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唐桑榆正在練自己的狗爬字,自那夢醒了后,她居然不太會用毛筆了。練了許久后,她丟了筆捏著酸痛的手腕,望著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字嘆氣。
玉蕊兒匆匆走進來,把手中裝水果的盤子往桌上一丟,喘著氣說:“姐兒,付家剛來人了。”
“付家本就是老太太娘家,來人就來人了。”唐桑榆拿起筆繼續寫。
玉蕊兒過來一把奪了她的筆,眼睛都紅了:“剛才我就在老太太跟前的,付家…付家來還了你的庚帖!”
唐桑榆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叫還了我的庚帖?我的庚帖怎么會在他們那兒?”
玉蕊兒還未說話便哭了:“聽說之前老太太本打算把你許給付家大公子,悄悄把庚帖都換了。那邊說拿去合八字,不知怎的,前兩天付家大少爺吵著鬧著要退了這親事,今兒付家的人便來商量這事了,說是要還庚帖,還沒還呢,不知現在商量得怎樣了。這要是退了,以后姐兒你可怎么辦啊?”
唐桑榆氣得渾身打哆嗦。這是賣人還是成親?這么大的事,她這個當事人竟然都不知道。要是沒有今天這一出,是不是要到了成親那天,她才知道她要嫁的人是誰?
真是可笑至極!
那付家大公子付戟光那日被她得罪狠了,如今鬧著要退婚,這退了還好,要是沒退成,那日后她嫁過去了還有得好?
越想越氣。唐桑榆衣裳也沒換就往老太太的沉香苑匆匆走去。玉蕊兒擦了眼睛趕緊跟在她身后。到了沉香苑,門口的丫鬟看見她怒氣沖沖的模樣,也不敢阻撓,側著身就讓她過去了。
重來不紅臉的唐桑榆火了,誰敢去惹。
唐桑榆和玉蕊兒直接沖進世安堂,見里面坐著老太太,大夫人與付家大夫人,還有唐臣靳。見她風風火火的進來,都轉頭看著她。
她站定,氣定神閑地捋了捋衣裳,便走上前去作輯:“請老太□□。”
老太太還未說話,大夫人倒不悅地問:“你來作甚?”
唐桑榆依舊對著老太太回話:“方才在后院里閑逛,聽見有人說付家大夫人來了,和老太太商量我的事,我一時好奇,便過來了。望老太太不要怪罪。”
說完便自作主張的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了。
大夫人把茶盞一擱便要作罵,被老太太瞥了一眼,就沒作聲了。
那邊的付家大夫人問:“這就是榆姐兒?”
唐桑榆站起來回話:“是。”
按理付家是唐家的表親,她該照著輩分喊一聲舅母。可她關系尷尬,且今天來就做了要搞壞關系的打算的,這聲舅母她實在是不想喊。
付家大夫人甄氏喝著茶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說:“哦,站著做什么,坐下吧。”十足十的老佛爺做派,可見在家里也是個厲害的。
看如此,唐桑榆也不道謝,就坐下了。
甄氏喝了茶將茶盞放下,就對著上首的老太太說:“姑姑,方才我的來意我也對您說了。起先呢我回了娘家,我家老爺聽了小姑說要給光兒做媒,沒想太多就應下了。如今我回來知道這事….雖說是小姑做的媒,我理應不做他想,可誰知光兒這幾日鬧著說要退了這親。而且我一打聽才知道,小姑給光兒做的媒原來是…“她用眼睛瞟了下唐桑榆,又說:“您看,反正也只是交了庚帖,還未合八字,這親事也做不得數,要不就退了吧。”
付氏就是付家大爺的妹妹,也是老太太的侄女。
聽到這唐桑榆哪里還不明白,立時瞪著付氏。付氏見甄氏就這般口無遮攔的說出來了,尷尬的拿起茶盞裝作喝茶。
旁邊唐臣靳也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上方的老太太開口了:“這事我明白了,也怪黎源不懂事,竟拿了桑榆的庚帖來換。我原本還以為是晶柔的。現在我既知道了,就算你們不退我也不能答應。桑榆雖說是住在我家長大,可怎么也不算我的直親。她的婚事自有她的家里來安排,爹娘沒有了,還有大伯二伯在,就算沒有大伯二伯,也還有舅舅舅母,怎么樣也輪不到我們來做主。這要是哪天真給她做了主,也一定是和她家里通了氣的。你既帶了庚帖,就交還給我吧。”
甄氏聽老太太這么痛快的答應了,趕忙拿出庚帖來放在桌上。笑呵呵的說到:“姑姑放心,這事就我和老爺知道,并沒有說給別人聽。”
“那就好。”老太太拿過奴婢遞上來的庚帖,放在桌上,轉頭看著唐桑榆問:“桑榆丫頭,這下可還滿意?”
唐桑榆站起來感激的說:“謝老太太。”
旁邊甄氏冷哼一聲,自顧自喝茶。
一會后甄氏就起身告辭,今天是來退親的,可不是喜事,人家不留飯已是情面了,自己得有自知之明才行。
甄氏走后,唐桑榆便站起來對付氏說:“大夫人可當真是憂國憂民,拿著我的庚帖去做媒。如今我坐在家中也能被人退婚下臉子,不知大夫人是嫌我多吃了一口飯還是多用了銀錢,竟這般急切的要把我嫁出去。”
本來這事過去了,她可以不追究的。可她就是要讓付氏知道,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人家都欺負到這份上了,這層表面關系她不要也罷!
