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臣靳在府里幾日沒出來，徐縣令不知他準備怎樣視察，也不敢跑去問，只有叫下面的人每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怕左丞哪天突然就來了。
    然而萬人期盼的左丞大人幾日后終于出來了，并沒有去縣衙，而是帶著一隊人直接出了城。
    大家不知道唐臣靳這是要干嘛，城外除了兩個村子和一個亂葬崗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難道左丞興致來了，想去郊游？
    唐臣靳帶著一隊人來到李家村。村子里十分蕭條，年輕人都外出干活，只剩老人小孩在田野里耕種。唐臣靳一隊人在村口的路邊晃了一圈，有村民看見一群官兵打扮的人進村，全都停下手中的伙計站在那里。他們一年也見不到一次官，不知該怎么辦。
    而唐臣靳他們就站在村口，并不進去，而是叫了一個侍衛進去請一個村民過來。
    一個老人戰戰兢兢的被拉了過來，剛走到便跪下磕頭：“見過各位大老爺，我家一共五口人，兒子媳婦兒去城里干活了，孫子跟老婆子在田里干活，不知大老爺叫小的過來有何事？”
    這一害怕就把自己家中情況都招了，讓一干人啼笑皆非。
    唐臣靳擺擺手，侍衛便把地上的老頭拉起來。
    “老頭莫怕，我們不是來抓人的，我們只是來調查事情。”
    “老爺您問。”
    “十年前，這里可是住著一家人，男人姓王，他媳婦姓田，外姓人，皆二十幾歲，生有一女？”
    “是的是的，”老頭忙點頭：“那家人十年前女兒丟了，后來又找了個女兒回來。本來是要搬走的，可是搬家的那天一家人就死在外面的林子里了。”
    提起這段慘事，老頭不住地搖頭。
    “那你可知他們找回的女兒去了哪里？”
    老頭擺手：“不知道咯，就那兩口子死了，那女娃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唐臣靳點點頭，帶著人又走了。
    老頭站在原地發愣，怎的大老爺就問了幾句話就走了？
    唐臣靳身邊的小廝也是不解，忍不住問：“少爺，這些消息咱們不是都查到了嗎？為什么還要來問一次？”
    唐臣靳諱莫如深的說：“我自有用意。”
    婁府暗室里，暗衛將一個被打暈的女人扔在地上。這個女人四十歲左右，可穿著暴露，打扮很是輕佻，一看就是風月場所里的人。
    暗衛拿來一桶水潑下去。
    那女人醒來后看看周圍，見著面前坐著位年輕公子，其他人都站在一旁，便心中有數，鎮定的問坐著的公子：“公子抓我來，可是要問什么事？這平陽里達官貴人的事，我知道許多。”
    這話并不是夸大，她身為老鴇，接待過許多老爺公子，那些人進來就會喝酒玩樂，喝了酒就少不得要說些辛秘讓她們知道。本來她們這樣的人，原則上是不能將這些告訴別人的。可如今為了保命，她管不了那么多。這男子的手下能夠將她悄聲無息的帶來這里，殺了她更是輕而易舉。
    婁羽用折扇拍著膝蓋。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公子只管問。”
    “十年前，你可是將一個女孩賣給了一個人？被賣的女孩七八歲，來買人的人也不是平陽本地人。”
    “這…”老鴇思量一番：“我們樓里每年買賣的女孩都有無數，十年前的事，我實在是記不清楚了。”
    婁羽冷笑一聲，老鴇心里打了個突。
    “上刑。”
    幾人走上來就要將老鴇拉起來，老鴇大驚叫到：“別別別，我說！我說！”
    婁羽不語。
    老鴇心中一思量，先保命再說。便招了出來：“那時是賣了個女孩給一個外地人，那女孩八歲，是被我買來的。”
    婁羽問：“買人的人應該不止一人吧，你可有留意過他們是何身份？”
    “來買人的是四個人一起來的…可身份我就不知道了，他們怎么會無緣無故告訴我呢？”
    婁羽身子前傾，將老鴇的下顎捏住拉到自己的面前：“你還是不肯說實話？”
    老鴇打著顫：“公…公子這話什么意思？我知道的可全都說了…”
    “哼。”婁羽右手一甩，老鴇便跌在了地上。
    “將她捆上去。”
    這一次沒人管老鴇的大呼小叫，直接將她拖起來捆在了刑架上。那刑架上血跡斑斑，黑色的鐵鏈將人的胳膊腿腳捆著，地上還有許多沒洗干凈的血。
    那老鴇哪里經歷過這樣可怕的事，一上刑架就哭了，求婁羽放了她。
    婁羽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抽出身上的匕首，將刀尖沿著老鴇的臉往下一點一點的隔空劃過。老鴇閉著眼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讓刀子劃到了自己。
    “十年前，你將一個女孩賣給一群人，那些人又將李家村里一家人的女兒換成了那個女孩。可后來李家村的那家人死了。而將那女孩賣給你的人販子不久后也死了。”
    婁羽用刀背拍拍老鴇的臉。
    “你告訴我，他們為何留你活到現在？”
