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謝桃復學后的第六天。</br> 或許是因為休學的這一年里,她也會抽空閑的時間來自學高中的課程,甚至很多時候會跑到福家蛋糕店隔壁院子里住著的退休的高中老教師那兒請教,所以高一許多的知識對她來講,也并不算陌生。</br> 在學習上,她并沒有特別吃力。</br> 而關于周辛月。</br> 因為高二學生墜樓事件過去才一個多月的時間,所以學校里仍然有很多議論的聲音。</br> 雖然學校領導宣稱那只是個意外,并禁止學生私下議論,但仍然有很多人偶爾會提起來這件事情。</br> 再加上謝桃的同桌施橙本來就是個喜歡八卦的話癆,所以這件事,謝桃也從她的口中知道了一個模糊的大概。</br> “高二”,“從二樓摔下來”,“聽說有被欺負”這之類的話,謝桃在食堂里吃飯的時候,偶然也會聽到旁人談論。</br> 而話題的中心,除卻周辛月之外,就是那三個疑似長期暴力對待她的女生。</br> 一個叫宋詩曼,一個叫徐卉,還有一個,叫做趙一萱。</br> 據說,她們欺負過的人,并不少。</br> 但因為宋詩曼和徐卉家里都很有錢,所以一般能用錢擺平的,她們就都不算惹出過什么大的事情。</br> 而這一次的墜樓事件,雖然有很多猜測和她們有關,但因為學校監控并沒有拍到什么有用的證據,所以這件事到現在也沒有辦法定性。</br> 因為周辛月的閉口不言,所以謝桃并不知道,宋詩曼她們究竟為什么會針對她。</br>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覆上了一層又一層朦朧的紗,只留一個絕對模糊的輪廓,讓人越發看不真切。</br> 她們到底對周辛月做了什么?</br> 謝桃心里的憤怒從未消減半分,她只要一想到周辛月那雙灰暗的眼睛,就會覺得特別難受。</br> 可她到底應該怎么辦?</br> “知己知彼,若要對付一個人,你首先,必須要清楚你這一刀下去,扎在哪里,才是最疼?!?lt;/br> 謝桃忽然想起來,那天夜里,那個人曾這樣告訴她。</br> 他并沒有只丟下“報官”這兩個輕飄飄的字,在謝桃負氣丟開手機,一覺睡醒后,她才發現,他又發了這樣一條微信過來。</br> 下課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然后一個又一個地沖出教室。</br> “謝桃我今天有點急事,就先走啦!”</br> 同桌施橙拍了一下她的肩,然后一溜煙就沒影了。</br> 謝桃回過神時,教室里已經不剩幾個人了。</br> 她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往教室外面走。</br> 因為是放學時間,所以從教學樓到校門口的一路上都有很多人,甚至還有打鬧著跑過的女生,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br> 走出校門口的時候,謝桃還在翻找自己的公交卡。</br> 她一邊翻找著,正要往右邊走,卻聽見有人叫了一聲她的名字:</br> “謝桃?!?lt;/br> 這聲音,有點熟悉。</br> 她下意識地回頭,目光停在不遠處樹影下那一抹修長的身影。</br> 那是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br> 在他胸前,是跟天成私立高中隔著一條街的程遠高中的?;?。</br> 那是南市最好的高中。</br> 少年過分出色的五官,高挑的身形,令他只站在那兒,就足以牽動許多人的目光。</br> 謝桃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就愣在了原地。</br> 腦海里在頃刻間就像是電影倒帶似的,把時間線拉回了一年多前。</br> 她記得這個少年的惡劣。</br> 記得他輕蔑的眼神,更記得他那夜指著大門,對她說“從我家滾出去”時的陰沉臉色。</br> 鄭和嘉。</br> 謝桃暗自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br> 回神時,她抬眼看過去,而那個少年正在向她招手。</br> 謝桃抓緊了書包肩帶,干脆轉身,往右邊公交站的方向走去。</br> “謝桃!”</br> 鄭和嘉見謝桃轉身就走,他神色微變,連忙跑過去,擋在了她的面前。</br> 謝桃想直接繞過他,卻被他抓住了手腕。</br> 她皺起眉,想甩開他的手。</br> “謝桃,”</br> 鄭和嘉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也不管有多少向他們這里投過來的各色目光,他只是緊盯著她,“和我談談吧?!?lt;/br> 謝桃抿著唇,覺得他很奇怪。</br> 沉默著掙脫開他的手,謝桃一句話都沒有說,繞過他就往前走。</br> “謝桃,對不起?!?lt;/br> 她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后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br> 不再是一年前的惡劣語氣,也沒有帶著半點倨傲輕視,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認真。