”三枝開口。

“不知道。”

“根據(jù)《刑法》第四十一條,未滿十四歲者的行為不予處罰。”

檜山以灰暗的心情注視著三枝。

“未滿十四歲的少年沒有刑事責任能力。即使做出觸犯法律的行為,也不能說是犯罪,因此稱為‘觸法少年’,是保護輔導的對象。”

“豈有此理!”檜山粗聲怒吼。一閉上眼睛,殘酷的命案現(xiàn)場至今仍烙印在眼底。那時候,滿屋子鐵銹般的血腥味至今仍附著在鼻黏膜上,揮之不去。“那不叫犯罪叫什么!”

“檜山先生的心情我們很了解,但法律就是如此。”

檜山用足以刺穿人的眼神瞪著三枝,雖然他也知道三枝不是他該生氣的對象。三枝并未避開這鋒利的眼神,繼續(xù)往下說:

“在辦案階段得知犯人未滿十四歲時,便無法進行逮捕等強制措施。很遺憾,項目小組明天就會解散。”

“那些少年以后會怎么樣?”檜山氣得發(fā)抖,質(zhì)問著,“可以不用問罪,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就這樣活下去嗎?難道這個國家在承認符合特定條件的人可以殺人嗎?”

三枝露出苦悶的表情,陷入沉默。

“就算判兇手死刑,祥子也不會回來,這我當然知道;可是竟然有人殺人卻不會被判刑!要是不判他們的罪,就把祥子還給我。現(xiàn)在就把祥子還給我!”

檜山身子前傾,逼問三枝。

“這……”或許是承受不了檜山的視線,三枝微微低下頭。

“祥子再也不會回來……”檜山無力地垂下肩膀,“他們殺了祥子,卻不會被判刑。這種沒天理的事,叫我怎么接受?”

“往后的事情會交由兒童咨詢所來判斷。由兒童咨詢所進行調(diào)查,再決定是要將少年們送入管教機構(gòu)讓他們改過自新,或是送交家庭法院。這次由于情節(jié)重大,遇到這種狀況,恐怕會送交家庭法院,依少年刑事案件處理。無論如何,往后相關(guān)行政機關(guān)會努力讓少年們重新做人。”

對于三枝所說的“改過自新”這個字眼,檜山真想連口水一起狠狠吐出去。這些交錯的話語形成完全沒有價值的殘渣,沉淀在檜山心中。

“如果那些少年重新做人,案子就算解決了嗎?”

“我們很了解檜山先生無法接受的心情。”

“你懂什么!”

“我們也一樣無法接受。”三枝用認命的眼神看向檜山,“但是,我們也只能祈求少年們往后為自己所犯下的罪反省,重新做人,好稍稍撫平檜山先生的傷痛。很遺憾,現(xiàn)在我也只能這么說。”

三枝垂下眼。

“那些人為什么要殺害祥子?”

檜山的話讓三枝抬起頭。

“由于是少年事件……無法透露詳情,但是,”三枝的語氣有些遲疑,“他們好像因為需要錢玩樂,想找沒人的房子行竊,才進了檜山先生家。剛好在場的祥子女士看到少年們便大叫起來,他們就用帶在身上的刀子威脅她,在糾纏當中……”

檜山想起祥子上半身無數(shù)的刀傷,以及頸動脈的傷口,心中一陣劇痛。

“存折里的五百萬呢?”

“少年們表示不知情。我們也調(diào)查過三人的家,并沒有使用這筆巨款的跡象;向銀行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也確認是祥子小姐親自提取的。少年們因為需要錢好去游樂場玩,才造成這次的事件,因此我們認為將近兩個月前提取的錢與這次的事件無關(guān)。我們還想請教檜山先生和前田女士,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什么線索?”

檜山覺得訝異,看向澄子。有人從祥子的賬戶里提取超過五百萬日元巨款的這件事,檜山在命案當天就已經(jīng)告訴澄子了,但澄子也一無所知。

在檜山的注視下,澄子似乎也在仔細思考祥子提取的這筆巨款究竟去了哪里,多半是三枝的報告太過令人痛心,她垂下了眼。

三枝他們走后,檜山的憤怒與痛苦依舊無法平息。

殺害祥子的是幾個十三歲的少年……

因為年齡,所以不會遭到判刑。而且有《少年法》當擋箭牌,檜山甚至無法得知他們的姓名、長相。憤怒找不到出口,在檜山內(nèi)心翻騰,這怒氣一天比一天強烈。

從少年們接受保護輔導的那一天開始,檜山的生活就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

祥子的命案在案發(fā)當時只是條小新聞,那天的晚報卻把它當成頭條大肆報道。因未滿十四歲而無法以《刑法》制裁的重大犯罪更是帶著強烈的沖擊橫掃全國。

少年們接受保護輔導當天傍晚,大批媒體為了拍攝檜山和澄子,蜂擁到澄子家和檜山的店門口。媒體因《少年法》的限制,無法取得兇手的資料,便極力想得到檜山和澄子這些被害者家屬的發(fā)言。

