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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決斗者

    清晨。</br>  巴托里·阿提拉醒來,感覺面頰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br>  “呃——”</br>  他本能地迅速躲避,翻身站起,警惕地觀察四周。然而周圍并無異樣,方才躺過的位置,不過是陽光透過窗格斜照入進屋內而已,將他喚醒,令他清醒。</br>  陰暗的室內,并無一人。</br>  他手捂著臉,感到方才臉上受傷的位置,疼痛漸漸消失。</br>  室內并無一人,一個人都沒有。</br>  自己的床鋪邊,只有同樣空蕩蕩的床鋪。</br>  “秋茗……”</br>  他輕聲呼喚,沒有人回答。昨夜的記憶,像夢一般,此時開始漸漸回涌,“秋茗?!?lt;/br>  依舊沒有人回答。</br>  他轉身,望見在早已熄滅的爐火邊,端端正正擺放著的,疊成方形的物件。金屬制成,鐵線精心編造,環環相扣織起的背心,一件鎖子甲。那件鎖子甲,那件被贈予的鎖子甲,象征保護的鎖子甲。他曾囑咐過她,平時必要穿著于身的。如今卻被脫下,放置于此,物主已不見了蹤跡。</br>  “不……”</br>  昨夜的記憶愈發清醒。他的心中,對于她的去向,她的目的,她的做法已有了推斷,他開始感到恐懼,“不會的。”</br>  巴托里·阿提拉快步走到鎖子甲前,伸手將其掠起。鎖子甲抖落開來,從中,又掉下什么,摔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br>  “啊——”</br>  只是瞬間的目光接觸,他已感到一陣耀眼光芒,刺痛雙眼,令他眩暈,連忙背過身去。捂著眼睛,眼眶濕潤著,眼淚流淌下來,沾濕手掌。他看著手中的淚水,紅紅的,如同鮮血。</br>  根本就是鮮血。</br>  “不……”</br>  他又一次否定,不知是在否定什么。血淚?還是那包裹在鎖子甲中的東西,那同樣遺留于此的第二件贈品,那銀制的十字架。</br>  我必踐行我的承諾。</br>  誓言猶在耳邊,然而發誓的信物,如今卻在自己身后。被丟下的信物,被拋棄的諾言。</br>  他現在確信了她的去向。</br>  她離開了。</br>  “不!”</br>  否定。</br>  然而,面前的事實,卻不容否定。</br>  她離開了,留下鎖子甲,留下十字架,將所有和自己有關的物件全都留了下來。她拒絕了他的所有饋贈,再沒有什么能夠證明他們之間的聯系,他們的關系。</br>  她離開了自己,或許是永遠離開了,或許是已有了計劃,或許是已下定了決心,不會再和自己相見了。她要將他排除在外,要將他在她生命里的所有痕跡都抹消干凈。要斷絕和他的一切聯系。</br>  “為什么?”</br>  他問,小屋空空蕩蕩,沒有人回答。</br>  為了保護他。</br>  斷絕所有聯系,將贈品悉數歸還。那樣,便沒有任何物件可證明他的存在。那樣,在受到盤問時,她才可以對堅稱,她在此的所有行動,都是她一人所行,與他毫無關系。她已經計劃好了,已經下定決心,已經接受了提議,已經前往縣城的府衙,去作證,去指認犯罪者,令正義得以昭彰,令仇恨得到滿足。</br>  而他,則不會因此受到牽連。</br>  然而,她不知道。</br>  不知道他的計劃,不知道他的安排,也不知道,他的罪行。</br>  “不,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的那位保護人……已經死了。”</br>  阿提拉喃喃自語,“現在是早上,公差應當已經發現了尸體,已經發現了那些文件。公差也應當已經,出動隊伍去村莊,去逮捕犯人了。但是她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她的保護人已經死了,她現在去府衙,只會是自投羅網,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她的任何說法,也沒有任何人會保護她……”</br>  “啊啊啊……為什么,秋茗!”</br>  他捂著臉,對著這空無一人的房間叫喊著,埋怨著,“你明明已經對我,對十字架,對神和基督發誓了,為什么還要去,為什么不聽我的話!為什么!你把我的計劃全都攪亂了!”</br>  為什么?</br>  擔心你啊,還能為了什么呢?</br>  擔心你的安全,擔心你的身體,擔心你為此事操勞太多,付出太多,犧牲太多。才會做此決定,才會犧牲自己。</br>  她是為了保護他。</br>  “……不?!?lt;/br>  最后一次否認,他抬起頭,從雙眼手指的縫隙中,那一雙眼睛閃爍著光芒,決心決意,如熊熊燃燒的烈火,“應該由我來保護你的?!?lt;/br>  心意已明了。</br>  他轉身,避免直視地上的十字架。走近,同樣地,再一次取出厚實的布帕,將信物拾起,忍受著掌心令人不適的熾熱,將包裹放入口袋中。</br>  另一只手,還握著那鎖子甲,鐵環相互摩擦,發出悉索響聲。他褪下衣衫,將鎖子甲穿上,又再次將上衣穿好。</br>  腰間,十字劍拴束。兩臂,臂鎧綁縛。</br>  一切裝束完畢,巴托里·阿提拉做好了戰斗的準備。</br>  他打開門,走出小屋。</br>  保護。</br>  不惜一切代價,也必須保護她。</br>  保護曲秋茗。</br>  縣城中。府衙大門敞開著,幾名衙役站崗,看起來并無什么情況。</br>  然而在向內走,轉過正堂,捕快辦公的側廂,便可見一個捕快坐在走廊上,佩刀靠在腳邊,他望著天空,手里捻著一段枯草,似乎在等待什么。</br>  另一名捕快從他身后,沿著走廊行到他的面前,停下,靠著柱子。</br>  “嘿,莫老哥?!?lt;/br>  前來的捕快對他打招呼。</br>  “嗯。”</br>  那名姓莫的捕快回話,眉頭皺著,看來心事重重,“審的怎么樣了?”</br>  “沒問出什么。”</br>  另一名捕快聳聳肩,“丫頭什么都不肯講。還是重復來時的那些話,說是九哥約她過來的,卻也不說是為什么?!?lt;/br>  “她知道九哥……的事情了?”</br>  “知道了,告訴她了?!?lt;/br>  “什么反應?”</br>  “有點震驚,看來不像是裝的。”</br>  “這樣……還是什么都不說?”</br>  “對?!?lt;/br>  “哦?!蹦犊禳c點頭,“身份知道了嗎?”</br>  “也不知,不過聽口音倒是和九哥比較像,或許真是認識的,是天津人吧?!?lt;/br>  “也只是推測。”</br>  “可不,什么都不說,一點都不配合,叫我們怎么辦呢?”另一個捕快繼續講到,“有人認出她啦,上個月在村莊那時候,打了九哥一棍子的。自稱白衣人的就是她。”</br>  “她怎么回答?”</br>  “倒是爽快地承認了,說那時候沒認出相識。后來才見面的?!?lt;/br>  “白衣人的事也認了?”