</br> 像是曾經翻滾放肆的海邊浮浪終于有了沉靜無瀾的一天。</br> 但謝桃,總覺得自己像是幻聽了似的,眼底壓著幾分驚愕。</br> 抓緊了書包肩帶,謝桃垂下眼簾,直接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br> 而鄭和嘉站在那兒,沉默地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那雙清亮的眸子里染上幾分黯淡。</br> “嘉哥,咋回事???那妹子是誰???”</br> 一個留著寸頭的男生跑過來的時候,嘴里嚼著口香糖,看著鄭和嘉的眼神有幾分揶揄。</br> 鄭和嘉一直看著那個女孩兒的背影,直到她漸漸渺小成一道越來越模糊的影子,在轉角消失。</br> 他的神色始終很復雜。</br> “她是我妹妹?!?lt;/br>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像是在回答身旁的人,又像是在對自己說。</br> 她是他的妹妹。</br> 可他曾經,對她不夠好。</br> ——</br> 謝桃先去了甜品店里做完今日份的酥心糖,又幫著另一個店員姐姐一起做了一個定制的蛋糕,最后還跟著甜品店的老板娘學著做了一款新的甜品。</br> 等她回到租住的地方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br> 吃著在外面打包好的麻辣燙,謝桃覺得不夠辣,又自己加了點福姨寄給她的自制辣椒醬。</br> 吃完之后,謝桃就坐在書桌前,開著小臺燈做作業。</br> 等她做完作業,再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br> 謝桃順手把手機放在了床頭柜上,并沒有注意到手機的一角壓在了她之前隨手放在那兒的一塊酥心糖上。</br> 可能是因為下午做甜品太累了,她幾乎是一沾床就睡著了。</br> 謝桃并不知道,就在她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的瞬間,她的手機發出了極淺的光芒,剎那間,壓在手機下的那塊糖就已經憑空消失了。</br> 彼時,正在挑燈夜讀的衛韞在看見那塊包著牛皮紙,綁著一小根麻繩,四四方方的不明物體時,他眉峰輕蹙,那雙如珀的眼瞳里光影微沉。</br> 片刻后,他還是放下了手里的密文,伸手將那塊不明物體拿起來,解開麻繩。</br> 較硬的牛皮紙展開來,里面赫然是一小塊……糖?</br> 衛韞盯著自己手里的那塊糖良久,最終他面無表情地將那東西丟到一邊。</br> 他垂眼時,定定地看著那枚被他放置在書案上的銅佩。</br> 衛韞原本以為,隱匿在這枚銅佩后的這個女子,應該就是那些奇怪現象的主導者,但現在看來,她似乎更像是全然不知情?</br> 是她偽裝得足夠好,還是他一早就高估了她?</br> 銅佩和那些神秘的光幕究竟有何關聯?而她,又在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br> 第二天謝桃是打噴嚏打醒的,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鼻子,在床上賴了幾分鐘,她才打著哈欠掀開被子。</br> 等她洗漱完,收拾好一切,去拿放在床頭的手機時,她盯著空空的床頭柜,眨了眨眼睛。</br> “咦?我糖呢?”</br> 她記得昨天往這兒放了一塊啊。</br> 難道記錯了?</br> 謝桃有點自我懷疑。</br> 眼看著時間不太夠了,謝桃也沒再多想,急匆匆地出了門。</br> 去公交車站的路上,她買了個煎餅果子,就算是今天的早餐。</br> 到學校的時候,幾乎是她剛踏進教室,上課鈴就響了起來。</br> “謝桃早上好呀?!?lt;/br> 施橙在謝桃坐下的瞬間,就歪著頭沖她眨眼睛。</br> 謝桃對她笑了笑,“早。”</br> 班主任劉美玉是一個很嚴肅的女人,她走進來的時候,班里的所有聲音幾乎頃刻消失。</br> “今天咱班來了新同學,大家歡迎一下?!?lt;/br> 劉美玉這句話說完,就有一抹身影從教室外走進來。</br> 那是一個女生。</br> 留著短發,皮膚微黑,五官平淡,這會兒看著似乎有些不太高興。</br> 而她的自我介紹也很簡短,“大家好,我是趙一萱?!?lt;/br> “……她不是高二的嗎?怎么到我們班來了?”</br> 那一瞬間,謝桃聽見同桌施橙驚訝的聲音。</br> “這不是降級嗎?”</br> 有人七嘴八舌地小聲議論。</br> “好了,都閉嘴!”劉美玉最煩班里這種嘰嘰喳喳的聲音,她擰著眉,看向趙一萱,“你去那兒坐?!?lt;/br> 劉美玉指的,是謝桃后面的空座位。</br> 那一瞬,謝桃和趙一萱四目相對,一個驚疑復雜,另一個則意味不明。</br> 謝桃定定地盯著那個站在講臺上的女孩兒。</br> 她就是趙一萱。</br> 指節一再收緊,謝桃攥著手里的那支筆,抿著嘴唇。</br> 而趙一萱也在打量著謝桃。</br> 她不就是昨天她和宋詩曼,徐卉她們兩個,在校門口看見的那個和對面程遠高中的鄭和嘉拉拉扯扯的女生嗎?</br> 想起宋詩曼那張陰沉的臉。</br> 趙一萱眼珠轉了轉,嘴角笑意漸深。</br>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