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跑啊你！”</br> 青鸞正要追上去，突然被身后的女人拉扯住衣領，停了下來。</br> “放開——”</br> 一支箭突然射來，擦過自己的面頰，險些就要射中，讓她吃了一驚。女人胳膊發力，將青鸞拽回圍墻后面。</br> “林子里還有弓箭手。”女人蹲伏在墻邊，向外面張望，一只手緊握著槍，另一只手按住她，“你跑得不夠快，出去會被當成靶子的。”</br> “可是，我，她——”</br> 青鸞語無倫次地念叨著，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現在只想著唐鳳。唐鳳獨自一個人，騎著不受控制的烈馬，被一群殺手包圍著，處境十分危險。</br> 她擔心著，心里只想趕緊追上去。</br> “冷靜點。”女人說話的聲音里沒有一點情感，轉身，對站在身后的夏玉雪示意，“玉雪，你去追。”</br> 夏玉雪接到命令，點了點頭。手中擎著軟劍，走到墻邊。準備著時刻沖出去。</br> “聽我的口令就開始跑，我會給你打掩護。”</br> “是，大人。”</br> “找到之后，帶唐小姐去酒廠，你知道在哪的。我們約定好，在那里會合。”</br> “是。”</br> 夏玉雪答應著，看了看蹲伏在一邊的女人，還有青鸞。</br> 青鸞看著她，她的眼神中夾雜了很多思緒，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夏玉雪好像輕輕點了點頭，那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證嗎？</br> 約定會保護唐鳳的安全，會在指定的地點會合？</br> “準備好了？”女人說著，沖出去，手中的雙槍對著一片黑暗的林子肆意射擊，“行動！”</br> 槍口的火舌如同焰火般綻放，雷鳴的聲音震耳欲聾。</br> 夏玉雪也在同一時間飛奔出去。四面八方飛來箭矢，但是她一一躲過，或者用劍挑撥開來，沒有受一點傷。</br> 她的身法輕快，靈巧，白色的衣服在黑夜中格外顯眼。她奔跑的速度很快，就像雪花在空中飛舞，完全不沾地面。那抹白色的身影就這樣向著遠處，向著剛才那一人一馬消失的方向離去。</br> 青鸞依舊蹲伏在墻邊，看著夏玉雪在一片箭雨中穿行，遠去。她的心中現在只想著唐鳳的安危，只希望，夏玉雪真的能夠追上唐鳳，能夠確保唐鳳平安無事。</br> 她真的能夠信任這個殺手，這個自己的仇人嗎？</br> 她真的能夠再見到唐鳳嗎？</br> “唐青鸞，別摸魚呀。”</br> 女人依舊站在那里，說話間手中的動作也沒有停下。她的射擊軌跡看似雜亂無章，但是箭矢的數量真的在減少。在遠處一片黑暗的樹林中，不知有多少弓箭手已經被子彈擊中，喪失攻擊能力。</br> “給我防著后背，有人過來啦！”</br> 這一句話才讓她反應過來，從剛才的思緒中清醒。身后響起腳步聲，青鸞回頭，發現已經有不少殺手，持著近戰武器，翻過圍墻，朝自己奔過來。</br> 她緊緊握住太刀，準備戰斗。</br> 第一個奔上來的殺手，手中持著劍，沖上來。</br> 她擋下臨頭一擊，同時手中的太刀揮動，橫著劈過去。</br> “嚓——”</br> 那是□□被切開的聲音，接著火光，青鸞看到那個殺手的軀體被自己斜著劈開，淋漓的鮮血飛濺，帶著溫度，沾濕了自己的臉頰。</br> 當場死亡的殺手，尸體倒下了。m.</br> 后面，還有更多，更多的人沖了過來。</br> 青鸞緊緊握著刀，感受到臉上，滾熱的血開始一點點變涼，失去溫度。火光照耀下，無數的黑影朝自己圍過來，身后，是依舊沒有停歇的槍聲。</br> 唐鳳……</br> 她現在根本無暇再擔心唐鳳。此刻，自己的生命也處在威脅之下，她只能全力廝殺，確保自己能夠活下去。</br> 只有自己活著，才能再見到她。</br> 青鸞回想起來，在前往京城的路上，自己對唐鳳做的那個承諾。</br> “我會活下去的，會平平安安的，走到最后。”青鸞輕聲，自言自語地說著，“我們會在一起的，會一起回家，一起遠離這一切，這是我的承諾，我們的約定。”</br> “所以，你也一定要活著。”</br> 另一個殺手沖了上來，她重新擺好架勢。</br> 一擊致命。</br> 繼續，繼續。