</br>  “也認了?!?lt;/br>  “那不對吧?!蹦犊焯痤^,瞥了對方一眼,“九哥住處的那些材料明明的說了誰是白衣人,我們才派隊伍去村莊的,這怎么又主動冒出來一個?她也沒穿白衣啊。”</br>  “是啊,聽到都蒙了,所以不知該怎么處理。”</br>  “九哥的那些材料,還有我們去村莊提人的事,和她講了沒?”</br>  “沒有,她好像不知道?,F在情況一概不明,我們也不能胡亂說,對吧?”</br>  “也是。那上次在廟里偷菜的事情,她認了沒?”</br>  “認了,幾個人都看到她臉了,還能不認。”</br>  “同伙呢?”</br>  “照樣一個字不說?!?lt;/br>  “上次小秦在巷里碰到過的,她這也敢不認?”</br>  “就是不開口?!?lt;/br>  “麻煩?!?lt;/br>  “是真麻煩。”捕快嘆了口氣,“太爺都被她氣到了,準備打板子了?!?lt;/br>  “沒動刑吧?”</br>  “沒呢,姑娘家,嚇唬一下而已。但令還沒發出去就被阻了?!?lt;/br>  “誰阻的?”</br>  “裴老文書。以前和九哥一起當過差,認識的。不知對太爺說了什么話,耳語幾句,板子就沒落下來?!?lt;/br>  “想必是九哥曾經對他說了關于這姑娘的什么話吧。”</br>  “誰知道呢?這事越弄越麻煩,嘖嘖。太爺現在是一頭包,出了起兇案,死了個天津來的軍頭,殺人的又是個有名氣的主,最要命還一直在本縣,在他眼皮底下住了兩年沒事,還受過表。這事他是撐不住,已經派人傳書到州府請定奪。咱們最近也得跟著忙活。”</br>  “還是,麻煩?!?lt;/br>  “就是麻煩?!?lt;/br>  “現在看,從那姑娘身上是挖不出什么?!蹦犊焖妓髦?,眉頭緊皺,“我們只能等去村里的人回來,審問正主了?!?lt;/br>  “是啊。”</br>  “麻煩啊……”</br>  莫捕快捂著額頭,埋怨的語氣,又帶著幾分傷懷,“九哥,你給我們整的這一堆麻煩,叫兄弟們怎么辦啊?”</br>  “莫老哥,你信不信九哥的材料?我問過……幾位平時認識的,都不大信,你信不信?九哥有沒有可能弄錯了?”</br>  “我不知道,現在只能等正主回來審問?!?lt;/br>  “也是……誒,人回來了!”</br>  “什么?喂,回來了?”莫捕快激動地站起來,望向大門,一個人跨過門檻飛奔進來,“怎么就你一個?其他人呢?”</br>  “還在村里!”來人一邊跑,一邊回答。</br>  “那要抓的呢?”</br>  “跑了!”</br>  來人說著,已經從他們視野中消失,直奔大堂而去,“騎馬,早不知跑哪去了!”</br>  “什么?”</br>  “還挾了那蔡員外家麻煩千金,一起跑了!”</br>  “什么?”</br>  “Basz!”</br>  一聲叫罵,他再次折回屋內,撲打著,拍滅頭發上,還有肩膀上的火。</br>  屋外,夏日的陽光正盛。</br>  他的臉上,頭發,手指,所有未被衣物遮蓋住的皮膚,都冒著黑煙,火辣辣地疼痛,一如初醒之時,窗外晨光照在臉頰上那樣。</br>  昨夜的記憶,此時終于完全復蘇。他終于清楚,自己究竟變成了什么。</br>  一個懼怕陽光,恐懼十字架的生物。一個只能在夜間出沒的妖魔。一個渴望鮮血,渴望殺戮,渴望死亡的怪物。</br>  身處昏暗室內,他感覺灼傷復愈。</br>  他再也不是尋常人類,再也不配身為人類。他已犧牲了自己,已經被遺棄,被詛咒,從此委身于黑暗,再也不能領受神恩,再也無法感受神的榮耀。</br>  實際點吧,現在沒空想這些。</br>  巴托里·阿提拉在室內看了一會,然后拿起那件黑色連帽斗篷。昨夜穿著的那件,背上還帶著兩個窟窿。</br>  他披上斗篷,帶上兜帽,第二次出門。</br>  黑色兜帽遮掩住他的臉,將他保護在陰影下。但他還是隱隱不適,還是可以感受到后背傳來的熱度,還是覺得,面前所見的景象灼目刺眼。</br>  但他依舊,快步奔跑著。那跑動的速度,絕非常人所能及。</br>  他已不再是常人。</br>  “即便如此,我也必須保護她,不惜一切代價。”</br>  阿提拉說著,跑動著,兜帽陰影下的一雙眼睛,燃燒火光,“這是我的承諾。我必踐行我的承諾?!?lt;/br>  跑動著,雙腳健步如飛,黑色斗篷飄揚身后,他猶如一陣黑風,猶如一只蝙蝠。</br>  借著樹林的蔭蔽,陽光也變得不那么令自己難受了。</br>  跑動著。</br>  必須保護——</br>  不。</br>  他的思路被打斷,他腳步一頓,聽見什么聲音。</br>  夏日,林中蟬鳴聒噪,但是,還有另一種聲音,方才,開始,僅僅微弱,但是漸漸地,慢慢地,開始變得響亮,變得清楚。</br>  陣陣風聲,夾雜著的,是……對話。</br>  兩人。</br>  女性。</br>  其中一個很熟悉,成年。另一個則不那么熟悉,未成年的少女聲音。</br>  她們在說什么?</br>  她們是誰?</br>  阿提拉駐足林間,身體處于樹蔭下,然而透過枝葉縫隙,斑斑點點的陽光落在斗篷上,還是令他覺得衣衫下的皮膚焦灼。</br>  但他依舊停留在原地,依舊,在用心聽,在分辨,在判斷,這聲音從何而來。距離很遠,但是越來越近了,移動速度很快。</br>  他閉上雙眼,一片黑暗。</br>  而后,黑暗之中,漸漸地,出現一片野草地。</br>  夏日的野草地,干枯的野草隨風搖曳,茂密地生長,形成一片海洋。</br>  海洋之中,坐落幾棵枯樹。遠處,群山環繞。</br>  腳下是寬闊平坦的大路,路邊,野草快速掠過。</br>  那景象有些怪異,視野開闊,但是大部分區域缺少深度,就像圖畫。并且,景象的顏色也不對,野草并不呈現金色,而是暗暗的,灰蒙蒙的,天有些許泛藍,但卻也沒有印象中那么藍。右邊的空中,懸掛一輪太陽,陽光也較為黯淡,并不具有殺傷力。</br>  這景象并非出自人的雙眼。</br>  他現在感知到的,并非人類的意識。那又會是什么?</br>  ——刺痛,令他的意識回到現實。</br>  他睜開眼睛,發現手臂上被點點光斑照射之處,因為長久地未曾移動,那一處覆蓋的斗篷已冒起陣陣黑煙。他撲打著,在空中揚起細微的灰熾。</br>  不能停止移動,他必須繼續前行。</br>  繼續,奔跑,躲避太陽。</br>  可是,目的何在,又要向何處而去?</br>  縣衙?</br>  “不……”他的否定,從今早醒來至今,短短的時間內,已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否定了。</br>  眼前,還能夠看見重影。</br>  耳邊,對話聲仍未消失。</br>  何人在說話?</br>  “她……她和那個小女生?!?lt;/br>  巴托里·阿提拉口中念念有詞,雙腿快速移動著,在林間來回穿行,躲避陽光。一雙眼睛仍然緊盯前方,緊盯幻象,“她們在……根據太陽的方位判斷,向北行進,騎馬前行。”</br>  她騎著馬。</br>  “她逃脫了。”</br>  阿提拉憤憤地說,“她又一次逃脫了,逃過了那些公差的圍捕。那些公差到村子里找她,看到的只會有一間空屋。”