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看著面前，漆黑的建筑，只有一扇小窗亮著燈。從屋內(nèi)，傳來時高時低的說話聲，但是聽不清在說些什么。</br> “那個，里面還有別人？”她問站在身邊的夏玉雪。</br> “只有一個人吧。”夏玉雪回答，“大人從不會帶別人到這間屋子里。”</br> “那她在跟誰講話呢？”</br> “她自己。”</br> “哈？”</br> “不必理會。”夏玉雪對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聲音低沉地說道：</br> “大人，夏玉雪已至。”</br> 隨著她的通報，房間內(nèi)突然安靜了下來。隨后，那個聲音回復(fù)到：</br> “嗯，進(jìn)來吧，玉雪。另外那兩位，麻煩稍等片刻好嗎？”</br> 她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的？青鸞想，并且，她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聲音。</br> “你們先在這里等一下。”夏玉雪對青鸞和唐鳳說，走到屋前，推開門，進(jìn)入。</br> 門隨之又緊緊關(guān)上，只剩下青鸞和唐鳳站在庭院里。</br> 青鸞看了看四周，身處密林之間，皎潔的月光穿過重重枝葉，房屋，庭院，以及自身都被陰影籠罩著。庭院中，光禿禿的土地，沒有生一株雜草，也沒有任何盆栽樹木，只有落葉堆積，干枯的，腐朽的落葉，似乎是一種不祥的預(yù)示。</br> 一陣風(fēng)吹過，讓她打了個寒噤。風(fēng)吹動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她總覺得，黑暗之中有幾雙眼睛盯著自己，讓她感覺緊張。</br> 她直覺，今晚不會過得太平。</br> 青鸞看向身邊的唐鳳，唐鳳的臉上也同樣寫滿了緊張與擔(dān)憂。唐鳳伸出手臂，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暖傳遞了過來，讓她稍稍安心。</br> 她也握緊了那只手，感受著那片溫暖，同時，又焦急地等待著。</br> “你來得有些遲哦，玉雪。遲到可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呀。”</br> “對不起，大人。路途中有些耽擱……”</br> “嗯嗯，沒關(guān)系，不用解釋。我都清楚的。”</br> “大人，這是記錄情報的書籍，交給你。我在南直隸戶部侍郎處得到的書信記錄，還有在天津衛(wèi)取得的口供。不過，廣昌縣閣子院里的成員名單沒有拿到。”</br> “好的，謝謝你呀。門外的兩位是誰呀？”</br> “她們也是和組織有仇的人，所以跟隨我前來，希望能從大人這里知道更多的事情。其中的一位和瀧川吉明認(rèn)識，希望替他復(fù)仇。”</br> “哦，對，瀧川吉明。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br> “我?guī)馊说酱颂帲埓笕苏徑狻！?lt;/br> “哦，沒事。讓她們進(jìn)來吧。”</br> “是。”</br> “等下哈，玉雪。你身上穿的衣服是哪來的？”</br> “這……是她們給的。我的衣服丟了。”</br> “好吧，好吧。沒關(guān)系，我這里還有一件，你先換上吧。”</br> “可是……”</br> “換上吧，玉雪。我要追求一點儀式感。”</br> 每一刻的等待，都顯得很漫長。青鸞開始覺得，或許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br> 也許這位大人根本就不想見她們呢？也許，她覺得這兩個人并不是幫手，反而是一種阻礙，打算清除她們呢？如果出現(xiàn)那種情況，自己，還有唐鳳該怎么辦？</br> 她看向身邊的人，唐鳳的側(cè)臉很漂亮，雖然因為擔(dān)心，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但還是那么美。青鸞開始覺得，或許和身邊人一起回家才是最好的選擇。</br> 就在這時，門重新打開了。</br> 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全身穿白的女人。那抹白色，在黑夜中顯得格外刺眼，那是預(yù)示死亡的白色。</br> “在你們進(jìn)去之前，大人說，有一個儀式必須要完成。”</br> 夏玉雪說著，從手中遞出一個青色的小碟子。</br> “唐青鸞，請放一點血到碟子里。”她的聲音，還是不帶情感的單調(diào)語氣，“不需要很多，一層就夠了。”</br> 青鸞看了一眼那個碟子，又看了一眼唐鳳，兩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疑惑。</br> “為什么？”</br> “儀式。”</br> 她猶豫著，心中想不通這種儀式究竟有何用處。但是，似乎想要進(jìn)屋，首先就得完成這種莫名其妙的儀式，并且，也只是幾滴血而已。</br> 于是她接過碟子。另一只手將脅差微微抽出幾分，拇指在鋒利的劍刃上劃過。</br> “青鸞。”唐鳳看著這一切，隱隱有些擔(dān)憂。</br> “沒事的。”她說，實際上還是感覺好疼。</br> 血一滴滴滴落在青色的碟子上，一開始，只是聚集在一起，漸漸地，擴(kuò)散開來，鋪滿整個底面。</br> “可以了。”夏玉雪冷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伸手取回碟子，轉(zhuǎn)身進(jìn)屋，“請再等一會。”</br> 房門又一次關(guān)上。</br> 青鸞將拇指上的傷口含到嘴里，舔舐著，唾液的刺激讓傷口更加疼痛了。</br> “青鸞，那是什么意思呀，那種儀式？”