檜山因連日的采訪攻勢身心俱疲。媒體無禮的發(fā)問,等于是在檜山失去祥子的傷口上撒鹽。雖然不想理會那些日復一日毫不客氣闖入別人生活的媒體,但檜山無法這么做。因為檜山無法從警方和家庭法院得到任何信息,媒體成了他唯一的情報來源。比起檜山這個命案當事人,毫不相干的記者反而更了解案情;檜山也是通過周刊報道,才頭一次得知少年們犯案當日的行動。

光天化日下的慘劇 案發(fā)一周后的沖擊

10月4日,經(jīng)營餐飲業(yè)的檜山貴志(二十八歲)的妻子祥子(二十歲)女士于家中遭到殺害一案,11日埼玉縣警方宣布,經(jīng)過調(diào)查,已取得少年們的口供。

辦案人員受到?jīng)_擊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坦白的少年們都是初一的學生,年僅十三歲。11日,辦案小組向兒童咨詢所通報少年們的犯罪事實,已讓三名少年接受保護輔導。

“三人供稱,案發(fā)當天早上在所澤的游樂場玩,因缺錢玩樂,便產(chǎn)生入室行竊的念頭。在找尋適合的住宅區(qū)和選定目標后,便在附近的巷子里開始玩接傳球。”

辦案人員表示,少年們以運動用品店買來的球當成掩護。

“他們故意把球丟進院子里,準備侵入民宅。萬一有人在,被發(fā)現(xiàn)了,就可用‘不小心把球丟進去’當作借口。檜山先生家位于公寓一樓,其中一人在翻墻時不慎掉落了校徽。”

結(jié)果,他們與在家的檜山祥子女士遇個正著,三人大為驚慌,便以刀恐嚇祥子女士,并加以攻擊。辦案人員繼續(xù)說道:

“檜山祥子雙手上有許多防御性傷口,可知她曾經(jīng)激烈抵抗。少年A持有蘭博刀,少年B與少年C則持有工業(yè)用的大型美工刀。三人表示,由于四人纏斗,因此不知是誰造成了祥子女士頸動脈上的致命傷。”

為何十三歲的少年會持有蘭博刀?據(jù)少年鄰居與多名相關(guān)人士表示:

“少年A平日素行不良,經(jīng)常順手牽羊、恐嚇年紀較小的學生,也經(jīng)常遭到警方輔導。”

雖然少年A經(jīng)常以蘭博刀恐嚇他人,但少年B與少年C均沒有特別的違規(guī)行為,少年們就讀學校的相關(guān)人士也對這起命案感到震驚。

“少年B與少年C在學校里并沒有什么問題,是很認真的學生。尤其是少年C,他的成績在整個年級也是頂尖的,印象中是很乖巧的學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兒童咨詢所接到縣警通報當天,便將少年們送往家庭法院,即日裁定少年接受觀護安置,將少年移交少年鑒別所少年鑒別所是根據(jù)《少年鑒別所法》設(shè)立的少年收容機構(gòu)之一。主要負責收容家庭法院移交的少年,對其身心進行鑒別和再教育。“他們不久就會無罪釋放了。這已經(jīng)不再是案件。雖然很不服氣,卻也無可奈何……”

社會無法對犯下這起殘忍罪行的少年們追究刑事責任。年僅十三歲的他們,根據(jù)《刑法》第四十一條,視為“觸法少年”(其行為觸犯刑罰法律之未滿十四歲少年),將根據(jù)《少年法》與《兒童福祉法》給予這些少年保護輔導。

失去妻子的檜山先生,將如何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

《周刊現(xiàn)實》 10月20日發(fā)行)

檜山對《少年法》或少年事件幾乎一無所知,凡是找得到的相關(guān)書籍他都買來看。結(jié)果才知道,高度提倡保障少年健全成長的《少年法》,體現(xiàn)著令人難以置信的不平等。

其中頻繁地出現(xiàn)“可塑性”這個陌生詞語。這是在美術(shù)工藝領(lǐng)域中常用于形容黏土的詞語。黏土具有可塑性,若是不滿意做好的作品,可立刻毀掉再重做;換句話說,即使失敗了也可以重新來過。

根據(jù)《少年法》的精神,孩子就像黏土一樣。孩子的犯罪行為是尚未成熟的人格在環(huán)境的影響下發(fā)生的,因此犯了罪的孩子不應(yīng)加以處罰,而要以教育性的方式加以指導,讓孩子得到重塑。《少年法》便是建立在這樣的理念上,認為孩子富于可塑性,因此只要有足夠的幫助,便可重新做人。