</br>  “但她逃不過我的,我不會讓她逃脫的?!?lt;/br>  他繼續說著,繼續奔跑著,腦中已經在臨時制定一個新的計劃,一個應對措施,“是的,這一次,她不會再逃走,我不會給她那個機會。不會讓這一個月以來的蹲伏,等候,調查,犧牲白費。不會再讓秋茗淪陷于痛苦和復仇的執念之中了?!?lt;/br>  “秋茗……”</br>  他迎著那景象,那聲音而去,“秋茗可以等一會。那些官府的人不會拿她怎樣的,她目前很安全。不必擔心,我會去救她的,在這一切結束之后。”</br>  現在,我要去面對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這一切痛苦與折磨的元兇。</br>  “現在,秋茗,且耐心等待。”</br>  巴托里·阿提拉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了。你的仇恨,你的痛苦,你的迷茫都會結束了。我會保護你,會讓你遠離一切危險,一切不幸的。因為我現在將這一切結束?!?lt;/br>  這一切終于迎來一個結局。</br>  終于要結束。</br>  他快速奔跑著,感覺腦海內,那景象越來越清楚,對話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br>  這景象,這聲音的來源是何?</br>  馬。</br>  血。</br>  當然了。</br>  同樣的血,此刻也在他的體內流淌。</br>  那么,他所能做的事情,是否僅限于觀察呢?</br>  或許,他可以,做到更多……或許,他擁有那種能力……</br>  血。</br>  控制。</br>  集中注意力。</br>  血。</br>  景象。</br>  對話。</br>  “我們往哪里去呢?”</br>  顛簸的馬背上,夏玉雪的長發隨風飄拂。她抬頭望天,明亮的太陽,萬里無云,這是一個晴朗的天氣。她身后背著琴,肩上包裹著一些行李,馬兒載著她,還有蔡小小,在野草地中奔馳著。她看起來有些憂傷,她的話語,聽起來有些哀傷。</br>  “我也不知道,先生?!辈绦⌒∽谒懊妫治罩\繩,不時轉身朝后望去,然而身后并無追兵,“但是不管怎樣,總不能待在村子里吧?!?lt;/br>  “為什么不能?”</br>  “因為他們在抓你,先生?!?lt;/br>  無語,“肯定是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我想,應該是那個公差先生發現的,他那天問了很多關于你的問題。”</br>  “那你又何必要來通知我呢?”</br>  她看起來是一點也不著急,依舊平平靜靜的樣子,“這是不對的吧。帶著我逃跑,這也是不對的吧?!?lt;/br>  “可我不能就這么看著你被抓呀。”</br>  “為什么不能呢……我應該被逮捕才是的?!彼f,“因為我確實犯了罪,是一個殺手,犯罪應該是要受到懲罰的?!?lt;/br>  “……”</br>  蔡小小徹底無語,“好吧,先生。現在我帶你跑路,我也算是幫兇了。”</br>  “別怕,如果我們被追上,我會說我脅迫你的?!?lt;/br>  夏玉雪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笑了笑,“我會說你來找我,是想請教些琴的問題。你對我說起你看到官兵,我便威脅你帶我逃跑。我們先對好口供,你會沒事的,小蔡。”</br>  “……”</br>  她并不在乎被抓住,也不在乎被逮捕。蔡小小心里想著,她會愿意跟著自己,也不是為了求生,為了逃跑,只是……隨遇而安,只是順從地跟隨。</br>  只是在等待結局。</br>  這種消極的態度讓蔡小小覺得很討厭??墒亲约河衷撛趺捶瘩g?</br>  她說的不錯,犯罪應該受到懲罰。課本上是這樣教的,家長也是這樣說的,這是每一個人都該認識到的道理,在學校里會學到的道理。不要犯罪,不要違法,也不要同情罪犯。</br>  算了,我從來都不是個認真聽講的學生。</br>  “你知道,小蔡,你本可以只是來通知我而已,沒必要自己駕馬帶著我走的?!?lt;/br>  “倒也不是沒這樣想過……”</br>  她嘟囔著,“可一條根本不聽你的話,先生,你也看到了?!?lt;/br>  “我可以找其他的交通工具?!?lt;/br>  ……騎牛還是騎驢?</br>  她在心里想,然后就聯想到一個場景:夏玉雪坐在牛車的后座上,鞭子催打著,那頭牛當然是一邊嚼著豆子一邊慢騰騰地懶散步行。車還行不到幾里路,官兵們就騎著馬追上來,將她和牛包圍起來,不然呢。</br>  蔡小小憋不住笑,輕輕咳了一聲。一直沉重的心,總算略顯輕松。</br>  身后,依舊沒有追兵,很好。</br>  “駕——駕——”</br>  她揚起韁繩,催促著,“一條,再跑快些,帶我們離開這里?!?lt;/br>  “那又要去哪里?”</br>  身后,夏玉雪還是那個問題。</br>  “我也不知道……暫且……暫且沿著大路一直向北吧,也許會有驛站,也許在那里可以換一匹馬,然后,先生,我想……”</br>  我想我們就在那分別吧。蔡小小心里想著,終究,現實點,我不可能真的和你亡命天涯,對吧?</br>  倒也不是不行。</br>  但你肯定不會同意。</br>  所以……我想我們終究還是得分別了。終究,現實點吧。</br>  蔡小小心里想著,方才短暫的輕松一刻又消失了,心又開始變得沉重。終究要別離。因為她始終是一個罪犯,一個殺手,始終犯過罪。即便努力,即便嘗試,也還是擺脫不掉這身份,擺脫不掉過去。不過是稍稍延長時間而已,終究,還是要走上不同于自己的道路。</br>  終究,我們不會再見面。</br>  最后共同度過的一點時光,也很短暫。</br>  “再跑快點,一條——!”</br>  韁繩一抖。</br>  馬卻突然轉變了方向。</br>  “嘿!”</br>  “怎么了?”</br>  “它,它不聽我的話了,先生!”</br>  原本一直向北,一直沿著大路,馬卻突然轉彎,突然向東而去,踏入野草之中。</br>  “嘿,別呀,那是村莊的方向,我們會被官兵看到的。”</br>  “讓它繼續跑吧,小蔡?!?lt;/br>  身后的夏玉雪,說話語氣依舊平靜,“就一直這樣跑下去吧,不管前方會有什么。我們始終都是要面對的?!?lt;/br>  “那怎么可以——喂,一條,聽話!”</br>  馬并不聽她的話。</br>  馬固執地向北方,向著群山跑去。</br>  馬感受到口中的嚼子拉緊,馬甩一甩頭,將韁繩甩脫。</br>  馬聽見背上人的叫喊,命令,不予理會。</br>  馬的眼睛,分布于頭顱兩側。視野雖然寬廣,但所見的大部分,都是沒有深度的平面圖。馬看不見許多顏色,金色的野草,在它的眼中灰蒙蒙的,藍天,在它的眼中一片蒼白,天空中一輪太陽,陽光燦爛。</br>  馬奔跑著,向著北方,那里靠近山巒,所以不像平野般炎熱。野草叢中的樹木,也不再只有枯枝。</br>  在馬的面前,有一株高大的樹木,枝繁葉茂,聳立在野草叢中。樹下,樹蔭中,矗立一個黑色的身影,背靠著樹干,躲避陽光。</br>  出于動物本能,馬對那黑色的身影感到恐懼,那并非人類。