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十六章
蕁麻疹(一)
黃金的錫杖被緩慢的放回了祭壇上。
伴隨著黃金神器觸碰祭壇發出的脆響,周遭的焰火都隨之晃動了一下。
由錫杖的能力而生的掌控感在手中無可控制的流失而去,手下操控的人偶變成了一無是處廢棄尸體,這讓兜帽下的人下唇咬緊,但不多時又因為情緒平息,忍耐的松了牙口。
“我想也不會那么簡單就能成功的。”
身后傳來的聲音讓方才持有千年錫杖的人轉過了身,面露歉色的垂下了眼睫。
“被發現了。下一次——下一次的話——”
“下一次就要依照我的命令行動了,那姆?!?br /> 對方打斷了神器持有者的話,那隱匿在黑暗中的身體崎嶇佝僂,漆黑的長袍一邊空蕩蕩的正暗示著來人身體殘缺的部分。
“我們可不是來鬧著玩的,絕不允許第二次失敗?!?br /> ?。?br /> 房間里傳來的吵鬧聲似乎沒有傳進行到門口的王子耳中。
金色額發下的艷紅瞳眸一路上都浸潤著凝思的深邃,連帶著那一張俊臉神情都過于肅冷凌厲。
但就在還剩一步就可以踏入房間的那一刻,年輕的王子突然默不作聲的停住了腳步。
不過幾秒,房間里就沖出來了一個年幼的孩子。孩子低著頭只顧著跑,一出門就不出王子所料的撞了上來,年幼的孩子小小的身體談不上有什么沖擊力——動作一氣呵成的抬起手摟住孩子的肩背止住了男孩因為沖撞的反作用力往后摔的身體,低頭看著游戲的身體被自己很好的護在了臂彎中,王子抬起頭,紅瞳掃了掃追在孩子身后現在正向自己躬身行禮的幾位女官。
“怎么了?”
為首的女官安靜的將手中搭放的衣物托舉起來示意給王子看。亞圖姆一眼明了,低頭看了看游戲身上還沒換過的、涂滿顏料的上衣連帶裙裾,孩子身上的衣服因為汗水半干不干頗顯黏濕,自己光是摸著都覺得刺手,穿著的人絕不會覺得好受。
游戲雙手揪在胸口,小臉滿是為難的回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一群大姐姐,他身體剛因為猶豫難耐的扭動了一下,腦袋頂上就傳來了亞圖姆低沉平淡的聲音。
“衣服給我吧?!?br /> 游戲還沒抬頭看向亞圖姆,后腦就被對方好脾氣的輕輕揉了揉。
數位女官順從王子的手勢命令左右退去離開,剩下了亞圖姆拍拍游戲的后背,示意孩子跟他進屋換衣服。
“伙伴?”
本以為退卻了女性侍者的話自家年幼的伙伴換衣服就不會再有所困擾,進屋卻發現游戲沒有跟上來的亞圖姆有些詫異的微微睜大了紅瞳,困惑的看著雙手還是緊緊的揪著胸口衣料的男孩。
“過來,把衣服換了就不會難受了。”
門口的孩子卻還是不愿意進來,即使努力在隱瞞壓抑著,王子還是能輕易讀出孩子現在非常慌亂的心境,年幼的游戲緊張到手足無措的小動作看的他紅眸沉靜的同時銳利了幾分。
這就絕對不是因為換衣服這種事情在緊張猶豫了。
將衣服往手臂上提理了一下,亞圖姆往游戲跟前走了幾步后蹲下身,抬頭看著現在就在自己面前神情不安的孩子,耐心的安撫詢問了一句。
“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作為回應,游戲連忙搖了搖腦袋。
他揪在胸口的雙手手指不斷地絞緊,潛意識里就像怕有人要從那里搶走他的什么重要的東西。太明顯的動作瞞不了亞圖姆,紅瞳似是隨意的在游戲衣服領口掠了幾眼后,亞圖姆低下頭,將手臂上的衣服整了整,再一次抬頭看向了神情隨著自己的接近越發惴惴不安的年幼伙伴。
“果然還是覺得別人幫你穿衣服很害羞是嗎?”
