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安沒有說話,只是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
“淮安還是想要查這樁案子?”秦子初突然問道。
秦淮安搖了搖頭,道:“我并不準備繼續(xù)追究下去,圣上已經下了決定,我無權再去查案。至于其中往事,我也不想過多追究了。”
秦子初垂眸,似乎有些失落,道:“也是,都是為圣上辦事的,圣上都不讓再查了,繼續(xù)追查下去也是徒勞無功。”
宋晚晚卻握緊了拳頭。
她沒有忠君的思想,所以她還是要繼續(xù)追查下去。
即使秦淮安已經放棄了。
秦淮安點點頭,沒有再說話,起身告辭。
“今日我回侯府,隨風我會讓他留在此地,你回去時吩咐他就好。”秦淮安淡淡道,說完便離開了大理寺。
宋晚晚看著秦淮安離開后,猶豫片刻看著仍在喝茶的秦子初,問道:“您與大人相識多少年了?”
“不多,也就五六年吧。”秦子初飲茶笑道:“怎么想要了解淮安的事?”
宋晚晚搖了搖頭,對于她來說,秦淮安的故事與她而言并不要緊,她更想了解這樁案子的故事。
例如宋家當年的謀反案。
“那就是想要了解案子的事?”秦子初眼中的笑意冷了下來:“我聽聞這樁案子與當年的宋家有關系,你是想要了解宋家的故事嗎?”
宋晚晚點點頭,道:“所有人都對這樁案子諱莫如深,此次案子與宋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我不知道當年宋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殺人者究竟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思對這些官員進行殺戮。”
秦子初端著茶杯,即使杯中已經無茶,卻仍舊沒有放下。
“我以為淮安會查下去的,沒想到卻是你要繼續(xù)查,”秦子初神色冷凝,與以往模樣十分不同,道:“淮安終究學會了明哲保身……”
宋晚晚眸中光亮明明暗暗,她不知道秦淮安究竟有沒有變,但秦淮安今日回侯府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或許如她一樣是想要在承恩候嘴里撬出些什么東西來,但不知為何會瞞著秦子初和她。
宋晚晚沒有應聲。
“宋家當年謀反震驚朝野,”秦子初站起身冷聲道:“宋家已經屹立三朝是名副其實的勛貴之家,宋家甚少有人為官,但宋家開得書院出過不少人才,前朝三相五將,大辰有兩位閣老也是出自宋家,宋家能人不少,甚少有人涉足朝堂,但因為宋家老太爺開國時跟過開國皇帝一起打天下,所以忠君思想根深蒂固,但除此之外宋家沒有涉足朝堂的。”
“可能因為宋家能人太多,朝中諸多大臣都是宋家書院出來的,圣上就對宋家起了疑心,”秦子初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君王起了疑心,宋家卻并未收斂,恰巧安王游山玩水認識了宋家二子宋文清,兩人十分投緣,便引為知己,此事被外人知曉,便有人上報朝廷,正巧安王私自屯兵一事被發(fā)現,皇帝下令捉拿安王,安王便起兵謀反,宋家當年雖未參與其中但因為與安王交往過密,且安王許多謀臣也師從宋家,平叛之后,宋家便以謀反罪被全部誅滅。”
雖然多少有些冤枉,但君王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鼾睡。
宋家因此覆滅倒也十分合乎情理,只是還是有些可惜。
“至于近日那些大臣,或多或少都與宋家這樁案子有些關聯,我大概記得那位王閣老在平叛之后連寫了十封奏折要求圣上嚴懲宋家,如果兇手是想要為宋家報仇王閣老的死倒也不算冤枉。”秦子初看向宋晚晚道:“至于具體的恐怕你要看當年宋家案件的卷宗,但這樁案子圣上已經命人封存,你恐怕是看不到了。”
王閣老連寫十封奏折確實有些夸張了。
但圣上封存此案究竟是想要隱藏什么信息呢?
“承恩候應該知道些什么,畢竟他可是與圣上從小的玩伴,情誼身后的很啊。”秦子初笑道:“不然以淮安那個性子,恐怕皇帝早就將他貶謫到偏僻之地去了。”
宋晚晚點點頭便自顧自的思索了一下。
月上中天,清冷幽寒。
“已經很晚了,我便先告辭了,這樁案子圣上已經不讓查了,還是盡早放棄吧。”秦子初勸告道:“皇權之下,你我都是螻蟻。”
他帶著微微的嘆息,說完了這句話。
宋晚晚十分吃驚,這話說的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啊。
但見秦子初已經起身,她便拱手目送她離開。
宋晚晚喝完了最后一口茶,便也帶著隨風回到了別院。
晚意在門口張望著,見到她似是很高興:“姑娘可算回來了,秦大人在書房等了許久了,您若再不回來,奴婢怕是要去找您了。”
“大人在等我?”宋晚晚十分疑惑。
晚意點點頭,提著燈籠在前引路,道:“是啊,大人說有事要與您商議,便一直在等著。”
宋晚晚十分疑惑,秦淮安都已經不再追查這樁案子了,還有什么事要跟她商議?