</br>  然而,馬還是向著樹下跑去。</br>  黑色身影,越來越清晰……</br>  “停。”</br>  他背靠著樹干,身處一片陰影之下。他看見馬奔馳而來,看見馬背上坐著兩個人。馬越跑越近,他舉起一只手,發出命令。</br>  那只手戴著金屬臂鎧,臂鎧上,有一個圓形的洞創。</br>  此時已近正午,太陽雖在東方,但也接近頭頂,樹影并不是很長。手臂伸出,斑斑點點的陽光便灑落其上。幾乎不可見的黑煙,從鐵甲的縫隙間升起。</br>  馬停下來了。</br>  背上,那位少女徒勞地催促著,命令著。馬并不聽她的話。</br>  她的命令,敵不過他的命令。</br>  敵不過血的命令。</br>  馬背上,一個成年女人下馬,穿著白色的衣服。未成年的少女依舊坐在馬上,望著他,目光中帶著驚訝,帶著畏懼。</br>  白衣女人一步步走近。</br>  “你在這?”</br>  女人將背上的琴解下,掛在馬鞍邊,問道,“你和他們分頭行動的,來追捕我嗎?”</br>  “你也在這?!?lt;/br>  他沒有回答女人的問題。兜帽下,那雙燃燒火光的眼睛像是一種威懾,“為什么要離開呢,還要帶這位小女生一起離開?你的真實身份已經被揭發,已失去了偽裝,失去了職業,失去了虛假的人生。淪落到被捕快追趕的地步,不主動自首,還要做什么呢?”</br>  “等待?!?lt;/br>  簡短的回答,她的目光盯著對面人的一舉一動。身體斜側,右手伸向腰間,裙邊暗藏的軟劍,左手握成劍指手勢。</br>  “等待……意思是,你在等待我的出現,等待我給予你一個結局?”他依舊維持原先的姿勢,站在原地,仔細觀察著對方的舉動,“那如果我沒出現呢,有沒有考慮過?過去是擺脫不掉的,犯罪始終要受到懲罰。假設你今日可以逃走吧,我不認為你可以如此簡單的開始新生活。那樣,你又會做什么呢?”</br>  “這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嗎?”</br>  “也是……看我如今的樣子,我想我是沒資格說這些話的?!标幱跋驴床磺灞砬?,“但這的確是個問題吧。”</br>  “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鄙煜蛉惯叺氖?,白色衣袖在風中舞動,“……我記不起更多你當時說過的話了。很抱歉,我現在的記憶有些差。”</br>  “好吧。”</br>  他將那受陽光灼燒的手臂轉向手心朝上,縮回身前,另一只手松解小臂上的臂鎧扣帶,“那么你是否還記得,這個舉動代表的意思?”</br>  “巴托里·阿提拉,我們……我們就必須要如此嗎?”</br>  夏玉雪說著,伸向裙邊的手放下來,另一只手的劍指也松開,“若你堅持,我不會拒絕。但我真的不想再打了,不想再殺戮了,不想再面對過去了?!?lt;/br>  “必須如此。”</br>  扣帶解開,“這件事必須如此結束,必須在你我之間結束。你的犯罪,你給我們所有人帶來的困擾,痛苦,必須在今天結束?!?lt;/br>  巴托里·阿提拉摘下鐵甲拳套,握在手中,舉起,向她示意。未佩戴臂鎧的手上,已升騰起裊裊黑煙。</br>  揮手,將臂鎧扔到她的腳邊。</br>  “決斗,至死方休?!?lt;/br>  他抬起頭,兜帽下,隱隱可見一張嚴肅的面孔,“將拳套拾起,夏玉雪。禮儀要求?!?lt;/br>  夏玉雪站在那里,一動不動。</br>  而后,一聲嘆息。</br>  “若必須如此?!彼龔澫卵?,撿起臂鎧,“我接受?!?lt;/br>  “來吧?!?lt;/br>  阿提拉說著,邁開腳步,離開樹木陰影的庇護。他踏入野草叢中,站在陽光下,一側面對太陽,被照耀的半邊身體,黑色斗篷升起煙氣,“很抱歉,請把臂鎧還給我。出于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我還需要它的防護?!?lt;/br>  夏玉雪跟隨他,將手中的物件遞回去。</br>  “先生,什么呀!”蔡小小此時也下地,站在馬的身邊??粗媲皟扇说墓之惻e動,不知所措,“別在這浪費時間啊,我們——追兵快追上來了?!?lt;/br>  “小蔡,請你做證人?!?lt;/br>  夏玉雪說,“這是我躲不過去的,我始終要面對這一切的。請你見證吧,這或許是我的最后一次戰斗?!?lt;/br>  “先生——”</br>  “你的證人呢?”她不再理會蔡小小,問對面的人,“禮儀要求?!?lt;/br>  阿提拉指了指少女身邊的馬。</br>  “……認真的?”</br>  “這也不是我的第一選擇?!?lt;/br>  “好吧?!?lt;/br>  夏玉雪感覺這有點滑稽,嚴肅場景中的一點輕松。她望向對方,看到對方身上披著的斗篷,翻騰著熟悉的黑煙,“你的身體……你沒事嗎?”</br>  “可以堅持到結束?!?lt;/br>  阿提拉說著,伸手,抽出腰間的十字劍,“現在,開始吧?!?lt;/br>  “好的?!?lt;/br>  她也抽出裙邊的軟劍,“如你所愿?!?lt;/br>  陽光下,野草叢中。</br>  對峙的二人。</br>  白衣隨風飄拂。</br>  黑色的斗篷被黑煙包裹。</br>  巴托里·阿提拉舉起十字劍,劍尖指向對方。</br>  進攻。</br>  長劍和軟劍相互交鋒,發出叮當聲響,撞擊出火花。</br>  腳步移動著,進退,格擋,反擊。</br>  交戰的二人。</br>  這是一場決斗,至死方休。</br>  “先生……”</br>  蔡小小站在馬兒身邊,望著他們,不安地觀察著這場戰斗。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觀望。在這一出決斗中,她所扮演的角色,僅僅是一個證人。</br>  證人。</br>  曲秋茗在黑暗的牢房中,看著陽光穿過囚窗落下,心里想著。她為何會在此處,為何會遭受這樣的對待,她僅僅是來這里做證人的。</br>  然而,要求她前來作證的人,已經死了。沒有保護人,她不知還能信任誰,不知那些證詞,還能夠對何人說出,所以她選擇沉默。</br>  死亡的訊息,她從剛才的審訊中得知的,她不敢相信。但必須相信。</br>  是夏玉雪所為嗎?</br>  曲秋茗心想,方才派出官兵就是去擒拿案犯的吧。但是這次殺戮,真的是夏玉雪所為?</br>  發現有人在針對自己,搜集自己的罪證,于是便趁著那人經過村莊,回縣城時下手滅口。這個理論聽起來很合理。捕快公差們,大概也是這樣想的。</br>  然而,她又有些不確信。</br>  這實在不像夏玉雪會做的事情。</br>  “哼,她本來就是個殺手,她怎么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呢?”曲秋茗自言自語,試圖否定自己的疑惑,“除了她,還有誰會這樣做呢?”</br>  不要去作證,那對你是有危險的。我已有了計劃。</br>  昨夜的對話,此時又再度想起。</br>  “不!”她猛地搖搖頭,再次試圖否定自己的疑惑,“胡思亂想。”</br>  昨夜才見過面的人,第二天就死去。