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長鞭在地上不停地來回扭動，翻滾，卷起沙塵，留下一道道痕跡。</br> 偶爾，甩動一下，打出清脆的響聲，吸引起她的注意。</br> “不要只盯著武器，阿青，更重要的是對方的手腕，身體動作。”</br> 腦海里，想起唐鳳的聲音，她又重新將注意力轉回在對面的人身上。</br> 一模一樣的面容，衣著，表情，看起來沒有一點不同。然而，那個人不是練習時的對象，也不是陪伴一路的人，而是敵人，是殺手。</br> 不要被外表干擾。</br> 腳步向前踏進，手臂揮動起來，攻擊發動了。長鞭揮舞，向她襲來，快得看不清。</br> “啪——”</br> 阿青向旁邊一躍，勉強地躲過了這一下。鞭梢末端劃過衣袖，布帛迸裂，以及，皮膚上火辣辣的疼痛。</br> 簡直就像刀刃一樣鋒利。</br> 躲過了，那可真是預料之外的事情。看來他的武功比想象中的要好上那么一些，判斷失誤。看來那個女人這幾天的訓練還真是有一定的效果。</br> 也許，這次的對戰不會那么輕松的。</br> 要知道，自己并不是對戰的專家。他更擅長的還是暗殺與突襲，這種正面的對決，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進行的。</br> 不過，他還是有著十足的把握。再怎么說，也只是幾天的突擊訓練成果而已，對方怎么可能勝得過自己呢？</br> 他再次揮動手腕，長鞭一抽，這次瞄準的是小腿。</br> 小腿。</br> 看著對面人的動作，還有目光。阿青本能的察覺出來，目標是自己的小腿。</br> 他趕緊向后退回，長鞭落在身前的地面上，擊打起塵埃。她躲過了這一擊。</br> “你看，這就是一個攻擊范圍的問題，阿青。你要學會看出對方的攻擊范圍有多大，那樣才能夠確保自己處于安全區域。”</br> 鞭梢誤失了一記之后，卻沒有撤回，而是再一次抖動，再次襲向小腿。</br> 她依舊處于攻擊范圍之內，阿青再次向后退開，連退幾步，鞭梢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在地上游走，緊緊跟隨著自己的步伐。然而終究，最后無力地掃了一下，撤回了。</br> 那么，這里就是安全范圍了，阿青心里想著。</br> 現在，雙方的距離大約一丈。安全范圍之外，兩人都沒有再行動，等待著，下一回合。</br> 避役的長鞭收回，在身前舞動，形成一個防御的格局。</br> 又一次進攻的失敗。</br> 看著眼前的人，目光緊緊盯著自己。整個身體的姿勢，站立位置，包括持刀的姿勢，雖然靜立著，但卻好像時刻都會迸發力量，準備著發動強有力的一擊，完全沒有破綻的防御。</br> 他覺得，自己的判斷還是失誤了。這一場戰斗，或許自己勝利的把握并非十全。</br> 然而，戰斗可并非是武功對決那么簡單的事情。</br> “你有沒有想過，她現在在哪里呢？”</br> 這句話，這個聲音，是唐鳳的聲音。</br> 唐鳳。</br> 她現在在哪里？如果眼前的人假扮成了唐鳳，真正的人呢？</br> 她現在安全嗎？</br> 會不會，已經——</br> “啪——”</br> 一道凌厲的鞭擊，直直地打向面門。阿青及時反應過來，趕緊躲開。可是，終究沒能躲過，那一鞭稍稍偏斜，打破了一邊的臉頰。</br> 連帶著的，還有頭巾，被打破了，飄落下來。她額前的那些亂發，沒有被發帶綁住的那些，現在飄揚在風中，遮擋了視線。</br> 臉上流淌著溫溫的，濕漉漉的血，和汗水混成一片。</br> “心理因素也是很重要的。在作戰的時候，一定要集中注意力，不要對方的話語或者其他的什么假動作干擾了。”唐鳳的聲音，說這句話時，好像有些心虛，“一定要記住啊，關……關心則亂。”</br> “我把她推下懸崖，想來已經是粉身碎骨了。”同樣是唐鳳的聲音。</br> 懸崖……</br> 這一招還真有用啊，他又分神了。</br> 那么，破綻呢？</br> “啪——”</br> 又是一擊，橫掃而過，瞄準了脖子。</br> 她回過神來，連忙向后退開，試圖避過。</br> “我裝扮成你的樣子，她都沒有發現。”</br> “集中注意呀，阿青。”</br> 他躲開了這一下，脖子沒有受傷。</br> 只是，對方的目標，本來就不是那里。</br> 在打中脖子之前，鞭子就觸碰到了太刀，在那里卷了幾圈，纏住了刀刃。</br> 然后，猛然發力。</br> 阿青還沒反應過來，只感覺到手中一陣摩擦產生的熱與痛。