看著孩子順著自己的話忙不迭的點頭表示同意,王子似乎是無奈的輕聲笑了。
“那這樣,我把衣服的穿法教給你,你到房間里自己去換,好不好?身上的濕衣服穿到晚上會著涼的,伙伴。”
這個提議非常及時有效的化解了游戲焦急緊張的情緒,年幼的孩子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湊上前來認真學習著衣服穿法,一聽懂后就立刻從亞圖姆手中接過了衣物,急急忙忙跑進了屋子躲到角落里去了。
呆在門口沒動身跟進去的王子在游戲跑進屋子里的同時慢慢站起了身,他艷紅色的眼睛看著游戲年幼的背影良久,終于還是浮現出了難以掩藏的擔憂。
?。?br /> 手心里是球型立體積木的一塊,懷中是只差一塊積木碎片就將完成的球型積木。精致綿密的碎片紋路組成了埃及綿延湍急的尼羅河彩紋,掏空的內里讓外光穿進球體一面的鏤空紋路,再從另一面的紋路中穿射而出,暖橘色的火光絲線般安靜的散在男孩布料柔軟的淺色長袍上,隨著寢殿里晃動的炬火編織起了異鄉的寂寞。
直到手中積木的銳角刺痛了手心,才讓神思空茫的男孩眼中有了韻彩。
游戲低下頭,看著那還差一步就可以完成的積木,慢慢的將另一只手中的碎片放在了一邊。
他匆匆回頭,看了看寢宮四周。
偌大的宮殿里,現在只有他一個人。
窗外晚風徐徐,割送進來的是尼羅的水香和糧食的熟暖。
金色的發絲輕輕晃動出了風的流向,游戲低下頭,終于還是從懷中掏出了那一張仔細折疊起來的莎草紙。
紙張被輕輕地展開,孩子的手指觸摸著紙面上包裹著日本色彩的文字,指腹認真的反復在文字上摩挲,好似這樣就可以感受到家鄉令懷念氣息。
嫩白的鼻尖抽了抽,好看的下唇被孩童的牙齒無聲的咬緊,游戲再次將手中的紙張折疊起來,扔進了中心被掏空的積木中。
動作還顯慌亂的抓起被他放在身邊的那一塊碎片,“啪”的一聲按在了球型積木那一出缺口上。
積木完成發出一聲脆響的那一瞬間,游戲的心就像高懸長久終于被放下了一樣,原本以為這樣心中會有重石落地的踏實感,可是卻不是這樣。
他只是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內心深處裂開了,掏空了,其中溢滿的東西流逝了,不在了,只剩下一片空洞,冰冷的讓人指尖都失去了應有的溫度。
他不信任亞圖姆。
他不信任這里的一切。
因為不信任,才會選擇把拾到的那張莎草紙小心的藏在作為玩具的積木中。
原本這里就不是他的故鄉。
炎熱的空氣與風沙也好,明艷的蓮花與棕櫚也好,都不是日本的海風與高山,也不是童野市的街道與自己的閣樓。
球型的積木不是金色的積木,他住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家。
他不屬于這里。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現在的一切到底算是什么。
荒誕離奇,不是尚處稚齡的孩子可以明白的處境。
想要交到朋友的渴求足以讓年幼的游戲暫時忘卻歸鄉的急切,但是那張寫滿家鄉文字的莎草紙——
足以在他讀到的那一瞬間撕裂他對周遭的信任。
他許下愿望想要的——
【無論何時,無論怎么樣,都不會背叛我,永遠陪伴在我身邊的,最重要的朋友?!?br /> 描寫著爺爺的那張莎草紙亞圖姆無疑是知道的,清楚地明白這一點的游戲因為自己那份不符年級的敏銳,過早的,無可避免的品嘗出了被人欺騙背叛的滋味。
被他一開始就想要去信任,想要去親昵的人欺瞞縱使讓他痛苦矛盾,可是還是比不上他對自己的氣憤。
氣憤于自己對于亞圖姆的不信任。
如果想要朋友不背叛自己,自己也不應該背叛朋友。
他現在藏起了莎草紙,不就是對亞圖姆的不信任嗎?如果是他猶疑在先,他又有什么資格為亞圖姆的欺瞞而感到痛苦呢?