</br>  我見到他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br>  我已有了計劃。</br>  “不會的?!鼻镘俅螕u頭,強烈地否定,“不可能,巧合罷了?!?lt;/br>  巧合都是有內在聯系的。</br>  她站起來,踉蹌著,腳上還帶著鐐銬,在牢房中四處走動。</br>  “他不會那樣做的,不會是他做的。這是犯罪,他不會犯罪的,他是信徒。”她口中念念有詞,“我為什么要懷疑他?為什么會有這種懷疑,我不該懷疑他。不,阿提拉?!?lt;/br>  拳頭猛地砸在磚石墻上。</br>  “阿提拉……你都做了什么呀,你都為我做了什么,犧牲了什么呀?”</br>  曲秋茗心中的疑惑,漸漸確信,心中的悲傷和恐懼,漸漸增加,“你現在在哪里呀?”</br>  牢房外,黑暗的走廊上,響起腳步聲,有人來了。</br>  她走近低矮的門邊,隔著柵欄,試圖看清來者,或許是又一次審問。</br>  看到,一雙靠近的腳,停在門前。</br>  穿著黑色的長褲,腳上穿著……那是什么,布鞋?</br>  系鞋帶的布鞋?</br>  另一雙腳走近,跟在后面,同樣停下,同樣穿著奇怪的鞋子。</br>  “你好,曲小姐。”</br>  來人,第一個人蹲伏下來,對她打招呼。她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見到一張女人的面孔,“我們還是初次見面,對吧?”</br>  曲秋茗望著這個微笑的女人,看那長發垂散,末端卷曲著如同波浪,看那身著的……帶兜帽的白色大衣?</br>  肩上還挎著系帶的提包。</br>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很危險。</br>  “我很久不是這樣的形象了?!迸藢λf,似乎可以看透她的心思,那微笑實在做作,“但我現在沒別的衣服穿,常穿的全是破洞,其余的也都被燒掉了。你那位做的好事。”</br>  阿提拉見過她。</br>  什么時候。</br>  昨晚?</br>  她回憶起山火。</br>  “這位是我朋友?!迸酥噶酥父S在后面,一言不發的人,曲秋茗能看見的依舊只有一雙腳,“好吧,不只是朋友……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和現在無關。我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順嘴和你提這一句。抱歉,我是個話很多的人。”</br>  曲秋茗不知道她在說些什么。</br>  “嗯……對,你當然不知道了。”女人撓了撓頭發,“總之,不湊字數廢話了,回歸正題,你剛才在想,你那位現在在哪,對不對?”</br>  “我不認識任何人?!?lt;/br>  她終于開口,否認剛才的自言自語。</br>  “沒必要對我否認,我不是來審問你的?!迸瞬粦押靡獾匚⑿?,“我可以告訴你他現在在哪,他在做什么。他現在和玉雪在一塊,他們在決斗?!?lt;/br>  “決斗,為什么?”</br>  她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供認了他的存在。</br>  “為了……呃,為了你,為了一位女子決斗?!蔽⑿Γ昂冒桑瑢嶋H原因不是像聽起來這樣的。但確實,他們在戰斗,在互相廝殺。我必須得說,你那位情況現在不太好。”</br>  “夏玉雪要殺了他嗎?”</br>  秋茗擔心起來,已經無暇再考慮更多。</br>  她已相信了女人的說辭。</br>  “不,是他自己的身體原因?!迸苏f著,目光漸漸偏移,像是在思考什么,“他該等到黃昏,或者晚上,太陽落下的時候的。是的,這才是更合理的做法。不過,必須要考慮到時間因素,他沒機會等待,對不對,玉雪正在逃跑,他必須要阻止,所以他也等不及黃昏了。陰天或者下雨呢……那種設置也太巧合了,不能夠使人信服,他也沒那種能力……是的,他只能選擇在白天,在現在決斗,即便陽光對他會有致命傷害?!?lt;/br>  “帶我去見他!”</br>  不著邊際的喃喃自語。曲秋茗忍受著她的廢話,聽到最后一句時終于忍不住開口。</br>  “……哦,對?!?lt;/br>  女人的思路被打斷,瞥了她一眼,嘆息一聲,點點頭,“唉,好吧,如果你這樣要求的話。實際上,這也正是我此刻來找你的目的。你該去做證人才對?!?lt;/br>  “快點帶我離開這里!”</br>  秋茗不想再浪費時間,搖動著柵欄,這舉動自然是徒勞的。鐵索纏繞的柵欄紋絲不動,她依舊被囚禁于此,“帶我去找阿提拉。”</br>  “當然了,如你所愿。”</br>  女人說著,微笑著伸手,越過柵欄,“握住我的手,我會帶你離開的?!?lt;/br>  秋茗一把握住。</br>  “閉上眼睛,別睜開?!痹幃惖奈⑿Γ拔覀儎幼鞯每禳c了,不然決斗就要結束了?!?lt;/br>  “快點!”</br>  她說著,閉上雙眼。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見。</br>  “哦,剛才是不是說,我們是初次見面?”女人的聲音,在四周環繞,“但,你曾經聽玉雪提起過我,不知你還是否記得?我是她的……當時是怎么稱呼的,先生?我教會了她很多很多東西,關于殺人的藝術。她曾經為我工作。”</br>  “什么?”</br>  “別睜眼,不然法術就不靈驗了,對吧?小說里的飛天遁地術都是這樣規定的……現在,我們走啦!”</br>  黑暗。</br>  陽光。</br>  十字長劍,劍鋒閃爍寒光,刺擊。</br>  夏玉雪揮劍,將這一下攻擊格擋開。感覺手臂上一陣震顫,不由得向后推卻幾步。然而另一擊接踵而至,讓她避無可避。勉強地躲閃,肩頭被劃破。</br>  鮮血溢出,染紅了白衣。</br>  她退讓,躲閃,拉開距離。感覺肩頭傳來的劇痛。</br>  這攻擊與上次截然不同。這一次,速度更快,充滿力度,看來對方的手臂傷勢早已復原,不僅如此,戰力更上一層。對手在進攻時的果斷,準確,變招時的迅速,移動時的靈巧,都遠非常人所能及。</br>  她發覺自己處于下風。</br>  對面,身披斗篷,戴著兜帽的巴托里·阿提拉,周身的黑煙愈來愈濃。那伸出斗篷外的手臂,臂鎧的縫隙間也滲著黑煙。十字劍的劍尖依舊指著她,并未有絲毫放松。兜帽下,黑暗中的那一雙眼睛,也如同烈焰燃燒般明亮,穿透濃濃的黑煙,盯著她。</br>  熟悉的黑煙。</br>  進步,揮擊,又是一下快速的戳刺。</br>  她揮劍格擋,然而只能將長劍撥開幾許。劍尖劃過肋邊,再次割開一道傷口。若然那一下并未格開,被刺穿的就是自己的心臟。</br>  真是危險。</br>  她心中想著,忍受著疼痛,還試圖予以還擊。</br>  手中軟劍一轉,刺過去,然而對方的身體穿著鎖子甲,小臂又覆蓋臂鎧,她只能選擇手肘為自己的目標。</br>  阿提拉抬手,手中劍與軟劍相觸,靈巧地撥動著,將劍鋒壓下,輕易化解這一招進攻。而后,順勢進步,趁著夏玉雪未及反應之時,手臂一揮,劍斜著劃過對手身前。