</br> 太刀脫手，飛向空中，遠遠地落在邊上。長鞭再次一抖，松脫了束縛。</br> 避役醞釀著最后的一擊。</br> 現在，沒有了武器，你該怎么辦呢？</br> 他沒再乘勝追擊，而是等待著，看著對方無計可施的神情，覺得滿足。</br> 現在，怎么辦？</br> 沒有了太刀，空空的雙手，敗局已定了。</br> 如果對面的人是唐鳳的話，如果這是一場練習，她當然可以說，認輸。</br> 可是，現實不是如此。</br> 現在，她只能徒勞地看著，等待著最后的一擊，然后，死亡。</br> “你不是還有短刀嗎？”</br> 脅差？</br> 還在腰間綁著。</br> 阿青抽出脅差，握在手里。</br> 她還有兵器，還可以繼續戰斗。武器的失落，并不意味著戰斗結束。</br> 可是……</br> “只靠這個，你覺得能贏？”對面，唐鳳模樣的人，用唐鳳的聲音問她，連調侃的語氣都模仿的一絲不差，“你根本不會用吧？”</br> 握著短刀的手微微發抖，連帶著刀尖的顫動。</br> 何止是不會用，打從心里，他就不想用這把脅差。</br> 小指被誰切下……</br> 不行，現在不能想這些。</br> 注意力集中在戰斗上才行。</br> 阿青努力著，握緊刀柄，定下心神。</br> 現在，只能依靠脅差了。</br> “那就試試吧。”徒勞的垂死掙扎而已。</br> 避役甩動著長鞭，打算做出最后一擊。</br> 如同刀刃般鋒利的鞭子，目標是脖頸，只要劃破那里，戰斗就算結束了。</br> “啪——”</br> “咴——”</br> 一聲嘶鳴，還有，眼前突然出現的黑影。</br> 預料的攻擊卻沒有打中自己。阿青看到，馬兒突然竄過來，擋在自己的身前，攔下了這一鞭。</br> 一條的身軀直立，那一鞭打在它的肋部，造成一道流血的傷口，然而并不嚴重。</br> “一條……”感謝之余，阿青又默默吐槽，現在才來幫忙，早干嘛去了。</br> 馬好像感應到了她的想法，側身瞪了一眼。</br> 然后，奔跑起來，沖向對面的殺手。</br> 避役看到那匹馬沖了過來，趕緊避讓。被全速沖擊的馬撞到可是會受重傷的。</br> 他躲過了這一下，然而，那匹馬卻好像是死死盯上了他。這一擊沖撞過去，它立時定住身，后蹄抬起，踢了過來。</br> 這一下嚴嚴實實地踹中了，避役只來得及舉臂格擋，登時感到手臂一陣疼痛，然后整個人飛了起來，摔在地上。</br> 那匹馬還想過來，用四蹄踩踏。他在地面上來回翻滾，躲避著馬蹄。</br> 他沒有想過，眼見的勝利，被這匹馬攪亂了。</br> 另一邊，阿青也趁著機會撿回了太刀，從另一邊沖過來。</br> 現在，處于劣勢的人，是自己。</br> 阿青舉起太刀，對準了地上的人，就要劈下去。</br> 一條的蹄子也對著他落下來。</br> 突然，一團煙霧籠罩，模糊了他們的視線。</br> 是煙彈。</br> 趁著煙霧掩蓋，一個黑影竄動著，飛也似地跑開了，消失在黑暗中。</br> 太刀的揮斬，鐵蹄的踩踏全都落空。</br> 煙很快散盡了，院子里只剩下阿青和一條，對方已經逃跑了。</br> 地面上留下一只長鞭。</br> 阿青在原地立定了一會，喘息著從剛才的戰斗中恢復力氣。</br> 馬兒也在那里踱步，噴著響鼻，煙對它產生了一定刺激。</br> 它走到阿青的身邊，低下頭，任由她撫摸鬃毛。</br> “謝謝。”</br> 阿青再一次的，正式向它道謝。</br> “咴——”</br> 一條又一次嘶鳴，然后，跑了起來，向著樹林跑去。</br> “喂，你去哪呀？”</br> 阿青喊著它，看著它漸漸消失在樹叢中。然而鳴聲卻沒有停止，召喚著她跟過去。</br> 唐鳳……，她回想起來，趕緊跟上，不知道唐鳳現在怎么樣了。</br> 還活著，一定還活著。</br> 她希望如此。</br> 密林之中，一個人影，躲在樹上。</br> 手臂疼得厲害，感覺像是脫臼了。</br> 避役抓著手腕，用力一頂，骨骼相碰產生一聲悶悶的響動，伴隨著鉆心的劇痛。</br> 他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吼聲。臉上汗水滲出，抹花了妝容。</br> 片刻之后，疼痛退散了，他的手臂恢復如初。</br> 現在，他開始籌劃，準備著下一次的行動。</br> 下一次，一定不會有任何干擾，一定會是具備十足勝利把握的行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