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醒了，聽見了劃破長空的呼嘯聲，看到了黑夜下映照的閃光。</br> 他們一躍而起，抖擻精神，拾起手邊的武器，點燃火把，奔跑著，疾呼著，向一個地方涌去。很快的，支流匯聚，人群集結，黑色山巒間星星點點火光組成了一片海洋。</br> 大約有兩百來人，分成十幾個小隊，南北方向分布，埋伏在山腰間，峽谷里，樹林里，現在圍上來的人大概有七十個，剩下的也在趕來的路上。</br> 她站在山頂。</br> 一言不發，看著山下匯聚起來的人群。</br> 從在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景色很不一樣。</br> 火光點點，如同繁星，離得越近，聚得越多。</br> 不時閃爍的銀色，是刀劍的反光。</br> 人那么小，隱沒在黑夜里，只能看到被火光映照的臉龐。</br> 那些臉上寫了不同的表情，憤怒，迷茫，疲倦，喜悅，憎恨……</br> 人可以有這么多種情緒。</br> 真好。</br> 她回過身，不看了。</br> 山頂上立了塊石碑，蓋了間亭子，她走到亭下。</br> 已有人在那里等著了。</br> 她看見那人身后，樹林里點點火光。</br> “你找了很多人。”她說。</br> “全仗各路英雄相助。”劉松回答。</br> “嗯。”</br> “夏玉雪，今日你難出竇王嶺了。”</br> 眼前的女人，夏玉雪，就是江湖上的殺手白衣人。</br> 她穿的一身白衣，披著白色的大袖，戴著白色的露頂斗笠，頂上露出的是挽起的發髻，沿著斗笠一圈罩著的白色面紗嚴嚴實實遮住她的臉，只在背后遮不住披下的烏黑長發。</br> 她身上沒有任何武器。</br> 只背了一個包裹，白色，長方形。</br> “松居士如何知道我的名字？”</br> “細細查訪，蛛絲馬跡，自然可尋。”</br> “自然。”話中隱約帶了一絲笑意。</br> 夏玉雪，一條心里默默念著這個名字。</br> 他們一行人也在山頂的樹林中，周圍的人默不作聲，握緊手里的兵器，舉著火把，注視著亭子里的一舉一動。</br> 唐鳳從沒見過一條跑得那么快過，之前明明講好留在后面的。</br> 小莊看著一條，眼神可以殺人。</br> 卓五哥落在靠后的位置，什么也看不見。</br> 夏玉雪……</br> 一條的眼睛死死盯著穿白衣的身影。</br> 緊緊攥著手中的刀，手心出汗潤濕了纏刀布。</br> 刀尖在微微抖動。</br> 夏玉雪伸手，取下背上的包裹。</br> 樹林里的火光中，有幾束跳動了一下。</br> 輕笑。</br> 解開，里面是黑色的烏木古琴。</br> 盤腿坐下，將琴架在腿上。</br> 撥動七根琴弦，發出不成曲的幾聲，再一一調試。</br> 然后</br> 一曲《塞外雁》</br> 寒秋肅殺</br> 漠北荒原，一處綠洲</br> 夏日滿滿的泉水，現已干涸，只剩下幾處積水，混雜著泥沙，泛著黃色。</br> 水草也已枯死，在風中搖曳，蘆花被吹散了，只剩幾簇粘在莖上，就像老人的白發。</br> 胡楊脫了葉子，枝條猙獰交錯，指向天空。</br> 水邊，一只大雁，羽毛雜亂參差，雙目渾濁，眼角濕潤，軀體勾出骨骼的輪廓，肢爪上的鱗片皸裂成一塊一塊的，脫落下發白的死皮。</br> 它呷了幾口泥水，咸苦而又辛辣。</br> 昂首抬頭，發出幾聲悲鳴。</br> 回去吧，回去吧。</br> 別留在這里。</br> 到江南去，那里有河流，有水草魚蝦，有陽光雨露。</br> 回去吧。</br> 快要下雪了。</br> 終了。</br> 每一個人，每一個亭子外，在樹林中，在山腳下，在群嶺間的人都聽到了這一曲。</br> 一片沉寂，好像連風都停下了。</br> 她起身，又重新包好古琴，背在背上。</br> “回去吧。”若有若無的聲音。</br> 樹林中傳來緊繃弦線的響動。</br> 一支箭射了出來。</br> 夏玉雪轉身，躲過了。</br> 從不同的地方又傳來幾聲響。</br> 她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一片白色四處移動騰挪，箭矢都落空了。夏玉雪手一綽，兩指夾住了最后一支箭。</br> 此時已到了亭外，她抬腿踢出腳下的一顆石子，打中樹叢，剛才箭就是從那個地方射出來的。</br> 樹叢里傳來一聲哀嚎，剛才的射手被打中了左眼。</br> 她又如此踢了幾塊，彈無虛發。</br> 一聲長嘯，樹林中的人涌了上來。</br> 夏玉雪手伸到背后，抽出一柄長劍。</br> 劍通體發白，劍身柔韌，隨著每一下揮動彎曲震蕩，如同一條玉帶。</br> 第一個上來的人揮起大刀劈頭砍下。</br> 她在刀揮下前繞過了此人，同時軟劍拂過他的小腿，登時鮮血濺出，那人倒下了。</br> 其他人跟著上前。</br> 一條也握緊了刀，沖上去，結果被小莊拽住衣領，扔到一邊。</br> 后腦勺撞到了樹上。</br> （又暈啦？）</br> （逗我呢？）</br> （哦，對了，剛才《塞外雁》那一段不是歌詞啊，是對琴曲描繪的場景的敘述）</br> （都懂的）</br> （來段回憶殺吧）</br> （湊字數）</br> （和其他章比起來，少了六百字，強迫癥伐開心）</br> （然而還有其他章多出一千字的……）</br> （不如我們來聊六百字的天怎樣？）</br> （我說你聽）</br> （既然這張講的是琴音，我來說說我是怎么想到這個事的）</br> （畫漫畫時，我一開始是打算借用“高山流水”這個故事的）</br> （原以為古琴是和古箏差不多的東西，上網查了之后發現差別很大）</br> （就這樣嘍）</br> （我沒話可講了）</br> （差字就差字，我不管啦）</br> （繼續吧）</br> （回憶殺）</br> （你倒是回憶呀）</br> （別湊字數了）</br> （湊不到六百字的）</br> （快點回憶）</br> （海浪，預備，起）</br> 海浪始終拍打著沙灘。</br> 一個身影，頭被割下了。</br> 鮮血飛濺。</br> 細細長長，彎曲像月牙的刀落在地上。</br> 那個孩子跪坐著。</br> 血濺到臉上。</br> 眼前的人</br> 白衣隨海風飄動，沒有沾上一點血漬。</br> 走遠了。</br> 不久</br> 響起琴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