他不是說今夜回承恩侯府嗎?
怎么又來了別院?
宋晚晚跟著晚意終于到了書房,書房內燈火通明,宋晚晚推開門,秦淮安正在看書,聽見響聲便轉頭看她。
茶色的眸子像是映著一汪清酒,微微上挑的眼角有著若有似無的魅色,偏他氣質偏冷,讓宋晚晚看得一愣。
“晚意你出去把門帶上。”秦淮安冷聲吩咐道。
晚意應了聲,連忙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還想查這樁案子。”秦淮安放下書本,冷聲道。
“對,我想知道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連皇上都不讓查下去。”宋晚晚坦誠道:“追求真相是我的職責,我不想無疾而終。”
“知道太多的密辛不是好事。”秦淮安神色十分認真,道:“如果你執(zhí)意要查……可能會死。”
“無懼亦無悔。”宋晚晚也十分認真,毫不猶豫道:“當時想圣上下跪要求繼續(xù)查案的時候我就已經將生死度之事外了,如今不過是做出同樣的選擇罷了。”
秦淮安點點頭,眼中神色似是欣慰。
宋晚晚看向他,眼中染上了笑意:“大人也想繼續(xù)查案,對嗎?”
秦淮安點頭,道:“不錯,這樁案子涉及母家,我想知道宋家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宋晚晚坐在秦淮安對面,眼中笑意暈染:“我就知道大人并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秦淮安點點頭,道:“很高興你信任我,今日你先去歇息,明日我?guī)闳ヒ粋€地方,那里或許有我們需要的大案。”
宋晚晚看向秦淮安,秦淮安神色莫名,嘴角微微勾起。
怎么看起來十分有把握的樣子?
難道承恩候跟他說了什么嗎?
宋晚晚帶著滿腔的疑惑回了屋內。
“大人跟姑娘說了什么?”晚意點燃屋內的燈火將一切照的分明,笑意融融:“姑娘看起來十分高興。”
宋晚晚聞言有些怔楞的問道:“我看起來很高興?”
“姑娘怎么連自己高不高興還要問奴婢嗎?”晚意似是有些無奈:“姑娘嘴角的笑意奴婢看得分明。”
宋晚晚摸摸自己的嘴角,這才感覺到原來自己一路上都是笑著回來的。
原來秦淮安沒有放棄查案會讓她這么高興嗎?
宋晚晚收斂了笑意,道:“倒也沒說什么,這次的案子有諸多疑點,我跟大人想法相同,覺得十分默契,有些高興罷了。”
她并沒有告知晚意他們仍想查案。
秦淮安都不愿跟相處五六年的秦子初說出次事,顯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他自然也不能隨意告知晚意。
況且此事確實是違反了圣諭,越少人知道越好。
此事為密辛,宋家之事皇帝和承恩候都不曾透露多少消息,她又怎能輕易告知。
晚意點點頭,笑道:“姑娘與大人倒是心有靈犀,奴婢看姑娘與大人倒是天作之合。”
宋晚晚聞言,臉上表情有些凝滯。
她神色驀然黯淡了下來:“胡說什么,大人與裕華公主可是有婚約的,他們門當戶對,那才叫天作之合。”
晚意搖頭,眼神十分清澈,道:“聽聞皇后娘娘與大人母親只是口頭約定,算不得數,大人若是對您有意,向來也是會對皇后娘娘講明緣由的。”
盡管是口頭約定,可圣上對此事十分支持,裕華公主對此也并未抗拒。
至于秦淮安,他對她是否有感情還是未知數呢。
何況她也不愿破壞兩人之間的感情。
她鄭重的道:“此事在我面前說說便罷了,在外面可不要這樣說,雖然婚約是口頭約定的,但天下人盡皆知,先不論大人是否對我有意,只是解除婚約便會使得裕華公主的清譽有損。”
晚意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多言。
宋晚晚沐浴更衣之后便坐在桌邊開始練字。
因著查案,多日以來都沒有在寫字了。
她的字那么丑,一直這樣下去有人翻看自己的驗尸記錄定會被取笑的。
她拿著毛筆,認認真真的寫著字,心緒也愈來愈平靜。
秦淮安要帶她去哪?
江都肯定是沒有必要前去的。
京城中與宋家有關的地方也就只有秦淮安母親的住過的宅子吧。
那里會有什么信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