氣憤于自己的寬己嚴人,唾棄于自己的懦弱猶豫,這些足以埋沒走被亞圖姆欺瞞的痛苦,壓在心里讓年幼的孩子喉頭酸澀,心臟也隨之絞緊疼痛。
明黃的焰火倒映在游戲紫色的眼瞳中,卻蕩不出色彩中洶涌而出的晦暗,窗邊的燈火在晚風中晃動的發出哀鳴,明滅忽然間,游戲的身體震顫了一下。
身后來人的身影打出的影子攏住了游戲。
在那一片陰影下,游戲雙手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那木質的球型積木。
他回抬起頭,看著那在火光閃滅的光影中顯得柔沉溫和的紅色眼睛,不知道為什么,驀然間就覺得鼻息酸脹,視線漸漸地因為水霧模糊了。
頭頂傳來對方幾不可聞的嘆息聲,亞圖姆在游戲身邊坐了下來。
“以前總是被人欺負的時候,也沒見伙伴這么容易就哭起來呢?!?br /> 仿若長兄疼惜的柔和聲音就在耳邊,他的臉畔□□燥溫熱的手指輕輕地觸摸,溫濕的淚水被對方的手指捻磨擦拭,游戲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必須要說點什么,一定要說些什么。
牽扯上的緣與情,不可以就這么輕易地就拋棄。
拋棄的話,一定會比現在還要讓人難過。
不說點什么的話,臉龐上接觸到的溫暖或許在今晚之后就會消失殆盡了……
所以不說點什么不行。
可是……
可是……
亞圖姆君,我果然還是……
“不要這樣,伙伴?!?br /> 游戲驀然的因為這句話一個怔愣。
他條件反射的抬起頭,避無可避的對上了那一雙暖紅色的狹長雙眼。
“你不用這樣勉強自己?!?br /> 像是能看出他所有的掙扎與想法,亞圖姆幫他擦去眼淚的手掌無比自然的垂下,搭在了游戲還顯單薄弱小的肩背上。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現在的你解釋清楚這一切……”
亞圖姆低頭看著他,鮮少的話語停頓斟酌著。
“……我也,不可以向你解釋……”
似乎說出這樣的話,令王子也感到一種掙扎的痛苦,但是亞圖姆勾了勾唇,像是自嘲,但更多是對著年幼的游戲在笑。
“我能做的,只是等著你?!?br /> “現在說不出口的話,無法表述的感情,伙伴總有一天會想要跟我談個明白?!?br />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可以一直,一直等著你。一直等下去也沒關系?!?br /> 游戲因為這樣的話睜大了透亮的紫色雙瞳。
“但、但是——如果我一直沒法說出口呢?為什么亞圖姆君就那么肯定——我、我——”
意識到了更加讓游戲覺得沒落的事情,年幼的孩子沮喪的垂下了頭。
“我是一個懦弱的膽小鬼……像是——像是那樣要鼓起勇氣說出來的話什么的……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有那樣的勇氣……”
“你一定會來找我的?!?br /> 年輕的王子幾乎是確信無疑的低聲笑了起來。
“你問我為什么這么肯定,一定要解釋的話——”
手背將孩子臉龐上最后的淚漬抹去,那雙看著游戲的紅瞳越發的深邃,似乎透過了孩子的身體,直直的看透進了游戲的靈魂。
“我了解你,更甚過于了解我自己。比起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所知道的任何人,都要更加的了解你,了解的深到你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地步。”
“怎么會——亞圖姆君又不是我——”
“你以前,是不會稱呼我為亞圖姆君的,伙伴?!?br /> 仿有暗示的話讓游戲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亞圖姆現在看著他的眼睛,眼紅深邃的暗色深沉,瞳孔中是艷紅到極致的深重。
那樣的顏色,平白無故的讓游戲有了一種無法掙脫的負罪感。
就好像是他一個人,只有他,單單他一個人,忘記了十分重要的事情,而亞圖姆被他孤單的留在了無人可觸的黑暗中,他束手無策,卻又不能坐視不管。
他所見得一切,那紅色中似有若無的晦暗沉郁,好似都是幻想。
等他在深綿翻涌的紅色中回過神來漸趨清醒,見到的就只是亞圖姆站起身來背對著他的背影了。
“該睡覺了,今天經歷了那么多事情,連瑪娜都鬧不動了,你也已經很累了吧?”