她不停地揮動著太刀，敵人越來越多。她舞動著，觀察著，移動著，躲過或擋下每一次對方的進攻，然后反擊。不停地廝殺，不斷地殺戮，她感到鮮血越涌越多，自己身上的衣服幾乎全都被血沾濕。其中，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br> 她開始感到雙眼越來越模糊，火光和血腥味讓她開始暈眩。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即便精神開始渙散，即便已經疲勞，即便傷口疼痛，雙臂的力氣開始流失，她也沒有放松進攻的節奏。</br> 地面上的尸體，殘肢斷軀開始堆積，血液開始匯聚，眼前，依舊站著的敵人越來越少。</br> 約定，她一定會做到的。</br> 一定會活下去。</br> “嚓——”</br> 帶著強勁的力量，太刀揮下。</br> “鐺——”</br> 響亮的回音，如同是擊打在金屬上一樣。青鸞感到一陣震動從刀尖一直蔓延到自己的手臂，虎口發麻。</br> 完全，完全沒有造成傷害。</br>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面前剩下的，還活著的唯一一個敵人。那個敵人赤手空拳，光著膀子，全身結實的肌肉在火光映照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剛才太刀劃過的地方，沒有留下一點痕跡。</br> 她迅速地反應過來，又是一擊，橫著劈砍過去。太刀鋒利的刀刃，伴隨著威力，足以切開一切。</br> “鐺——”</br> 又被擋下了，被皮膚，被鐵一般的肌肉擋下了。</br> 不會真的是銅鐵打造的吧。自己的刀根本就砍不進去。</br> 那個人出拳，猛地打了過來，簌簌的風聲已經表明了拳頭的速度之快，威力之巨大。</br> 她急忙轉頭，躲過這一下。拳頭打中了背后的圍墻，在上面留下一個窟窿。</br> 青鸞感到一陣心驚，這個殺手完全不是自己可以應付的。她猛地用太刀戳過去，這一下戳在完全沒有防備的腹部。</br> 但是，接觸之后，就再也戳不下去了，如同是抵在一堵墻上。刀身猛地彎折，眼看就要斷裂為兩半。</br> 殺手完全沒有理會抵著腹部的太刀，又是一下揮拳，直直地打在青鸞的臉頰上。</br> 一陣眩暈，一陣疼痛，就像被錘子打中一樣。青鸞感到自己的身體飛了出去，落在一邊。躺在地上，腦中翻騰著，鳴叫著，完全沒有還手的力氣。</br>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敵人離自己越來越近，拳頭緊緊握著。最后的一擊，絕對是致命的一下擊打。</br> 活下去……</br> 約定……</br> 我的身軀，就是武器。</br> 金剛這樣想著，一步一步，越走越近。緊緊握著雙拳，準備完成最后一擊，砸開對方的頭顱。</br> 擁有無窮威力的軀體，足以破壞一切。同時，也足以抵擋一切攻擊。</br> 刀劍，錘斧，水火，沒有任何兵器能夠破壞我的身體。</br> 這是最——</br> “擋擋這個呀。”</br> 他的思緒被打斷，突然感到后腦勺被什么東西，某種鐵器抵住了。那鐵器并不尖銳，圓環形的邊緣，沉重，還帶著溫度。</br> 是什么？</br> 是什么兵器能夠打破他的軀體？</br> “啪——！”</br> 青鸞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殺手突然倒地，頭腦炸裂，血液和腦漿飛濺到自己的臉上。</br> “喂，站起來啦。”女人一只手伸過來，拉她起來，“地上很涼的。”</br> 青鸞站起來，環顧四周，發現整個庭院里堆積著尸體，還活著的人，只有自己和女人兩個。</br> “都……都解決了？”</br> “哪能呢？這才是第一波進攻而已。”女人揚起另一只手，吹了口槍管上的煙，“長夜漫漫呀，還早著呢。”</br> 青鸞看著她手中的那支槍。剛才，自己的刀怎么也切不開，劈不斷的軀體，只需要一把槍就輕松解決了。</br> 威力強大的武器，握在這個神秘的女人手中，讓她有些害怕。</br> 同時，她也在擔心唐鳳。</br> “咻——”</br> 突然，從遠處的叢林中，傳來一陣哨聲，伴隨著的一支燃照著的信號箭射向天空。