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啦!”</br> “去頂個用,啥都不會。”</br> “當游山玩水啊?”</br> “上去第一個死。”</br> “爬的動山嗎?”</br> “去什么去,去打熱水去。”</br> ……</br> 客棧房間里,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低著頭,一個女子站在后面靠墻而立,雙手交叉抱胸,一言不發。對面或站或坐了九個人,有的罵,有的笑,有的搖頭嘆氣,還有的在沉思。</br> “我一個人跟他們去竇王嶺,不關你們的事。”一條聲音沙啞,但所有人都聽清了,“反正留在這只會給你們添亂,又不缺一個苦力。”</br> “我看,他要去就讓他去吧。”一直沒說話的小莊發話了。</br> “小莊,這孩子過去就送死啊。”</br> “那他非要去,你能怎么辦?”</br> “我也要去,走江湖的都知道松居士的大名,我沖著他也要去。”</br> “對,我們也去,幫著除了那惡人。”</br> “你們去了,貨怎么辦?誤了日期誰來擔待!”</br> “老大,咱們都是好漢,江湖的事怎能不幫?”</br> ……</br> 房間里的人吵成一團。唐鳳走上前,拍了拍手,示意停下。</br> 大家安靜了。</br> “大叔,這事你覺得呢?”</br> “不去,一個也不能去。”貨太重要了,不容有失。同時,老大也覺得,這十個人去了也沒用。</br> 唐鳳點點頭,沒說什么。</br> 她回過身,問:“你堅持要去,一條?”</br> “嗯。”相當肯定的一聲。</br> 唐鳳也沒說什么。她面向剩下的八個人。</br> “哪些人想去,舉個手。”</br> 一群人互相看了看,卓五哥最先舉起了手,然后是青皮(他很年輕,臉上只長了些胡渣),最后,小莊也舉手了。</br> “你也去啊?”</br> “不行嗎?”</br> 沒人再舉手了。</br> “好,那……這樣安排。”</br> “青皮,你留下吧。小莊,卓五哥,跟一條一塊。”</br> “把我們買的那些東西都裝到大車上,小車能賣賣了,賣不掉就送客棧吧。”</br> “大叔,還按原定安排走,交給你負責了。不用等我們。”</br> “唐小姐,你?”</br> “我也去。”</br> “那不行啊。”</br> “我們都去吧。”</br> “很危險的。”</br> ……</br> “行了,行了。”她拍拍手,“沒事的。我們就在里面混著,不會往前沖的。”</br> “至于你們,不用擔心,往前一帶都沒有剪徑攔路的。”</br> “唐小姐……”一條說話了,“你不用……我只要自己一個人去就行。苦力可以路上再找一個的,你……還有他們……”</br> “一條。”她回身直盯著一條的眼睛,“你不去,我就不去。”</br> 斬釘截鐵的眼神。</br> 一條垂下雙眼,抿著嘴想了想:“我必須要去。”</br> 小莊罵了句臟話,問候一條的雙親。</br> (一開始是娘親,但我覺得有些性別歧視,于是改成雙親了。)</br> (你誰啊?)</br> 初九,竇王嶺。</br> 夜晚的山嶺格外的冷,陰風呼嘯卷過樹木,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響。樹林中,草地上,篝火現在只剩下縷縷青煙隨風散去,一點點火星在炭灰里游動,消逝。圍繞著篝火的人,裹著毯子,天為蓋,地為床,就這樣呼呼睡著,他們各自的兵器,刀劍,槍棒,短戟,大錘等等就放在毯子邊,一伸手就能夠著。即使在睡眠中,他們也尖著耳朵,聽到一點異常的,不該有的響動就會睜圓雙眼,一躍而起,揮舞手中的兵器,查看四周。</br> 一條是被一腳踹醒的,“換班了。”小莊沖他說道。</br> 一條立起身,揉揉困乏得粘在一起的眼睛,拾起腳邊的那口長刀,把毯子披到肩上,顫顫巍巍地向林子邊緣走去。</br> 真冷呀,此刻山間霧氣未起,抬頭你就能看見星星,明亮地在空中閃爍,散射著白色中帶點藍色的光輝,渲染著山間的寒氣。望著眼前的大山,黑峻峻的聳立在天空下。這么冷,你很難相信這是五月的夜晚,說是三九天更像一些。一條覺得空中都快下雪了。</br> “喂。”身后傳來一聲喊,一條緊張地回過頭。</br> 是唐鳳,和一條一樣披著毯子,走了過來。</br> “反應慢了啊,我要是白衣人,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唐鳳到跟前,笑了笑,眼神中帶著疲憊。</br> 一條看到這疲憊,不好意思了,有些后悔當時的決定,但是“必須”要去,“一定”要去,這是不能變的。</br> 她為什么一定要跟著。</br> “不睡覺嗎?”</br> “不用啊,我又不需要按班守夜的,我是唐莊的代表誒。我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br> “那你現在在干嘛啊?”</br> “監督你。”</br> ……</br> 一條沒有理她,哈口氣,搓了搓手。</br> “我知道卓五哥為什么會來。”唐鳳自言自語,“因為他擔心你。”</br> 嗯,是吧。莊客中,卓五哥和自己的關系最好。一條有些感動。</br> “青皮會來,是想逞英雄。”</br> 他的確很逞能,很愛吹牛。如果這次來了,回去可以聽他吹半年。</br> “小莊……有些復雜呢。”她笑了起來,“如果只是你的話,應該不會來,但你和卓五哥都來了,他就要跟著了。”</br> 一條發現,他們三個最近總是混在一起,但小莊又真的討厭自己,呃,真復雜。</br> “我嗎……”唐鳳不笑了,望著星空,“我知道我為什么會來。”</br> “為什么?”</br> “不告訴你。”</br> “嘁。”</br> 一條翻她個白眼,沒搭理,哼起了小曲。</br> “你呢?”</br> 她問</br> “你為什么一定要來?”</br> “不告訴你。”</br> “那算了。”</br> 話說完一條又有些后悔了,其實很想說出來,很想告訴別人自己的故事。</br> “呃,我告訴你,你告訴我。”</br> “好啊。”</br> 于是一條跟她講了那個孩子和父親母親的故事。</br> 故事講完了,沒有人出聲。</br> 只有山間的風呼嘯不停。</br> “你……”</br> “你叫什么名字?”</br> “我忘了,父母走后,慢慢地就沒有人叫我的名字了。”</br> “我記得的只剩下一個字,大家都那樣叫我。”一條說著,念了出來。</br> 唐鳳這回聽清楚了。</br> “很像你。”</br> “嗯。”</br> “我還是叫你一條吧。”</br> “……”</br> “然后呢?這和白衣人什么的無關啊。”</br> 的確,這只是故事的開頭。但是一條說完這個開頭,已經不想繼續往下說了。很奇怪的想法,不是嗎?</br> “預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br> “嘁。”</br> 輪到唐鳳翻白眼了。</br> 又是一陣沉默,只有風還繼續刮著。</br> “輪到我了。”</br> 一條扭頭,看著她。</br> 唐鳳沒有說話,但一條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br> “我……”</br> 突然的號令打破了單調的風聲,火彈丸照亮夜空,讓星光褪色。</br> 一條抬頭看向眼前的山頂,下雪了。</br> 夜空中,一片雪花降臨嶺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