燈火可以勾出亞圖姆英氣逼人的側顏,卻勾不出他背影中的形單只影的寂寞。
游戲看得到亞圖姆道晚安前溫和的輕笑,卻看不懂那一抹笑容中因為缺失另一半而留下的孤獨。
那是年幼的游戲不可解讀的孤獨。
就在年輕的王子身上如影隨形,就像是燈火下面的黑暗。
燈火照的亮所有的一切,卻唯獨——
永遠——
無法照亮自己的影子。
?。?br /> 【馬哈特說……】
【……他說,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蛟S你可以看著我的眼睛,然后選擇信不信任他。】
“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夕陽下的窗邊,為了他不再哭泣左右手變換著棋子的亞圖姆;晚飯的時候,專注于給他挑出魚刺的亞圖姆;晚上的時候,裝糊涂不回答自己問題變出火焰轉移自己注意力的亞圖姆;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剝著石榴的亞圖姆;還有——
身后傳來的綿長規律的呼吸撲散在游戲的后頸,吹息纏繞過他耳后的碎發,背脊貼觸到的溫熱胸膛。
游戲小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他將自己深埋在軟枕中的腦袋挪了出來,紫色的眼睛怔怔的望著自床柱頂端垂下的紗幔后裝填進了尼羅河與山巒的窗臺,流銀樣的月光順著長窗,沿著紗幔,沉默無聲的滑落進了他的一雙紫瞳中。
團著枕頭的雙手慢慢的松開了柔軟的枕頭,游戲手肘撐在柔軟的床面,稍稍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這樣銀光流連的夜晚與房間,不由得讓他想到了自己有著天窗的小小閣樓。
可是在他想起那個名為家的地方的同時,大腦中同時無自覺地翻找出了亞圖姆抱緊他時的觸感。
驚魂未定的回來,亞圖姆猶豫了一下之后將他緊緊抱在懷里的熱度讓他的大腦刻下了那時接觸的彼此顫抖。
為什么他會莫名的覺得亞圖姆那時比他怕的,顫的更厲害呢?
【馬哈特說……】
那個時候,亞圖姆翻譯過來的話語……
年幼的孩子太過沉浸于大腦中關于這僅僅兩天的回憶,沉浸于與亞圖姆相處起來的點點滴滴,他無意識的重新趴回床面蜷縮起了身體,細微的動作引發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低到無法聽清楚的夢囈斷斷續續的響起。
起初游戲還未曾在意。
直到身后原本安穩沉睡的王子身體突然掙扎起來。
年幼的孩子還來不及有所反應,腰際就被一只筋骨緊繃的手臂大力箍住了,緊接著游戲就被身后的人用盡了力氣不由分說的拖進了懷中死死的緊箍圈禁起來,亞圖姆的雙手肌肉因為用力精悍而又硬緊,將游戲整個人鎖在了炙熱宛如烈火的懷抱中,孩子本能的掙扎換來的是強硬的以暴制暴,亞圖姆似乎是夢魘了,雙手不顧一切的困著游戲,就像是鐵籠中的困獸,動作中都透著絕望的嘶吼。
“亞、亞圖姆君……醒醒……醒醒!”
