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顧子深忽地懶散的撐起臉,朝黎墨夕說道:“你這陣子晚膳后都去哪了?”
大家約好在四寢和裴若城他們一起玩聊,可他室友總跑的不見人影。
“到處去看荷花了。” 黎墨夕隨意說道。
“如此雅興?你想飛升啊?”顧子深聽不明白。
前頭裴若城也轉來:“這荷花不都長的一樣嗎?哪里好看?”
黎墨夕振振有詞的胡扯道:“開的大、開的小、開的盛、開的羞,遠觀近看各有不同。”
顧子深一臉荒唐的說道:“你是不是被打到腦子了?”
誰會沒事遠觀又近看荷花!他都直接略過。
穆洵道:“古人不是常有雅致的愛好,凝視一朵花就能寫出上百字的稱頌詩篇。”
裴若城興致勃勃的朝黎墨夕問:“那你悟出來了嗎?”
或許能與他共同來上一段段子!
黎墨夕失笑道:“目前尚未,待我有所成長之時,一定立即和你比試。”
顧子深瞬間感覺兩個好友腦子都被撞了。
前方潭云仙尊還在侃侃而談有關鳳凰的奇聞軼事,有關鳥崽崽的故事可是說上三天三夜也沒完!
顧子深認真聽了半晌后,忍不住舉手發問道:“仙尊,方才您說鳳凰的本體極大,敢問實際有多大呢?”
他是真的想尋根究底,畢竟之前還開玩笑說要烹煮來吃。
潭云擼了擼胡子道:“當成年鳳凰展翅時,大概比這殿堂更為寬敞,所以書上才會記載,鳳凰飛翔時,其羽翼遮天蔽日,讓人抬頭不見天空,而鳳凰啼叫時,其聲鳴劃破天際、響徹云霄。”
弟子們聞言一片驚嘆,馭獸道在大家心中的形象更為傳奇了。
潭云心中回憶,百年前他第一次看鳳凰展翅時,也有如臺下弟子的神情,他從沒親眼看過如此壯觀的場面,一時間眼前都是火紅的羽毛,像火焰般吞噬他的視線。
可在他看見這烈焰般的靈獸用他極大的鳥頭去撒嬌磨蹭石麟時,他整個人都懵了,總之,鳥崽崽整體來說,真的是很符合它這個名字了。
黎墨夕道:“看來子深之前說要吃鳳凰也只能夢里吃了。”
裴若城同意的應首:“鳳凰本體若是這么大,約莫也沒有合適的鍋碗瓢盆能裝。
穆洵簡直啼笑皆非:“這是重點嗎?”
裴若城似乎受教,立即又道:“難道是沒有適合的捕網能抓?”
畢竟遮天蔽日的羽翼,這網子張開后還得和房屋一般大!
穆洵:“……”
黎墨夕已在旁笑的趴桌,顧子深則是發出幾聲嘖嘖,似乎還沉浸在仙尊方才對鳳凰的敘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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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的晚間。
晚膳過后,黎墨夕再度散步來到落院,他閑散的坐在小橋的欄桿上,等著主人回來。
因今日晚膳吃的較晚,若這時再趕去石崖區,怕是那人也剩沒幾招便要收鞘。
果然他視線剛移至不遠的樹林時,便見對方頎長的身影步出。
待人走近后,黎墨夕即含笑說道:“肖兄,今日境畫仙尊發下的書籍,比靈獸那本厚上好多阿,壓根能當枕頭睡,高度也挺適中。”
肖無灼瞟了他一眼,才簡短回道:“差不多厚吧。”
黎墨夕反駁道:“明明就相差甚遠,通常書籍不過就一段指節的厚度而已。”
可這次的修道大全可是有三段指節這么厚!他稍微翻了兩下,只覺得往后的課堂似乎很好睡。
高大的身影未再開口,掠過他狀似要離開,黎墨夕趕緊跨步追上:“肖煥你等等,我還沒說完呢。”
肖無灼這才轉頭,說道:“還有何事?”
“你干么總板著張臉?笑一笑不好嗎?”黎墨夕彎著唇問道。
分明這人就大他一歲。
可不只臉沉,還總穿得一身深色,顯得更加疏離和難以親近。
肖無灼手提著落懸,聽見對方喊的名,便蹙眉說道:“你沒聽過敬名稱字?”
“當然聽過。” 黎墨夕笑笑回答,語氣帶著閑散。
這大名呢,是給親近之人喊的,而不親不近之人,記得距離感保持好,喊字以表示兩人不熟,喔不,是喊字以表示尊重,從小他姨母就在他耳邊滔念不知幾遍了。
黎墨夕覺得有趣,又說道:“干麻,你還在乎這個阿,不然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走人。”
見對方沒答話,他便徑自指向橋邊池塘中的荷葉道:“這幾日入秋轉寒,清晨時塘里荷葉上都會結上一層白白的,那是什么?”