</br>  布帛割裂。</br>  夏玉雪的身前,出現一道斜向的血痕。</br>  因為是自下而上的單手進攻,所以力道不足,只是割開皮肉而已。若再加一份力,創口再深一分,便傷及肋骨內臟。</br>  非常危險。</br>  夏玉雪踉蹌著連連后退,喘息著。</br>  一貫的云淡風輕,一貫沉穩平靜的態度,如今已不可見。她的額前幾綹發絲,凌亂地貼在臉上,被汗水浸透了。她的身前,左肩,左肋,三處傷口,滲著血,染濕了白衣。她狼狽地后退,躲避著面前的對手,她的雙眼中帶著恐懼。這是從未有過的。</br>  從未有過如此遭遇,從未面對過這樣的對手。</br>  從未有過這般惡劣的戰斗。</br>  決斗,至死方休。</br>  她確實有可能喪命于此。下一次疏忽,下一次誤判,下一次反應不及,或許,自己就要面臨死亡。</br>  她沉重地喘息,汗水從臉頰邊流過,汗水浸透后背的白衣。彎著腰,感覺疲勞,無力地握著手中的劍防御,一雙眼睛盯著面前的對手。</br>  對面,巴托里·阿提拉站在那里,并未追擊。斗篷隨風飄拂,他從容地持劍而立,那雙眼睛望著她,帶著火的光亮,像是一種嘲諷。陽光之下,他的身邊煙氣升騰。</br>  熟悉的,可怖的黑煙。</br>  所以,這就是他們的感受。調息之余,夏玉雪心中遐想著,這就是過去,那些對手,那些受害者,那些與我交戰,被我殺死的人的感受。</br>  這種恐懼,這種絕望,這種面對死亡降臨,拼盡全力也無法改變結局的無助。這無可奈何的悲傷。</br>  我終于能夠和他們共情了。</br>  她微笑,那微笑顯得很凄涼。</br>  我終于也要死了。</br>  報應。</br>  對面的黑衣人,向前邁出一步。十字長劍,劍尖離她近了一步。</br>  “先生!”</br>  她的面前出現一個瘦小的身影。蔡小小始終還是忍不住沖上前,雙眼泛著淚花,繼而望向接近的人,“別再打了,就這樣吧?!?lt;/br>  “讓開,小蔡。”</br>  夏玉雪伸手扶上她的肩膀,卻推不動她,“不要插手決斗,你該做好證人的身份才是。”</br>  “你會死的!”</br>  “我知道,讓開!”</br>  她吼叫著,猛地發力,將蔡小小推倒在地,“這是不可阻止的。我必須面對我的結局,你站到一邊去!”</br>  蔡小小倒在草叢中,看著她。她從未吼過這女孩,對不對?這真不好,但必須如此。</br>  女孩看著她,抽泣著,終究,還是退讓了,退到馬的身邊。</br>  夏玉雪感覺雙腿沉重,但依舊勉強地支撐著身體站起。手中的劍,斜置于身后。準備做出反擊。</br>  “你還能再戰嗎?”</br>  對面,巴托里·阿提拉問到。兜帽遮擋,黑煙環繞下,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br>  夏玉雪點了點頭,她的力氣已所剩無幾了。</br>  “那么我們繼續?!?lt;/br>  又走近一步。</br>  她也進步上前,揮起手中的劍劈過去。</br>  格擋,十字劍如穿針一般,在兩人之間繞動著,前進,先一步刺穿她持劍的手臂。她感覺到劇烈的閃電般的疼痛,但依舊握緊軟劍。</br>  凝聚意志,用盡全身的力氣,手腕一抖。劍身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彎曲著,刺向對方的頸部。</br>  這恐怕是最后一擊了,恐怕,這一下后再無更多余力了。</br>  必要得手。</br>  陽光下,軟劍閃爍寒光,刺過去。</br>  巴托里·阿提拉的左手一直放在身后作為平衡,此時轉動身體,左手伸向軟劍。夏玉雪看見那鐵甲的臂鎧,銹跡斑斑。</br>  最后一擊,也未能得手。</br>  軟劍被握住,攻勢被阻滯,本已是強弩之末,自然再難更進一分。她改而縮回手臂,試圖抽回劍,然而受傷的右臂,已沒有更多力氣了。</br>  一滴滴鮮血,沿著軟劍的劍鋒滴下。巴托里·阿提拉的左手握住劍,猛地一扯,將劍從夏玉雪手中抽走。揮動,丟棄在一旁。</br>  劍上還沾著幾滴血,在陽光下,鮮血燃燒著,泛起縷縷黑煙。</br>  她失去了武器,她的右臂上,還插著對方的十字劍。</br>  阿提拉將劍抽出。</br>  鮮血噴涌。</br>  她的右臂垂下,毫無生氣地在體側晃動。鮮血順著指尖流淌,滴落在野草叢中。</br>  已無力氣,已無武器,也已無作戰的意志。夏玉雪站在黑衣人的面前,勉強支撐著身體,不再做更多舉動。</br>  巴托里·阿提拉走近,離她更進一步。</br>  她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見兜帽下的那張臉。黑煙之下,臉上已布滿了灼傷的痕跡,原本存在的幾道傷疤,也因而變得更加扭曲。那閃光的雙眼,明亮如地獄的業火。</br>  夏玉雪看著那張面無表情,毫無生氣的臉。貼得如此之近,她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沉重,熾熱,帶著如硫磺般刺鼻的氣味。</br>  那呼吸也并不平穩。</br>  雖然在整場戰斗過程中,除了最后那一擊,她的劍都不曾觸及對方。但此刻,她能夠感受到,對方其實一直處于受傷狀態,一直都忍受著疼痛。這疼痛并非外在,而是源自體內。</br>  他在燃燒。</br>  夏玉雪心想,在那斗篷底下,是一副慢慢燃燒的軀體。那黑煙正是因此而來。</br>  “……這真是……無話可說的決斗?!?lt;/br>  她喘息著,斷斷續續地,對著面前的人評價,“現在,我已無力再戰了。給我致命一擊,讓這一切結束吧?!?lt;/br>  “不,先生——”</br>  耳邊,那叫喊顯得如此遙遠。夏玉雪望著面前的人,等待著。</br>  巴托里·阿提拉舉起十字劍。</br>  她注視著那雙火的眼睛。</br>  握劍的手松開。</br>  十字劍掉落在草叢中。</br>  她瞥了一眼,繼而又再次看著面前的人。</br>  嘴角上揚,一抹微笑。</br>  “就……這?我——”</br>  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腹部炸裂,打斷了她的話。夏玉雪向后退去,腰背弓起,看見對方那戴著臂鎧的手臂,那鐵拳,擊打在自己的身體上。</br>  “咳——”</br>  喉頭傳來一陣涌動,她控制不住,咳嗽著,噴出一口鮮血。</br>  第二下接踵而至,打在她的耳邊。一陣鳴響,夏玉雪向著一側倒下。</br>  感覺頭暈眼花。</br>  掙扎著,在地上爬動著,抓著野草糾結著,出自求生意志,本能地試圖逃跑。</br>  然而第三拳依舊到來,打在后背上,令她再咳出一口血。</br>  夏玉雪匍匐著,臉上沾著草根,沾著泥污,頭發散亂。那白衣也已變得凌亂,變得骯臟,帶著血,帶著污漬,和她一樣。</br>  這是要被活活打死的節奏。</br>  她心里想著,這真不體面。但——咳,但是,不體面也無可奈何,結局總是要面對的,逃不掉的。</br>  她喘息著,抹去嘴角的血,等待著第四下擊打。</br>  并未到來。