檜山認為,讓犯了罪的孩子重新做人是有必要的,但是,那個理念卻建立在對被害者和家屬哀慟的蹂躪之上。

犯了罪的孩子被過度的人權(quán)意識無微不至地保護著。那么,遭到殺害的祥子就沒有人權(quán)了嗎?死了就算了嗎?失去的生命、受傷的心,再也無法像黏土般重新來過。

殺死祥子的少年從兒童咨詢所移送到家庭法院,接受少年法庭審理。

自從裁定由少年鑒別所收容后,一名擔任少年輔佐人的律師便時常出現(xiàn)在電視上。由于家庭法院并不是處罰孩子的地方,所以在少年法庭中陪同孩子的人才會被叫作“輔佐人”。那位一臉心疼孩子的慈祥律師隔著眼鏡露出憐憫的眼神,表示:“真的是一起令人痛心的事件。”

他說“他們本人都深切反省”“眼泛淚光”,描述和少年們會面時的情形,對著鏡頭呼吁大眾以溫暖的心支持少年們今后的改造教育和未來。

這些話絕非針對身為被害者家屬的檜山而發(fā)。檜山認為,人權(quán)派律師只保護少年權(quán)利的這些發(fā)言,僅僅是為了應(yīng)付譴責少年犯罪的媒體和社會而已。

由少年鑒別所收容的少年們,將接受家庭法院調(diào)查官的面談。他們要調(diào)查的是觸法少年的犯罪詳情及動機、家庭環(huán)境、交友關(guān)系、過去的成長經(jīng)歷,還有性格和在校的生活狀況等,以少年的身世調(diào)查為主。而少年鑒別所中的心理測驗員又將本著醫(yī)學、心理學、教育學、社會學與其他專業(yè)知識,對少年進行鑒定。

少年享有這么多的照護,被害者卻什么都沒有。少年法庭不同于刑事訴訟,沒有檢察官這類對加害者問罪的人。少年法庭是由法官、調(diào)查官、少年的輔佐人,以及少年的監(jiān)護人,也就是僅由保護少年們的人士所組成的。

而且少年法庭的審理是不公開的,被害者及其家屬甚至不能旁聽。調(diào)查官既不會傾聽檜山這類被害者家屬的悲慟,被害方的痛苦也沒有渠道傳進法官耳朵里。所有的信息完全隔絕,被害者這邊什么都不知道,開庭時既無法出席,親眼看看加害少年的長相,也沒有機會陳述意見。審理在檜山絕對無法窺見的密室中、在對檜山哭號的漠視中進行。

在這種環(huán)境下,少年們真的能理解被害者的痛苦,痛改前非嗎?

不久之后,檜山身邊便安靜下來了。一旦發(fā)生了別的案件,媒體便全數(shù)從檜山身邊消失。檜山雖然能稍微恢復正常的生活,但同時也感到空虛。祥子的命案大概會這樣隨著時間風化而去吧。不知不覺間,社會將忘卻祥子的案件,也許將來哪一天,又會從哪里傳出新的哭泣聲。

少年們接受保護輔導的一個月后,正在店里工作的檜山遭到大舉而來的媒體的包圍。檜山正疑惑出了什么事,其中一名記者問:

“您聽到判決結(jié)果之后有何感想?”

“啊?”檜山懷疑自己聽錯了,反問記者。

“您還沒收到家庭法院的消息嗎?少年的保護處分已經(jīng)出來了。少年A和少年B分別接受兒童自立支援機構(gòu)輔導,少年C則是接受保護觀察處分。”

檜山茫然地聽著記者的話。他什么都不知道,連今天法院要做出判決都不知道。結(jié)果,直到最后一刻,司法都對檜山這個被害者家屬的存在不屑一顧。

但是,即使聽到這個結(jié)果,自己也無可奈何。被害方連對這種結(jié)果表示異議、提出抗議的權(quán)利都沒有。殺害祥子的少年已裁定安置輔導,僅僅受到跟夏令營沒兩樣的管束。

可恨的分明是殺害祥子的兇手,但不知不覺中,檜山開始痛恨起警方、媒體和整個司法界。普通人過著平凡的日子,指望的也就只是小小的幸福,守護他們難道不是警方和法律該做的嗎?

在電視攝影機的包圍之下,檜山心底涌出了一股情緒,一股案發(fā)之后便一直在心底翻滾沸騰的感覺。

“請說說您現(xiàn)在的心情。”

聽到記者這句話,檜山終于把這情緒吐出來了。就像吃了酸敗的東西之后產(chǎn)生嘔吐反射一般,把至今累積在心底那猶如嘔吐物般的情感吐了出來。

“既然國家不處罰他們,那我就親手把兇手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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