肖無灼聞言蹙起眉:“霜,你怎么連這都不…”
黎墨夕笑吟吟的打斷:“看,你不也喚我名字了嗎。”
他眼睛彎了彎,又道:“這樣扯平了吧。”
肖無灼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眼前少年,字墨夕,大名黎霜。
“你小時便如此?”半晌后,肖無灼驀地問道。
“你指什么?”黎墨夕不解。
“話多。” 肖無灼道。
“那你小時便如此嗎?話少。”黎墨夕反問道,俊俏的面上綻著爽朗笑意,看起來生動吸人。
他驀地發覺,肖無灼和他對話已超過最初的兩字,可仍是數少的,于是不禁說道:“肖煥,我們還真是一條線的兩端。”
什么都剛好相反。
一個少言,一個話多,連膳堂挑選的菜色都截然不同。
肖無灼凝視著眼前人,發現少年每每說話時唇角總會不自覺的往上彎起,帶著淺微笑靨。
黎墨夕悠閑的將兩手交叉枕在腦后,遠眺著塘里荷花,一邊說:“你今日上午聽講時全程低著頭,是要打盹了嗎?”
他話里全是隨意,也沒指望對方會回答。
可沒想到肖無灼卻說:“你不是一直看著?我打盹了嗎?”
對方話一落,黎墨夕隨即驚詫的睜大眼眸。
半晌后才回過神,彎身笑道:“原來你發現啦。”
不過更讓他驚奇的是,肖無灼頭一次講了長句,數一數居然還超過十個字了。
于是他又笑吟吟的說:“我就瞧瞧你會不會偷懶。”
肖無灼道:“所以?”
“你是不是連睡覺都挺直著身?”這是黎墨夕唯一的感想。
“并無。”肖無灼簡短答道。
黎墨夕道:“我倒是睡姿奇差。”
肖無灼道:“看的出來。”
對方在課堂上的坐姿時為懶散,不難體會。
“你天天在落院看著這些荷花,施咒畫符有更上一層嗎?”黎墨夕問他。
在峰上觀花練劍、彈琴施術,這分明是往成仙的道路。
“兩者并無關連。”肖無灼道。
成不成先仙與這些事毫無關系。
黎墨夕聞著空氣中清冽的荷香,好奇道:“所以你特別喜歡這品種的花嗎?”
這處落院前頭便是一大片的荷花池,后方的小落院便是對方一人獨住,他看過其余大弟子的屋院,離荷花唐接有一段距離。
可肖無灼這處院不只前頭被池中花環繞,這區的荷瓣還開得特別好。
肖無灼道:“我對花無任何喜好。”
黎墨夕正要開口再問,驀地聽見遠處幾名大弟子談話的聲音,似乎正準備散步到修道弟子的寢房區查看。
如此一來,提醒入寢的鐘聲也即將敲響。
他便朝肖無灼說:“肖煥,改日我再來這兒賞荷,看看能否悟出成仙的道理。”
嘴邊仍是微微上揚的弧度。
兩人周身圍繞著濃郁的荷香,池里也不時有漣漪綻放,肖無灼見少年轉身后便快步往樹林另一端走去,淺色的人影快速消失在林間,他便也徑自越過小橋,朝自個兒的落院走進。
半刻鐘后。
當黎墨夕匆匆忙忙回至三寢時,頂空鐘聲也正好響徹百仙峰。
顧子深剛從隔壁四寢玩回來,方才他和裴若城對了一個時辰的段子,卻被穆洵說是胡言亂語、文句不通。
他聽著頭頂鳴響,嘆道:“這鐘還真是準時,白日要送葬,晚上也要葬。”
明日段子干脆以這為主題。
黎墨夕大笑道:“這鐘聲若改成優美樂曲,只怕大家早晨只會一睡不醒。”
人人抱著被子沉浸在云里夢里。
門外大弟子的腳步聲紛沓而至,果然是來查房了。
三寢的兩人便趕緊換下衣袍,往各自的床鋪躺上,外頭好幾名修道弟子被抓了個正著,通通被叫喚去外頭空地處蹲馬步。
不蹲滿半個時辰不準回房。
百仙峰上查寢便是如此踩點準時,毫不通融!
隔天。
午間的膳堂一如往常的人滿為患,雖是不用搶食,可要找到一張空桌也著實不易。
顧子深繞了整整兩圈后,才等來一張方桌落坐。
黎墨夕在他對側,邊吃邊道:“不得不說,這峰上的膳食其實挺能入口,調味的不輸你家廚子。”
顧子深頷首附議,說道:“我原本以為會全是素菜,水煮菜、炒菜、蒸菜,再搭配一鍋菜湯。”
以至于他整理行囊時,除了飛鴿傳書要用的紙外,還額外帶上香松粉,打算用來拌飯。
黎墨夕失笑道:“你到底把這兒想得多落后?”
又是飛鴿又是拌粉的。
顧子深聳肩說道:“不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嗎?”
他夾起一口燉肉,送進嘴中,那滋味鹽咸適中,著實美味。