</br>  夏玉雪轉身往去,看著背后的人。</br>  陽光刺著她的眼睛,面前的人站在陽光下,那黑煙愈來愈濃了,幾乎遮蔽太陽。</br>  她看見舉起的一只手臂,緊握起的拳頭。</br>  總是要來的。</br>  她想。</br>  第四下打在臉上。她感覺一陣眩暈,嘴角的牙齒似乎被打斷了兩三個,她還咬破了舌頭。從口中噴濺而出的鮮血是很美麗的場景,滴落在草葉上,順著枯黃的葉片緩緩流下。</br>  她已不想再思考了。</br>  然而仍未到暈厥的地步。她依舊清醒,那求生意志仍未推卻。夏玉雪的手,顫抖著舉起,搭在黑衣人的斗篷上,徒勞地攥住,也不知是為了什么。</br>  對方一腳將她的手踢開。</br>  “先生,先生!”</br>  蔡小小的呼喊似乎依舊很遙遠。</br>  夏玉雪用眼角的余光,越過草叢,隱隱約約可見那小女孩蹲伏在馬的身邊,臉埋在雙手間哭泣。</br>  那匹馬兒則啃著枯草枝,它知道發生什么了嗎,它關心嗎?</br>  她不清楚,也不想去思考這些問題。</br>  等待。</br>  第五下,或許也是最后一下了,希望如此。</br>  面前的人,再次舉起手臂。</br>  那包裹鐵甲的手,握緊。陽光下,黑煙從那鐵甲的縫隙間升騰,愈來愈濃。</br>  幾乎要燃起來了。夏玉雪心想,幾乎要燃起來了,要燃起來了。</br>  最后一擊。</br>  幾乎要燃起來了。</br>  巴托里·阿提拉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熾熱,感受到體內的熾熱。那濃濃的黑煙包圍著他,暴露于陽光之下如此之久,他感覺自己即將燃燒。</br>  還可以再堅持的,只需要再堅持一會。</br>  最后一擊。</br>  他握緊拳頭。</br>  看著面前,倒伏在地的人,看她口中噴涌鮮血,無力掙扎,渾身血污的狼狽姿態。他內心不由得感到一種滿足,這有些病態,不是他該有的想法。</br>  那只手,再次抓住斗篷一角。這做法有何意義?并不能改變任何事情。純粹是出于求生本能才做的舉動。</br>  等待結局。</br>  然而,真正面對,總還是不可避免的希望能活著。</br>  這有些可悲,然而也很現實。</br>  總是要面對的。</br>  他揮拳而下,打在她的臉上。那握著斗篷的手陡然攥緊,他看見面前的臉,已經是血肉模糊的一片。</br>  然而,還在喘息。</br>  求生本能。</br>  還要再來一下才可以。</br>  耳邊,那位少女在哭泣。這令他感覺有些愧疚。面前的人,對自己來說是仇敵,但對那少女來說,只是一位普通的教師,一位親密的朋友。</br>  然而,這并不能改變什么,犯罪者總還是要受懲罰的。</br>  總還是要面對結局的。</br>  巴托里·阿提拉再次舉起拳頭。他感覺體內的熾熱愈來愈烈,感覺煙氣愈來愈濃,愈來愈令人難以忍受。他不知自己還能夠支撐多久,這決斗還要持續多久,至死方休,這一擊之后,對手真的就會死去嗎?</br>  打下去吧。</br>  他想。</br>  拳頭舉起,準備揮下。</br>  “阿提拉!”</br>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本不該出現在此的聲音。</br>  動作一滯,然而,又繼續。</br>  一拳。</br>  地上的人不再動彈。</br>  還在呼吸。</br>  手還緊緊攥著斗篷邊緣。</br>  打輕了,未盡全力。巴托里·阿提拉心里想著,被干擾了。</br>  “阿提拉,你在做什么?。 ?lt;/br>  他回身,望見身后的人,熟悉的人,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但確實出現了。</br>  曲秋茗站在野草叢中。</br>  “秋茗……”</br>  他念著對方的名字,感覺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啞,那灼熱,那煙氣似乎已經熏燒壞了嗓子,“你怎么在這里?你沒事嗎?”</br>  曲秋茗臉上帶著淚痕,望著他。</br>  “你沒事嗎?”</br>  反問,“你怎么了?你看起來……看起來好恐怖?!?lt;/br>  恐怖,是啊。阿提拉想著,自己現在的樣子,的確是很恐怖的。決斗,廝殺,殘酷殺戮的樣子,的確是很恐怖的。</br>  望著這不可能在此出現的人,他感覺神智有幾分清醒了。</br>  “秋茗……”</br>  他呼喚著,朝她走去,暫且忘卻了決斗,忘卻了背后的人,“我……”</br>  “別再打了!”</br>  她站在原地,對他叫喊著,淚水從臉上滑落,“別,別再打了。我們走吧,離開這里吧。你現在……現在的樣子……你都為我犧牲了多少啊。”</br>  “就快結束了?!?lt;/br>  “不。”猛烈地搖著頭,泣不成聲,“我們離開吧,我不想再復仇了。不想再讓你,為我,為我的這無聊的仇恨付出更多了。我不想為了復仇犧牲你?!?lt;/br>  “我還可以……”</br>  他感覺越來越熱,黑色斗篷對陽光的抵御越來越微弱,黑煙越來越濃,他說話時,從口中都冒著煙,“……沒事的。只是暫時而已,只要離開陽光就可以恢復,這是能力?!?lt;/br>  “胡說!沒用的能力!”</br>  “血的能力……我只需要……只需要補充一些血就可以恢復?!?lt;/br>  他聲音沙啞,目光瞥向一旁,看著那不遠處蹲伏著,望著他們的少女,少女身邊站立著,對眼前一切漠不關心的馬駒,而那株枝繁葉茂的大樹,則為一人一馬提供蔭蔽。阿提拉感覺自己內心又再次生出那種邪惡的欲望,“只要一點血……先讓我將這一切結束,然后,遠離陽光,補充一點血,就能夠復原。”</br>  “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我不要復仇了!”</br>  他感覺已無法再忍受那熾熱。</br>  “……我不會讓自己身陷危險的,我對你承諾過?!?lt;/br>  巴托里·阿提拉朝著少女身邊的馬走去,口中念念有詞。他朝著馬伸出手,手臂離開斗篷的陰影庇護,終于,衣物燃燒起來,鐵甲臂鎧之下,升起滾滾濃煙,“……的確,得先暫停一下了,得先補充血了,然后,再將這一切結束!我必踐行我的承諾!”</br>  “不!”</br>  曲秋茗痛苦著,倒伏在地上。</br>  馬身邊的少女,被這駭人的景象恐嚇住,一動不動。而馬,則似乎仍未意識到危險,依舊停留在原地,依舊嚼著草根。</br>  邁步,踏過野草,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br>  血的氣息吸引著他。</br>  邁步。</br>  手臂燃燒著。</br>  邁步。</br>  無能為力的曲秋茗。</br>  邁步——</br>  他感覺腳步受到阻滯,感覺,斗篷被拉扯住。</br>  倒伏在地上,受到擊打,已無力再戰的,決斗的對手,那只手還緊緊攥著斗篷邊緣。</br>  決斗仍未結束,應當是至死方休。</br>  拉扯斗篷的力度,陡然增加。