    老鴇驚訝的睜開眼，沒想到婁羽連這些也調查清楚了。看來她今天是逃不了了。
    婁羽見她這種表情，便篤定了她知道內情。
    “你是個聰明的人，是直接說真話，還是用了刑再說，你自己掂量。”
    老鴇未多想便道：“我說。”
    ……
    “十年前，我還只是樓里的鴇兒，那群人在半夜來找老鴇，說是要買一個女孩。他們衣著華麗，其余三人還稱另一人為大人，便知他們身份不凡。那些人也不問價格，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本以為是莊劃算的買賣，可沒想到招來了橫禍。第二日老鴇就死在了自己房里…買賣的時候我是在旁邊的，怕他們殺我，便對官爺說我什么都不知道。后來那群人終于找上了我。我本以為他們是要殺我，卻沒想到他們又帶了另一個女孩來，叫我把那個女孩留在樓里，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實情。我為了保命，就答應下來。”
    “他們后來有沒有再來過？”
    “沒有來過…哦！三年前有一群人來過，可不是當年那批人，帶頭的是個年輕男子，也是被人稱呼大人。他們和以前那群人是一伙的，一來便問那女孩在哪，看過了那女孩后就走了。”
    “那女孩叫什么？她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原名叫王翠，來樓里后叫碧裳。她來時已經八九歲，什么都知道的。”
    婁羽沉思。
    事情越來越復雜。本以為十年前的人是皇帝派來的，可如今看來，那群人也不簡單。不然不會留下兩個什么都知道的活口下來。還有三年前傷了她們的人，也和那群人一樣的目的。
    難道，除了唐府老太太和皇帝，中間還有另外一股勢力？
    婁羽沉思著走出了暗室，身后一個暗衛追出來。
    “公子，那女人怎么辦？”
    婁羽擺擺手：“殺了。”
    “是。”
    *
    江南唐府。
    一個小廝打扮的人來到世安堂，經過正廳來到后面的佛堂。這人步履平穩，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練家子。
    “平陽死了一個大夫和青樓老鴇。”
    老太太坐在佛像前捻著佛珠，并未回頭。
    “看來她已經查到了不少。你再派幾個人去行事。”
    那人面露猶豫：“可兩月前才對她下過毒…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
    老太太：“我就是要打草驚蛇。小皇帝想要令牌，不會讓她死的。”
    那人了悟道：“您是想要那邊露出馬腳？”
    老太太不語，那人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佛堂里，老太太放下佛珠，望著面前的佛像沉默不語。
    婁羽很頭疼。
    唐臣靳不知抽的哪門子風，說是要視察平陽，點名要王仲曦與她陪同。可王仲曦手上事情太多，抽不開身，最后就只剩下她陪著唐臣靳。
    可逛了一天婁羽發現，這哪里是視察，這完全是平陽一日游。
    唐臣靳走到哪逛到哪，什么都要進店看一看，美其名曰體察民情。而且還亂買東西，什么玩意稍有趣點便買下來，身邊只帶了一個小廝，那小廝手里再也拿不下后，就只有婁羽接著當苦力。提著大包小包瘸著腿跟在唐臣靳身后。
    婁羽叫苦不迭，又不能撂挑子不干，只有在心里將唐臣靳無數次千刀萬剮才稍解氣。
    幾人來到一間茶室里歇腳，在平陽里婁羽也開了一家一間茶室，生意紅火，伙計見左丞與東家到了，忙清出一個包間來給他們坐。婁羽趕緊將手里的東西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去，拿了杯茶便狂喝。
    可累死她了，再走下去怕是腿傷都要犯了。
    “婁公子可是很累？”
    婁羽賠笑：“能陪左丞大人視察，是在下的榮幸。”
    唐臣靳笑笑，拿起杯子喝茶，姿態優雅，許多女子從一樓望上來，眼中都快冒出桃心。
    婁羽撇嘴，真是紅顏禍水。她穿男裝也算是風流倜儻了，為何沒人這樣癡迷過她？莫不是她們都眼瞎了。
    “婁公子這腿傷是怎么得來的？”
    婁羽敷衍回到：“是幾年前被野獸咬傷的。”
    唐臣靳挑眉：“野獸咬傷不至于這么嚴重。”
    “傷了骨頭。”
    唐臣靳可惜道：“婁公子一表人才，卻傷了腿，真是天妒英才。”
    “唐大人過獎，論一表人才，唐大人才是如此。”
    兩人互相墨跡，就像打啞謎一般，看得旁邊的小廝尷尬不已。
    你們倆從小長大，要不要裝作一副從不認識的模樣？
    唐臣靳不再回答，猶自喝茶。婁羽也不找話，兩人就這樣默默對坐著。氣氛一度很低沉。
    喝完茶后，唐臣靳說乏了，兩人在茶室前就此別過。婁羽心中大喜，風一樣的走了，留下唐臣靳黑沉臉看著她的背影。小廝看著地上的大包小包欲哭無淚，只有拜托茶室里的伙計借個人手幫忙把東西抬回去。伙計連忙叫了兩個人提起東西跟在他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