一向與世無爭的唐桑榆竟然發了火,本來還挺硬氣的大夫人也不知如何作答,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
唐桑榆今天打定主要要她說個所以然來,便又問到:“論起關系親疏,要說媒也該找晶柔妹妹的庚帖說去,何故要拿我的去?還是說大夫人當真以為桑榆是那說不出話的鋸嘴葫蘆,今天你塞給我個不明不白的親事,明天再塞給我個不明不白的爹娘,我也得認了?”
付氏被嗆得臉紅脖粗,一拍桌子訓斥道:“你什么態度!”
“呵,我什么態度。”唐桑榆拿起桌上的茶盞一下擲到地上,嚇得付氏一把捂著心口。
唐桑榆指著她的鼻子說:“我就是這態度,我告訴你,平日里我好說話不爭事,那是我懶得說懶得做。可那不代表你就能騎在我脖子上!今天這事過了,我不再與你多說,要是以后再拿著我的事偷偷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就別怪我當著所有人下你的臉!”
付氏哪里被人這樣罵過,指著她說到:“這…反了反了,你吃我唐家的用我唐家的,如今還這般與我說話。你給我滾…”
還未說完呢,那邊的老太太就一拍桌子,大聲吼到:“你給我住嘴!”又嚇得她禁了聲。
見老太太發火了,唐桑榆也明白不能再說了,對著付氏冷笑一聲,便走了。
付氏坐在堂里氣得七竅生煙,對老太太說:“您看,她這樣子的哪還算個姑娘?”
老太太一把打住她,說:“我年輕的時候脾氣不比她好,她今天這樣對你也是被你逼的。”她手指了指付氏:“你以前不這么糊涂的,你看看你做什么事,拿著別人的庚帖去做媒。不怪的她發火,要是換在我年輕的時候,我能一把把你給撕了。”
這下付氏再無法說什么,只能灰溜溜的告退。回到自己院子里,身后的唐臣靳終于出了聲:“母親,您這次真的過了。”
付氏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個個的上趕了來罵她,現在就連她的兒子都參一腳了!
她轉過身厲聲問到:“我怎么過了?我這還不是為了你!你對誰有心思不行,偏偏對她!她算什么?你以后要走的路你自個兒明不明白?她哪里配得上你?”
到這兒才說出了她的真正用意,唐臣靳沒想到是自己差點害了唐桑榆。他失望的搖搖頭,對付氏說到:“您越是這樣,我越不能放得下。我自己的路我要走,可我要的人,我也要。誰也別想阻撓。就連娘親您也不行。”說完對著付氏深深一輯:“兒子告退。”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付氏捂著心口呆呆的站在院門口:“真是反了….“
*
唐桑榆回到院子里,就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剛才走得急,又和付氏說了這么多話,她早就渴了。
玉蕊兒說:“你這下是徹底把大夫人得罪了。”
唐桑榆聳聳肩:“得罪了就得罪了,她如今能做出這種事,可見是把我看做塵土一樣卑微的人。我得不得罪她,她都是厭惡我的。今天給她看看我的脾氣,以后她也能收斂點。”
玉蕊兒嘆氣,直說她命苦,紅著眼走了,估計找她娘去了。
待一個人靜下心后,唐桑榆便沉思起來。
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了,這次有驚無險,算是老天幫忙,付家的人把親事退了。要是還有下一次呢,要是下一次是老太太做的主呢。那時她又該怎么辦。
只有她知道她今天有多怕,她去沉香苑時,是真的做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了。
在這一天,經過了這一場有驚無險的事情后,唐桑榆毅然而然的做了一個決定。
離開這里。
如今回想起那個夢,也許那就是她的前世。她何不借著前世的許多知識,用來未雨綢繆呢。
想到這兒,她拿出一疊紙,在上面例下了她如今可以做的事情。
在這個時代,一個深閨女子要離開家族是一件太難的事情了。首先要經過家主的同意,除去族譜。然后還要保證自己出來后能夠活下去。這里并不想現代女人可以上班掙錢,在這個時代,女人在外面無依無靠要么只有死,要么去青樓出賣自己的肉體。
她母親去世后那些嫁妝和家里的鋪子根本不知道去了誰手里,那時她還小,身邊也沒有什么可信的人,到現在再想去找就難了。
首先還是解決以后一個人的生計問題吧。
玉蕊兒回來后,唐桑榆就央著她把這些年公中發的月例銀子找出來。因為她基本不出門,也不愛買那些衣裳首飾,所以她的月例銀子都叫玉蕊兒給存了起來。
玉蕊兒從衣柜里拿出了一個木箱子,打開來里面全是碎銀子。兩人把銀子倒在桌子上數了下,一共九十兩,等于現代的六七萬塊錢。
唐桑榆便問玉蕊兒:“如今買個好點的鋪子需要多少錢?”
玉蕊兒不解:“你問這個做什么?要是在西苑巷,幾百銅板就能買到。要是再好一點的青蓮街可能要幾兩銀子。”
唐桑榆此刻真是心花怒放,原來一個鋪子這么便宜,那她這九十兩銀子也算是個富豪了?
她將銀子收回箱子里,對玉蕊兒說:“準備一套男裝,明日叫你大哥等在前院,咱們早上請了安就出去。”
玉蕊兒驚了:“干嘛去?”
唐桑榆邪笑著摸了下她的臉蛋:“明日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