</br>  而后,巴托里·阿提拉感覺眼前一片明亮,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前行的阻滯也消失了。</br>  他看見了陽光。</br>  而后,燃燒。</br>  火。</br>  “阿提拉——!阿提拉!”</br>  曲秋茗恐懼地叫喊著,看那全身著火的人,腳步踉蹌,繼續朝著樹下的女孩走去。又或者是朝著女孩身邊的馬,或者是樹蔭?她并不知道。</br>  火焰在巴托里·阿提拉的身上熊熊燃燒,點燃衣物,燒灼頭發。他又繼續走了幾步,然后,便倒伏在地,不再有氣力站起來。</br>  他身邊的野草,也燒灼了起來,漸漸向四處蔓延……</br>  “不要!”</br>  曲秋茗朝他跑過去,然而,火勢卻不得不使她停下腳步。她眼睜睜地望著,那燃燒著的大火,已不可在其中見到什么人影。濃煙熏著她的眼睛,使她淚流滿面,嗆著她的喉嚨,使她咳嗽不止。</br>  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哭泣著,叫喊著。幾次試圖前進,卻又被烈焰逼退。夏季,干枯的野草極易著火,火勢很快向四周擴散,她漸漸地,離他越來越遠。</br>  曲秋茗感覺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跪了下來。望著面前的火,依舊叫喊著,徒勞無力地叫喊著,夾雜著咳嗽。然而,再也沒有任何應答。</br>  野草燃燒,濃濃的黑煙直升上空中,幾乎遮蔽日光。</br>  她朝著那火伸出一只手,顫抖著,指尖感受到熱浪滾滾。她的淚水也幾乎被火烤干。她跪在那里,注視著火,不再叫喊,只是口中低聲地念念有詞,野草燃燒劈啪作響,聽不清她都在說些什么。她神志恍惚,面對著火也不再逃避,任憑烈焰席卷,濃煙撲面。</br>  哭泣著,內心五味雜陳。不愿接受這樣的結局,卻又不得不接受。面對這持續燃燒,不肯熄滅的火焰,她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br>  悲傷,因失去所愛。那火是如此猛烈的燃燒著,她甚至不曾見過所愛之人最后一面,不曾看到過他的臉龐,匆匆一見,不過是一個著火的身影,一具黑色的形體。她回憶著,最后一次相見,最后一次,是在何時?昨夜……也不是昨夜,昨日……亦不是昨日。她拼命回想著,試圖再腦海中重現那張白皙的面龐,那湛藍的雙眸,然而印象之中,唯有燃燒著化為灰燼的面孔,唯有一雙著火的雙眼。</br>  不再會見,也不再會有機會,說上更多的話。那最后一句,沙啞的聲音,留給她的遺言是什么?</br>  我必踐行我的承諾。</br>  除此之外,不再有更多。</br>  懊悔,為何會是如今的局面。若是在過去漫長的時光中自己有何決定,自己曾做過什么不同的選擇。會否能夠改變現狀?若是早一點選擇放棄,選擇離開,選擇和他一起,遠離這是非之地,那么如今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早一點果斷,早一點壓下心中的猶豫,早一點放棄,早一點懂得珍惜的重要。那么,此刻還會否無助地流淚?</br>  惱恨。對自己的惱恨,惱恨自己的過失,惱恨自己的執著,惱恨自己的堅持。堅持復仇,堅持,要繼續這仇恨的道路。未曾考慮過在這條路上,會失去什么,會犧牲什么。天真地以為他會永遠在自己身邊。天真地以為,那許下的承諾,必定可以得到踐行。所以將復仇的意愿放在了首位,忽視了所愛之人。</br>  仇恨……</br>  不再有仇恨了。不要再有仇恨了,不愿再被仇恨驅使,被仇恨蒙蔽了。</br>  就讓這一切化為灰燼吧。</br>  讓我也隨著他一起化為灰燼。</br>  坦然。</br>  她跪在火的面前,火焰燃燒著枯黃的野草,火焰來到她的身邊。</br>  曲秋茗靜靜地看著火,等待著。</br>  等待著。</br>  然而,火終究沒有燒到她的身邊,只在她的面前,跳動著,燃燒著。</br>  “——”</br>  有什么東西,泛著銀色光澤,在火焰中一閃而過。隨即,她感到那物件落在她的腳邊。隱沒在草叢中。</br>  曲秋茗伸手將它拾起。感覺到指尖發燙,卻不愿放手。</br>  看見,那銀制的十字架。因火的燃燒而變得明亮。</br>  “阿提拉?”</br>  她望向面前的火,最后一次呼喚。</br>  沒有應答。</br>  她的淚水劃過面頰。曲秋茗雙手緊握依舊滾燙的十字架,面對火焰。知道,已不會再見面了,已沒有機會再見面了。手中的信物,是最后的遺留,是護身符,是保護的承諾。除此之外,不會再有更多了。</br>  馬的嘶鳴聲響起。</br>  她抬頭,看見樹下,馬兒見火受驚,不住地甩著頭,四蹄亂踩亂踏,蔡小小握著韁繩,試圖安撫它。然而馬卻掙脫了她的控制,飛快地,向著遠處跑了。</br>  馬蹄聲漸漸消失在風中。</br>  蔡小小站立在原地,手中是斷裂的韁繩,望著火,一動不動,不知該做些什么。她的目光和曲秋茗的目光相對,兩個少女,兩雙同樣泛淚的眼睛,兩顆悲傷的,經歷太多而過早成熟的心。</br>  火焰繼續燃燒。</br>  她手握著十字架,將銀鏈纏繞在手掌上,口中虔誠地念誦起經文。</br>  “仁慈天主在上,請傾聽我的祈禱。我謙卑地尋求你的仁慈,將你仆從的靈魂托付與你。他雖曾因意志薄弱而犯罪……”</br>  夏玉雪倒伏在野草叢中,依舊無力站起,望著身邊的火焰,血肉模糊的臉上,掛著一抹慘淡的微笑。</br>  她傾聽著,耳邊,火焰燃燒的聲音,低沉啜泣的聲音,禱告的聲音。火焰漸漸接近她了。她的手中還攥著那黑色斗篷。</br>  火焰已經燒著了斗篷,順勢而上。她松手,等待著。</br>  斗篷被火吞沒。</br>  結局。</br>  火焰一點點接近。</br>  這樣的結局,該怎么說呢,超出預想之外吧。</br>  火焰越來越近,灼燙了她的指尖。</br>  結局總是要面對的。</br>  火焰……不再更進一步了。</br>  “唉?!?lt;/br>  她嘆息一聲,無奈地抬頭,望向天空中的太陽。</br>  黑煙升騰,遮蔽日光。</br>  一個人影出現在視野里。</br>  那個人低頭,望著她,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一個許久未見的人。</br>  “我不清楚你怎么想?!?lt;/br>  女人對她說,“但我覺得,玉雪,你的故事還遠沒有結束呢?!?lt;/br>  她無奈地笑了笑。</br>  “如你所愿吧,大人?!?lt;/br>  “……但未曾背離你的恩德。他始終認你為造物的全能,為創世的唯一真神。他因你的神恩而降生于世,也照你的安排化為塵土。愿你將這靈魂帶入永恒的天國,帶入充滿光明和平之地,讓他永遠于你同在,與圣人和天使同在。我主耶穌基督佑福,阿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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