</br> 然后，一片寂靜。連腳步聲都消失了，唯有風在吹拂。</br> “怎么了？”這寂靜似乎是風暴的前兆，讓她感覺更加不安。</br> “不知道哦。”女人同樣環顧四周，“也許，是休息時間的意思。也許，是一種宣告。也許——”</br> “嗖——”</br> 一顆銀彈射了過來，落在女人的腳邊，濺起塵土。墻壁上出現一個小小的孔洞，顯示出攻擊力度之強。</br> “——也許是一種挑戰。”</br> 女人微笑著，揚了揚手中的槍支，對著天空開了一槍。</br> “啪——”</br> 青鸞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舉動，直覺另一場廝殺即將展開。</br> 她又開始想唐鳳了。</br> 擔心著，夏玉雪追上她了嗎？</br> 會保證她的安全嗎？</br> 我很擔心。</br> 青鸞想著，靠著墻壁，看著女人擺弄著手里的槍支。</br> “一條，一條，冷靜一點！”</br> 唐鳳伏在馬背上，完全控制不住受驚的馬匹，只能任其跑動。她感覺到腰間夾著的那把武器隨著顛簸壓迫著自己的腹部，讓自己喘不上氣。箭矢從她的背上射過，所幸沒有一支射中自己，或者馬。</br> 怎么就，怎么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呢？</br> 她想著，同時擔心著青鸞。青鸞現在沒事嗎？</br> 她自己現在又該怎么辦？控制住了一條，是回去，還是繼續向前跑？</br> 可是向前，又該去哪呢？</br> 唐鳳發現，現在林中已經沒有箭射過來了。那是意味著安全，還是象征更加可怕的危險？</br> 她突然感覺，身后傳來一陣響動，似乎有什么人追了上來。</br> 并且速度越來越快，離自己越來越近。</br> 敵人？</br> 她緊張地伏在馬背上，用手拍了拍馬的脖頸。</br> “快跑，一條，快跑！”</br> 當務之急，先甩掉那個人。</br> “停下！”</br> 一聲呼喊，很熟悉，不是敵人。</br> 可也不是自己想見的人。</br> 夏玉雪白色的身影追趕上來，很快就和馬并駕齊驅。她抓住甩動著的韁繩，用力一勒。</br> 馬兒感受到了拘束，慢了下來，夏玉雪卻依舊緊緊拉著韁繩。</br> “快停下，一條！”</br> 她喊著馬兒的名字。</br> 馬兒被韁繩牽引著，直立起上身，唐鳳緊緊抱著它的背才沒有被顛下來。</br> 最后的發作，它終于平靜了。夏玉雪卻還是握著韁繩，不肯放松一點。</br> “夏玉雪？”唐鳳坐在馬上，問，“怎么是你？”</br> “大人讓我來的。”夏玉雪回答，“跟我走。”</br> “青鸞呢？”唐鳳著急地問，“她有沒有事？”</br> “不知道。”她依舊是單調的語氣，不過還是補上一句，“和大人在一塊，應該不會有什么事的。”</br> “那，我們，我們現在怎么辦？”唐鳳想著，是該回去，還是該跟著夏玉雪走。</br> 她很擔心青鸞，即便是跟著那個女人，她也擔心。</br> 回去嗎？可是說不定回去，才會造成更加惡劣的后果。</br> 還是……還是先走吧。</br> 畢竟，青鸞對自己承諾過，不會有事的。</br> 她一定要相信青鸞的承諾，相信兩人的約定。</br> “去大人的酒廠，沿著條路繼續走下去。我們約定好在那里會合。”</br> 夏玉雪用劍一指。眼前的這條小路，兩邊生長著矮矮的灌木從，以及小樹，這種環境無處藏匿行蹤。看起來，這條路并沒有威脅。</br> “那走吧。”</br> “別動！”</br> 夏玉雪握著韁繩的手突然又緊了緊。馬兒一步也不能前進。</br> “怎么了？”唐鳳問。</br> “有埋伏。”夏玉雪緊張地盯著前方，“不要再往前走一步了。”</br> “埋伏，在哪里？”她什么也沒有看見，“我沒看到埋伏。”</br> “就在眼前。”</br> 夏玉雪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面前的空氣。</br> 空氣仿佛震動了一下，借著月光，唐鳳終于看見，眼前空無一片的小路上，布滿了細細的絲線。那么細，只能夠微微看到一點邊緣。</br> “是網。”夏玉雪說，“蜘蛛在這里結了一張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