力量差距太過懸殊,游戲死命掙扎也沒法讓亞圖姆松下一點力氣,身體反而被箍的發疼,無可奈何下,年幼的孩子嘗試著用言語喚醒噩夢纏身的年輕王子。
這個懷抱炙熱非常,簡直就像蒸發的太陽,滿是亞圖姆汗如雨下中透過衣料傳來的強烈濕熱,游戲難受的扭動了一下身體,這讓亞圖姆又一次應激性的越發收緊了懷抱。
肋骨被鎖的生疼,游戲的呼喚因此被迫停了下來,就在這停下來的瞬間,游戲的紫瞳瞬間震顫這睜大了。
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底比斯的夜晚何其安靜,靜到這里可以清楚地聽到水鐘的水珠滴下時間的聲音。
但這個夜晚,當年幼的游戲停下掙扎,停下呼喚的瞬間,聽到的卻絕非安逸的水滴聲。
那是宛如受傷的野獸身受重傷瀕死時發出的,痛苦至極卻又忍而不發的低聲嗚咽。
就在他的身后,一聲又一聲的傳來,被人倔強的死死壓抑在喉間,卻瞞不過與他距離如此之近的游戲。
斷斷續續,在安靜的夜晚,像安逸的水滴聲一樣清晰可聞。
鎖著他的懷抱濕熱緊硬,一點也不溫和,只會讓其中的人被熱度和力道所傷。
但身處其中的孩子,卻反而安靜了下來。
游戲被緊抱著,沒法轉過身看一看亞圖姆現在的樣子,他只能努力的安靜下來,用心去聽亞圖姆內心的嘶喊。
終于,他聽到了。
當嗚咽聲漸漸微弱,孩子的肋骨痛麻到快沒知覺的時候,游戲終于聽到了身后的亞圖姆沙啞的,澀漲的,讓他內心莫名抽搐的呼喊。
“……伴……伙伴……”
喚著他的人腦袋在枕間難受的廝磨,慢慢的,下意識的蹭向了游戲。
終于額頭觸上了游戲的后頸,游戲能明顯的感受到亞圖姆顫抖的,似乎整個人都松了所有緊張的呼氣。
“伙伴……”
游戲有一種錯覺,一種身臨其境的人才會有的錯覺。
亞圖姆鎖他在懷,在察覺到游戲確實存在的瞬間,整個身體似乎都放松下來了。
因為游戲的存在。
僅僅是因為他的存在。
自己對于亞圖姆君……會是這么重要嗎?
【你以前,是不會稱呼我為亞圖姆君的,伙伴。】
這句話無知無覺,突然間就闖進了游戲的大腦中。
“伙伴……”
聽不真切,亞圖姆像是如釋重負,帶著顫音呼喚著他。
緊貼著他后頸的額頭用力的廝磨了他一下,亞圖姆的呼吸重新變得規律平穩,不在那般粗重猙獰了。
“我……”
沙啞的聲音,簡直就像……在哭一樣……?
游戲因為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整個背脊都顫動了一下。
只是這樣輕微的顫抖,卻讓亞圖姆才松下力道的手臂又一次纏緊了游戲。
“伙伴!伙伴……伙伴……沒關系……沒關系了……已經……”
喘息聲又一次的安沉下來,慢慢的,又一次染上了那難以聽出哭腔的沙啞。
“我……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找到了……”
環抱著他的手臂在顫。
“……別怕……不用怕了……已經……沒關系了……”
安撫著他的聲音在顫。
“噓……別怕了…………會好的……”
游戲的身體在顫。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王子最后的夢囈淹沒在了翻飛的紗幔之中。
溫良的風翼扇動蒸發著亞圖姆懷抱的炙熱,明明這炙熱會燒的懷抱里的人悶熱難耐,游戲卻不想讓風帶走那其中熱度的任何一點。
澀痛的雙眼被他費勁的閉上,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因為亞圖姆夢魘中斷斷續續根本不成句子的話語流淚的直到心臟都跟著不斷的抽痛,只是靈魂上震動著的苦澀,即使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紀也無法以無知的借口忽略分毫。
心疼的并非身體,而是靈魂。
縱使大腦不記得,身體也還記得,等到身體不記得了,靈魂也會記得。
只要他還是武藤游戲,總會為了他的另一個我的痛苦而痛苦。
這本就無可厚非,亦是亙古不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