</br> “不知道。可能，代表某種表證吧。”她一邊含著拇指，一邊回答，說話聲音含混著，“就像江湖上的某些幫派那樣，歃血為盟？”</br> “也許吧。”唐鳳心里感覺沒有那么簡單，同時，又有些疑惑，為什么只讓青鸞放了血，而自己沒有呢？</br> 她看著青鸞那副疼痛的模樣，只不過是個小口子而已，有那么痛嗎？她看著，不由自主地搓著拇指，好像自己也被割了一下似的。她一邊搓揉著，一邊不安地望著四周。</br> 如果她可以看得更仔細(xì)些的話，或許可以看見，在遠(yuǎn)遠(yuǎn)的樹林中，在一顆高高的大樹上，有一個女人攀著樹枝，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們。她的背上背著一張弓，帶了一壺箭，她的肩膀上掛著一把弩機(jī)，腰帶中插著彈弓，隨身攜帶的錦囊里裝滿了銀彈。</br> 李莉娜揉了揉發(fā)酸的左眼，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很影響她的觀察。</br> 屋內(nèi)，夏玉雪也同樣等待著，站在緊閉著的書房門口，黑暗的走廊安安靜靜。她看著這片熟悉的建筑，回憶起自己的過去。在這間房屋內(nèi)，度過了將近二十年的時光，每一個角落，每一扇門扉，每一架梁柱都那么熟悉，勾起回憶。</br> 這個地方，不由自主地讓她感覺親切，畢竟是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從未變過。</br> 她回想起那個儀式，初見面時，自己也接受過這個儀式。放血，然后……</br> 對了，她想起來了，然后，就和現(xiàn)在一樣，大人走進(jìn)了書房，留下自己一個人站在走廊里。</br> 當(dāng)時，自己好像很害怕，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吮吸著被割破的手指，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獨自等待著，伴隨著疼痛與焦灼，不知未來的命運(yùn)如何。</br> 轉(zhuǎn)眼，就過了二十年。</br> 現(xiàn)在，重新站在走廊中，她的感覺，會有變化嗎？</br> 夏玉雪低頭看了看身上穿著的白衣，白色的衣服，她只會在殺人的時候穿白色的衣服。</br> 她低著頭，思考著。沒有注意到房梁上落下的些許灰塵，也沒有聽到瓦片的響動聲。</br> 步子邁輕一點好嗎，有些職業(yè)素養(yǎng)行不行，灰都落下來了。唉，都落到血里去了，會影響檢查結(jié)果的，這么精細(xì)的實驗，造成誤差怎么辦呀？</br> 女人抬起眼看了一下頭頂?shù)耐咂S后便不再理會，繼續(xù)看著面前盛著血的碟子。她用手指沾起一點血液，伸到嘴里，舔舐著。完全看不出來這過程有什么精細(xì)之處。</br> 閉嘴啦你，我要分析了，別打擾我。</br> 白細(xì)胞數(shù)、中性粒細(xì)胞數(shù)、淋巴細(xì)胞絕對值、單核細(xì)胞絕對值、嗜酸性粒細(xì)胞計數(shù)、嗜堿性粒細(xì)胞計數(shù)、紅細(xì)胞數(shù)、血紅蛋白、紅細(xì)胞壓積、平均紅細(xì)胞體積、平均紅細(xì)胞血紅蛋白量、平均血紅蛋白濃度、紅細(xì)胞分布寬度、血小板數(shù)……</br> 正常，正常，正常，正常……</br> （全是復(fù)制粘貼的內(nèi)容，湊字?jǐn)?shù)好玩嗎？）</br> 全都正常，那么，兼容性如何？</br> 她輕輕咂了咂嘴，一股咸味，血腥味彌漫在整個口腔。她品嘗著血液，思索著，笑著。</br> 還要再等多久呢？</br> 青鸞想著，這等待的過程，等待未知的結(jié)果的這段時光真的很難熬。每過一秒鐘，她的耐心就消磨一分，不安就加劇一分。</br> 她看著唐鳳，后者回視自己，看著，笑了笑，但是那笑容中帶了很多勉強(qiáng)。</br> “真慢呀。”唐鳳說。</br> “是啊。”她回答，猶豫著。唐鳳疲憊的笑容就像是在拷問她的內(nèi)心，自己做的這個選擇，究竟是否正確。這個選擇，給身邊，自己愛的人帶來了多少傷害。她陪伴著自己走過這一路，受了多少委屈，多少磨難，卻始終不離不棄。</br> “青鸞，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呢？”唐鳳輕輕問她，“等你知道了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知道該找誰復(fù)仇之后，你又有什么打算？”</br> “我……”她遲疑著。</br> “你什么時候跟我回家呀？”唐鳳說著，眼角流露一絲悲傷，“我是可以一直陪著你走下去的，可是，我也很想家呀，很想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日子。”</br> “很快吧。”她回答，“你知道嗎，我有種直覺，這件事很快就可以結(jié)束了。”</br> （是啊是啊，還有九章）</br> “也許我沒必要一路走到底的，我覺得。”她沒有理會腦海中的聲音，“我現(xiàn)在都不覺得我的復(fù)仇有任何意義了，我只是想得到一些答案而已。或許今晚過后，在滿足了我這一點好奇心之后，我們就可以離開了。”</br> “那，夏玉雪呢，你不是想和她再對決一次嗎？”</br> “有點吧。”她微微笑著，一決高下的心理還是消磨不掉呀，“但是，你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br> “嗯。”唐鳳也跟著笑了起來，這次，是發(fā)自真心的，甜美的微笑。</br> 就在這時，門打開了。</br> “晚上好呀，兩位。”門口，一個女人熱情地對她們打招呼，全身穿黑，和身邊的夏玉雪形成鮮明的對比，“抱歉讓你們久等了，請進(jìn)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